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柔,满宠一身劲装,腰间系着一把环首刀,一骑当先。
而曹冲则是在卫士们的重重保护下,骑走在最中间。
出示了丞相府手谕,曹冲一行人顺利出了许都,便开始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许都去荆州的路只有一条,而依着曹冲一行人的速度,追到徐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夜景不断在曹冲眼前后退,耳边的蛙叫虫鸣声不断,吹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夜风后。
一架不小的马车终于出现在曹冲一行人面前。
“上!”
借着稀薄的月色,满宠挥手让这一行百人分为两队,如一个口袋一般,围住了这辆马车。
“军师,还请下来罢!”
被重重围绕的马车停了下来,在场的便只有虫鸣马嘶声。
“不想我小小徐庶,还烦劳府君大驾!”徐庶一身文士打扮,面色轻松的走下马车。
“徐庶,你可知擅离职守,依汉律,是何等罪过?”
“大汉四百年,以孝治天下,我既已手书于丞相,相信丞相也能体谅庶之苦心!”
徐庶站在马车边缘,而他身后,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拨开帷幕,偷看着外面的情况。
“与我回去罢!”满宠摇头,汉朝以孝治天下?或许吧!但现在这个世道,孝可不值几个钱!
“烦请府君放徐庶一条生路,他日徐庶必当衔草相报!”
衔草相报?满宠最不信的就是所谓承诺,对徐庶的话也只是撇撇嘴。
在他刚要挥手让兵士擒住徐庶时,曹冲从他身后走了上来。
“府君,交给仓舒罢!”
满宠看了曹冲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尽量快些,主公怕是等不及了!”
曹冲点头应允,便径直下了马匹。
“学生曹冲,拜见夫子!”
“仓舒?”此时天黑,徐庶看不清曹冲的脸,但从声音中,徐庶也辨别的出那是曹冲。
“你来何故?为师此次下荆州,已然是必走之行,你不用来劝为师了!”
曹冲在地上拱手弯腰,礼仪恭敬的说道:“夫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着,曹冲看向满宠,后者自然点头,反正徐母在此,满宠也不怕徐庶敢逃。
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曹冲这才把自己来的目的说出来。
“夫子,实不相瞒,我父是不会让您回荆州的,此时正逢与孙刘大战,父亲可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句话,便是说出了徐庶此次回荆州的道路有多么险恶,路上不仅有蟊贼,更有曹操在下绊子。
“我知知矣,但,母亲却是想荆南想得紧!”所谓关心则乱,徐庶有大才,但处理南渡这件事上,却破落百出。
如果他仔细筹谋,未尝回不了荆州。
但他显然没有,徐庶此行,可以说是毫无准备。
“夫子想去荆州,也未尝不可!”
“哦?”徐庶回神,眼中的智慧光彩,却已经在闪烁了。
“依夫子之智,怕也早就猜出乃父之忧,夫子博学多才,若是辅佐刘备,则必会是我父之心腹大患,此为我父不放夫子之根由也!”
“那依仓舒的意思是?”
“回许都,谋个劝降刘备的职权任务便好!”
周不疑说了这句话后,曹冲思考很久,才有些明白周不疑的依仗到底为何物。
刘备乃枭雄,就连曹操也说过:“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而枭雄,就不会轻易被策反,被劝降,刘备征戎半生,屡败屡战,人生挫折不知经历了多少,哪会因你一句就降了曹?
但徐庶前去,也并非是完全没作用,实际上,他的作用很大!
徐庶虽然劝降不成刘备,但为仁义,徐庶不会留在刘备身边,况且刘备已经有了诸葛亮,所以徐庶的价值便降低了不少。
不会留在刘备身边,那就好说了,徐庶为颍川士族,水镜先生司马徽之徒。
与荆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次表面上劝降的是刘备,事实上劝降的,是荆州势力,蔡家刘家等!
荆州一降,那刘备还不是丧家之犬一般,任我等揉捏?
第64章 拼了!()
“皇叔何许人也!岂会受降于丞相?”
徐庶先是猛甩袖口,接着认命般叹了一口气,把身子背到曹冲身后。
“也罢,就如此做吧!”
徐庶自然能明白曹冲的意思,也清楚自己的将要面对的任务。
招降刘备,便和刘备反目,从此主仆变为客臣,但,这又如何?
既然吾已为曹操幕僚,那便为主谋划,朝三暮四,便绝非人臣所为。
徐庶仰天长叹,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从那日离开刘备后,他便再与刘备无君臣之谊了。
徐庶也是凡夫俗子,也有梦想,为天下黎民忧,为汉室江山记!
而这些的前提,也都是要得到领导的赏识。
也就是曹老板的支持!
“仓舒,我等回许都罢!”
曹冲心里一喜,知晓徐庶已经放下心中块垒,连忙上前扶住徐庶的手。
“夫子请走!”
至此,曹冲差不多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这徐庶算是跑不了了!
因为有徐母的原因,回程走的极慢,倒是让曹冲有空欣赏一番古时的夜景。
静谧的夏夜,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天边一弯月牙把夏夜装点得很美。
耳边几记蛙声,心头几声莺语。
此番夜景,快哉乐哉!
“公子,不若带上徐庶先走,留几十兵士保护徐母便可,这徐母车驾,实在是走得慢,本府却是怕丞相等的急了!”
满宠把马勒到曹冲身边,虽然是对曹冲说的这句话,但声音洪亮,估计几百米外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说给徐庶听的!
马车里的徐庶自然听到了。
“是极,庶不敢劳烦丞相苦等,府君,我等先行一步罢!”
徐庶撩开马车的帷幕,笑着对满宠说道。
“谢军师体谅!”满宠命一名小校牵过一匹马,将缰绳递给了徐庶。
“烦请诸位将士护我母亲周全!”
满宠拱手道:“必当如此!”
于是三骑在先,三十余骑在后,卷起千堆黄尘,在黑夜中,曹冲只觉脸上有些痒痒的。
尚书台中,曹操无聊的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低着头,在烛光下,眼神灰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彧,荀攸则站在曹操面前,互相对视,眼神交流之后,又低下了头。
曹操爱才,三国人尽皆知,从建安元年起,曹操就颁布了求贤令,凡有才学者,皆可来报,无须要求品格,可见其求贤若渴。
在之后,曹操又陆续颁布了三四次求贤令,对待人才,曹操绝对是优待的。
但优待之后,却有太多人不领情了。
关羽,刘备,孔融
心伤得越多,曹操的心便越硬,荀彧满脸愁思,他有些担心徐庶的安危了。
“报~”
远远的,一个身穿尚书台官服的官吏冲到曹操面前,跪了下去。
“禀丞相,许都令满宠,军师徐庶,以及曹七公子求见!”
曹操突的抬起头来,把拇指大小的螭首玉扳指放在桌案上,面无表情说道:“叫他们进来!”
“喏!”
官吏唯唯诺诺的出了大堂,不消片刻,满宠徐庶曹冲便出现在房中。
“主公!幸不辱命!”拱手而跪,腰挺直的看向曹操。
“罪臣徐庶,拜见丞相!”
徐庶则说了一句话后,直接跪了下去,头完全埋在胳膊之下,不透半点缝隙。
曹冲自然跪在徐庶后面,只是眼睛咕噜噜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军师,你何罪之有?”
汉语是一门艺术,一句话因为语气的原因,可以有好几种意思,而曹操此时的语气,就不怎么友好了。
冷漠中,带着丝丝杀意。
“庶擅离职守,罪该万死!”徐庶明白曹操的恼怒,屁股翘得很高,头埋得更低了。
“擅离职守,汝为军师,又为众人所认同之律法大家,你可知擅离职守是何等罪过?”
“按律,当斩!”徐庶跪的很谦卑,但语气却不软,铿锵有力。
“呵呵呵”
曹操望着徐庶,脸上笑得有些可怕!
“汝知法犯法,罪不可赦!满宠何在?”
“臣在!”
“将徐庶打入许都狱,择日行刑!”
“喏!”
曹冲忽地抬起头来,他实在是被曹操和满宠的双簧搞得云里雾里。
这就要打入许都狱了?
“父亲,不可啊!”曹冲连忙上前挡在满宠与徐庶之间。
“嗯?”曹操虎目冒火,直勾勾的看向曹冲,那样子,绝不是一个父亲应有的眼神。
而是一只暴怒的猛虎,一条发怒的巨龙!
“父亲,仓舒绝不让你带走夫子!”
曹冲磕地大拜,一时间咚咚咚之声不绝,地上甚至出现了血印。
“仓舒”徐庶起身,连忙拉住曹冲。
“不可,此乃为师之过,怎可让你如此!”
曹冲现在额头出血,一股血龙甚至在脸上蔓延下去,把曹冲一个正太,搞得有些恐怖。
“父亲,若你不撤回您之前所说,仓舒就在此磕死!”
曹冲语气决绝,眼神望向曹操,更是充满着倔强神色。
“竖子,汝为我儿乎?”
曹操气得直接从案桌上跳起来,一手发抖的指着曹冲,显然是气极了。
“丞相,切莫伤身!”荀攸连忙上前扶住曹操,这才让曹操心情平复了不少。
“汝不是磕死在此吗?那便磕死罢了,为父当没你这个逆子!”
“明公不可!”荀彧跪在曹冲面前,抬起头来仰视曹操。
“念在七公子年幼无知的份上,便饶恕他罢!”
“年少无知?哼哼”
曹操把目光转向曹冲,语气生硬的说道:“现在你离开,为父兴许还会原谅于你!”
原谅于你?
曹冲在心里自然是摇摇头,这次的自己行为虽然莽撞,但曹冲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离开曹操就会原谅你?或许吧!但在继承人选项中,曹冲两个字必定会消失。
一个被几下呵斥便胆怯后退的人,哪有资格继承大业?
而且,鬼知道曹操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是故,曹冲愿意一赌!
赌赢了,徐庶归心,曹操看重,赌输了,便被小罚片刻,短时间内宠爱将失,但在曹操心中,必定会重新认知自己。
在继承人名单上,也不会差了自己的名字。
为徐庶,这次的曹冲算是拼了!
所以曹冲抬起满是血的头颅,语气笃定无比。
“若仓舒之死,能换夫子无恙,仓舒死而无憾!”
第65章 表现自己!()
徐庶此刻已经是满眼含泪,老脸上,泪水如同泛滥的河流,在脸上肆意纵横。
“仓舒”
徐庶深情呼唤,他是被曹冲感动到了,有徒如此,此生无憾矣!
曹操把手收了回来,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怒色,黑脸上一片风平浪静。
“仓舒,你回府罢!”
声音里面,似乎有着无尽的失望意蕴。
“丞相,庶有话要说!”看到这一幕,徐庶眼色微拧,跪地磕头,礼恭色敬。
“汝有话,便快快道来罢!”
“禀明丞相,因庶之过错,害丞相与公子生隙,此事全赖徐庶,庶愿以死报之,望丞相谅解仓舒之少年气盛!”
曹操眼睛一亮,跪坐回去,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庶,问道:“你要如何以死相报?”
徐庶直起腰杆,眼中的挣扎之色一闪而逝,转而化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为丞相劝降刘备!”
“哦?”
不仅曹操,就是座下的荀彧荀攸也满脸惊容。
刘备啊!他可是你徐庶的上家啊,你肯去劝降他?
“你肯前去?”
“自徐庶离刘后,臣便为汉臣,职领军师,食君禄,便为君谋划!”
曹操眼中亮色愈盛,最后居然不禁起身拍掌。
“元直,快快请起!”
汉臣?汉臣便就是我曹操之臣!
曹操从上首走下来,亲自扶起徐庶,绕是曹冲承受能力强,也不禁被曹操变脸能力给深深折服。
恐怕,这才是政治家,枭雄的真正风采吧!
“丞相”徐庶顺势拉住曹操,一副君臣相惜,主仆相依的场面,让曹冲的三观有些颠覆。
徐庶啊喂,曹操啊喂,你们不会是要去拿奥斯卡吧?
依依相惜许久,两人才分开,曹操抚着黑胡须,满脸“深情”的看着徐庶。
“元直可有劝降刘备之把握?”
“并无把握,刘备,人杰也!恐不会屈居人下,庶此番劝降,便是与刘备道明利害。”
徐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还有的,便是为丞相谋划荆州!”
“荆州?”曹操看重之色更甚,哈哈大笑,看上去好像很是高兴。
“那荆州之地,操便托付与军师矣!”
徐庶诚惶诚恐的跪地一拜,说道:“敢不效死!”
“文若公达先回去罢!吾欲与徐庶促膝而谈!”曹操转头对荀彧荀攸说道,接着语气大变。
“仓舒,汝便在静室好生等候!”
荀彧与荀攸互视一眼,慢慢的退出尚书台大堂,他们也不是不想为曹冲说几句好话,但这件事已经属于丞相之家事了,他们作为人臣,可不好过多干预。
曹冲艰难的爬起来,倒是让徐庶的眼角都颤动了一下。
“父亲,孩儿这就退下了!”
尚书台除了办公大堂外,还有的就是一个个的静室,这些静室有的是待客,有的则是放置竹简的地方。
曹冲所在静室离大堂不远,而这个静室虽然小,但蒲团香炉,一应俱全。
曹冲用白帛擦拭头上的伤口,血迹,大脑却如同全速运行的机器,不停运转。
吾日三省吾身!
曹冲回顾今天的所作所为,在曹操面前奋力一搏,是否值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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