古星的盐政局,油水丝毫不比政保局经济处差。自从古星实行粮食统制后,也实行限量分配食盐。规定中国人,每人每月只能买一市斤,以后又打八五折。售每斤二角五分军票。
当时户口不确,盐政局可浮报户口多领食盐,多余的盐以一至三元每斤的黑价,交私商转售。古星在战前,有一百多万人,日本占领后,依然有近百万人。这么多人口,每月需要的盐数,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还只是内销,还有外销。盐政局下辖销盐公会,其中有甲乙两种会员。甲种会员,管食盐外销。乙种会员,管本市食盐按户口分配销售。乙种会员,通过浮报户口,多令食盐。而甲种会员,则可以重复利用运盐执照,光明正大的走私。
当然,后一种情况,朱慕云是心知肚明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刚开始接手经济处时,朱慕云对各个缉查科的账目,看的特别仔细。他的记忆力超强,不管账目多么复杂,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
这些重复使用的运盐执照,岂能瞒过他的火眼金睛。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朱慕云并不道破。在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后,他才跟销盐公会的人摊牌。朱慕云是经济处的处长,所有的食盐,必然要经过他的手。如果不让朱慕云分一杯羹,那些事情,必然是无法做好的。
马兴标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朱慕云自然不能让他随便乱说。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归马兴标的二科查吧。他的任务,是缉捕抗日分子。
“是。等处座回来后,我再详细汇报。”马兴标忙不迭的说。
“我现在德明饭店,今天忘记带钱包了,等会要陪心玉吃饭,你派人给我送点钱过来。”朱慕云缓缓的说。
“没有问题,我马上派人来。”马兴标一愣,但还是马上说道。
挂了电话,马兴标就准备去总务科。他知道,总务科的刘泽华,是朱慕云安排进二处的。现在,刘泽华已经担任副科长,实际负责总务科的工作。朱慕云既然缺钱,去找刘泽华领便是。
可是,马兴标快走到总务科的办公室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站到走廊上,点了根烟。朱慕云明明可以直接给刘泽华打电话的,为何要打给自己?自己又不是总务科长。再说了,刘泽华与朱慕云的关系,未必不如自己。难道说,朱慕云糊涂了?
不对。如果朱慕云糊涂的话,怎么可能当处长?而且还是两个处的处长?在朱慕云手下做事,时间虽然不长,但马兴标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朱慕云此人,看着一副无能的样子,可实际上,办事很细心。只要是他交待过的事情,如果没办妥的话,一定会追问的。
“马科长,有事?”华生正好出门,见到马兴标站在门外,诧异的问。
“没事,没事。”马兴标悻悻的说,他没有提朱慕云要钱的事,转身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后,马兴标突然明白了,朱慕云打电话给自己,并不是让去总务科领钱,也不是要自己去送钱,而是要让别人给他送钱!对,一定就是这样!
马兴标突然记起,自己有次向朱慕云提起过,法租界巡捕厅的尉迟青巨,想请朱慕云吃饭,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不就是很好的机会么?马兴标觉得,看来自己的脑子,还是不行,慢了好几拍,完全跟不上朱慕云的思路。
马兴标马上给尉迟青巨去了个电话:“老尉,我是马兴标。”尉迟青巨是复姓“尉迟”,但马兴标每次,都喜欢喊他“老尉”。尉迟青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马科长好。”尉迟青巨听到马兴标的声音,马上恭敬的说。他最近,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心里很是没谱。
“老尉,别说兄弟不照顾你。我们处座,正在德明饭店。晚上要与美人吃饭,忘记带钱包了。原本处座让我送钱,我想,你不就在法租界么?便宜你了。”马兴标笑吟吟的说。
“朱处长在德明饭店?”尉迟青巨一听,眼睛一亮。他跟马兴标说过多次,想跟朱慕云吃个饭,可是,到目前为止,朱慕云从来没有答应。
“不错,你赶紧过去。”马兴标叮嘱着说。他这可是给尉迟青巨,制造接近朱慕云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千金难买。
“兄弟,多谢了。下次你来我的金门舞厅,一定给你找一个最漂亮的小姐。”尉迟青巨高兴的说。他多次想跟朱慕云结交,可没找到机会。
“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晚上我就去金门舞厅。”马兴标一听到这话,马上就流出了口水。
“我等会给舞厅打招呼,只要你来了,任何时候都是免费。”尉迟青巨恭敬的说。
朱慕云见到尉迟青巨的时候,脸上虽然很意外,但心里却暗暗称赞马兴标,终于还是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如果马兴标不知道让尉迟青巨来,他会很失望。上峰说话,很多时候不会说破。能不能领会,就得看个人的修为了。
“朱处长,敝人尉迟青巨,忝为巡捕厅法文翻译。”尉迟青巨三十多岁,头上打着很厚的头油,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手拿文明棍,不像警探,倒像是一名绅士。
“不知尉迟先生来此,有何贵干?”朱慕云将尉迟青巨让进了房间,淡淡的问。
“敝人与贵处的马科长,也算是知己。得知朱处长今日手头不方便,特意让我来替朱处长解燃眉之急。”尉迟青巨双手奉上一个信箱,里面装着两百美元和五百法币,足够朱慕云应付今天晚上的开销了。
“多谢了。”朱慕云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了信封。里面有多少钱,他基本上摸一下就知道。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朱处长在法租界,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敝人在法租界,还算有点薄面。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尉迟青巨得意的说,他在法租界,算是混得开的中国人之一。在法租界,能比他混得更好的中国人,并不多。
“尉迟先生客气了。”朱慕云将名片收了起来,淡淡的说。
“朱处长今晚佳人有约,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敝人作东,好好喝一杯。”尉迟青巨微笑着说。他知道,朱慕云今天的心思,肯定不在自己身上,就准备告辞。
“我有个朋友,原本也要在德明饭店一起见个面的。可是,原本中午就要到的,现在还没有来。尉迟先生,能否帮忙寻一下?”朱慕云见尉迟青巨要走,突然说道。
“乐意效劳。”尉迟青巨大喜过望,找人这种事,可是他的拿手好劲。
“他叫赵国强,刚到古星不久。”朱慕云缓缓的说。
“赵国强?我记住了,请朱处长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尉迟青巨郑重其事的说,只要这个叫“赵国强”的,还在法租界,他就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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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巴结()
作为法租界的所谓巡捕厅华籍督察长,尉迟青巨在法租界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有点能量的。毕竟,凡在法租界开设的旅馆、舞厅、妓院、戏院、烟馆等,每个月都要向他进贡。他要找个人,还不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况且,这是朱慕云的事情,哪怕就是再难,将法租界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那个叫赵国强的找出来。尉迟青巨还在德明饭店,就借着前台的电话,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他发动了所有的关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此人。
尉迟青巨最近,确实是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也成了政保局制裁的对象。他知道,法租界在古星,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总有一天会被浪打翻的。为了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他得脚踏两只船才行。
可是,他以前仗着法国人撑腰,对政保局的人,甚至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他想暗送秋波,也没有人接啊。此次朱慕云要找他办事,对尉迟青巨来说,绝对是个机会。他得好好表现,让朱慕云见到,自己在法租界的能量。只要自己对政保局有用,自然就不用成为被暗杀的对象。
朱慕云在送走尉迟青巨后,再次去了趟江岸街和丰公寓,将自己的车子开了过来。作为政保局的经济处长,他到了法租界,哪能不开车呢。再说了,他还得把刚才带的箱子,放进车后备厢呢。那里面的东西,可不能被于心玉看到。要不然,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口舌,才能解释清楚呢。
尉迟青巨一得到赵国强的消息,马就就往德明饭店往,到饭店后,他才知道,朱慕云与于心玉,正在饭店的餐厅,共进烛光晚餐。尉迟青巨自然不能冒昧打扰,哪怕再急,也不能干这种煞风景的事。他让服务员去传信,自己则在一旁等候。
“朱处长,有消息了。”尉迟青巨见到朱慕云走过来,马上迎上来,说道。
“人在哪?”朱慕云随口问,如果法租界与华界,能永远和平共处,尉迟青巨在法租界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他。甚至,尉迟青巨的法租界的地位,还要高于朱慕云。
毕竟,尉迟青巨的上面,是法国人。而法国人对法租界内华人的事,一向不怎么关注。只要尉迟青巨平常打点到位,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可是,随着日本人对古星占领的时间越来越长,自然也想把手伸进法租界。对法租界不听话的人,从来不会手软。而尉迟青巨之前,袒护过抗日人员。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上了政保局的黑名单。
自从尉迟青巨的一名手下被杀后,尉迟青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很想与政保局搞好关系,可是,并没有找到路子。无论他是向张百朋、郑思远示好,都没有得到回应。
“我已经安排在巴黎饭店二零三住下,其实就是个误会,赵先生带了枪,忘记领证,只要把证件补齐,也就没事了。”尉迟青巨微笑着说。
其实,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任何带了枪的人,必然都不简单。尉迟青巨回去之后,也过问了赵国强的事情。他在法租界,也混了十年时间了,对巡捕厅的事情,非常了解。像赵国强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像表面这样简单。
换在往常,他肯定是要“认真”调查,将赵国强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就算查不出来,至少也得敲一笔钱。否则的话,赵国强随时有可能被送到日本宪兵队。
可赵国强既然是朱慕云的朋友,尉迟青巨就难得糊涂。他现在也明白了,朱慕云所谓的没带钱包,只是一个借口。如果朱慕云没带钱包,他怎么开的房?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其实就是让自己办此事。
不管朱慕云跟赵国强是什么身份,既然是朱慕云的人,他就不想深究。法租界形形色色之人都有,如果每个人都去深究,一天什么事也不用干了。能与朱慕云扯上关系的人,本就不简单。
“多谢了,需要多少费用,到时候麻烦尉迟先生,跟马兴标说一声,到二处去支就可以。”朱慕云点了点头,尉迟青巨在法租界的能量,还是很大的。这么点时间,不但将赵国强找到了,而且还安排在了巴黎饭店。
“朱处长这是说的什么话?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啊。无需感谢,无需感谢。”尉迟青巨忙不迭的说,这样的机会,他是求之不得,又怎么能要朱慕云的费用呢?如果拿了钱,那就成了“拿财办事”,少了人情。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迅速接近与朱慕云的关系。
“好吧,以后不免还要多麻烦你,到时候再一起感谢。”朱慕云点了点头,朝尉迟青巨拱了拱手。
尉迟青巨知道朱慕云与美人吃饭,刚才他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已经看清,朱慕云的同伴,非常惊艳。他将朱慕云叫出来,已经很冒昧。打扰的时间过长,不免让朱慕云和那位美丽的小姐,都会不喜。做人嘛,就得识趣。事情一说完,他马上就走了。
朱慕云随后去了服务台,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玉梅,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了。第二件事,当然是打给邓湘涛,告诉他,人已经到了巴黎饭店二零三。
“刚才那人,好像是法租界的尉师爷吧?”于心玉其实也看到了尉迟青巨,此人在法租界权势熏天。只是,她不知道,为何他在朱慕云面前,却一副巴结的样子。难道说,尉迟青巨还要靠经济处,走货赚钱?对尉迟青巨来说,似乎没这个必要。
“你眼光倒是好。”朱慕云微笑着说。
“你们又在一起,做了什么勾当?”于心玉嗔恼的说,她心里暗惊,朱慕云的能量不少,连尉迟青巨这样的人,也要巴结他。
“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喽。”朱慕云解释着说,他清楚,于心玉之所以假装生气,其实是想探听,自己与尉迟青巨的关系。这也是于心玉,“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任务。
“不对,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没干好事。他有个金门舞厅,那可是你们男人向往的天堂。”于心玉不依不饶的说。
“行啊,等会咱们就去金门舞厅,见识一下这个男人的天堂。放心,不用花钱,他现在有求于我。”朱慕云微笑着说。
“他是巡捕厅的翻译,很得法国人信任。手底下也有一帮人,凭什么求你?”于心玉疑惑的说,法租界在古星,就是国中之国。虽然华界是水深火热,但法租界依然能保持歌舞升平。
“他确实不缺钱,也不缺权,可是,他怕死啊。前段时间,有位叫冷光欣的,知道怎么死的么?”朱慕云微笑着说,政保局在法租界大肆捕捉抗日人员,只要是有嫌疑的对象,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要么是抓回去审讯,要么,就地消灭。
不久前,法租界有一位叫冷光欣的巡捕厅便衣侦探,因为有抗日嫌疑,碍于他的身份,政保局不好逮捕。结果,政保局在宪兵队的配合下,在界境边,对冷光欣连开数枪,冷光欣当场毙命,陈尸路侧。
而政保局的人,当时就在宪兵的配合下,离开了租界,法租界的人,明知道是政保局所为,也不敢有所行动。而冷光欣,是尉迟青巨的人,政保局能杀冷光欣,如果尉迟青巨也有抗日嫌疑的话,绝对不会手软。而尉迟青巨之前,屡屡阻挠政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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