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之气道:“带我一起去啊!”
阿敬慢条斯理道:“你不会武,就别给人添乱了,乖乖养病,我不是也在陪着你么?”
你们倒好个个都有得忙,他一犯病就被当婴孩照顾着,王胡之愤然不已,谢安知他心志倔强勇毅,什么都帮不上忙实在让他心中难熬。
谢安安慰道:“不用着急,待以后青云报社成立,一定有你的位置,现在好好养病,乖。”
青云报社的名号大家还是头一次听到,唯独王熙之不意外。
谢安没多解释,带着王熙之就出了府,阿甲和阿乙知道谢安有要务在身,阿甲留在家中守护,阿乙则出门跟随。
两人共乘一骑,因为王家根本拿不出比小龙女跑得快的马,王熙之身披乌袍,头兜玄帽,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靠在谢安的肩头,谢安道:“阿菟,我有字了,卞老师给取的,安石,安如磐石。”
王熙之无比羡慕道:“那我也该有字了啊,龙伯总当阿菟是小孩。”
一出乌衣巷,荀羡早和冯若雨他们在等着,荀羡见他居然把王熙之给带出来,当下啧啧称道:“你胆子也大,待会若遇上贼人,谁能护她?”
是谁护谁还说不准呢,谢安心中暗暗吐槽。
王熙之轻轻道:“阿狸可厉害的。”
虽说谢安武功一般,但调度有方,事前考虑周道,跟在他身边总是很安心,这可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一行人又往台城而去,之前谢安所提的青云报社尚需大量人力,提出来用舆论施压只是一个设想,但报纸还是得做几百份送出去。
活字排版已命人送来,这一套文字比较全,是木刻的活字。
谢安离开这一阵,他布置下的两篇作文《论庾亮治国之罪》和《论苏峻叛逆之罪》,王导都让众人一一出谋划策写了一通。
最后由王导和谢安选出来两篇言简意赅,言辞犀利的文章,王彪之见谢安那模样不由笑道:“不得不说,咱们安石可真像一位小先生,能想到谢校长当年儒雅风范,这几年待在太学,行笔阅卷,更是沉静了。”
有了字,大家也不再叫在公共场合叫他的小名,免得把他叫小了去。
王熙之百无聊赖地跟杜阳陵坐在一块,见美貌少女连蹙眉也生出许多种风情,不由反复捏了捏自己的脸,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瘦下去啊,胡之说我蹙眉生气都是呆呆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王导叫她的名字。
众人这时才发现那裹得一团黑的人竟然是王熙之。
王导道:“送苏峻那一份,阿菟来抄。”
王熙之转了转眼珠,谈起条件来,“龙伯,也给阿菟取表字吧,不然落款写上闺名可不好呢。”
王导无奈道:“你这丫头,先抄着,容龙伯想想。”
谢安在旁同人用陶字排版,众臣是第一件次活字印刷,不由啧啧称奇,雕版印刷才刚刚从道教印经开始流行到民间,活字比雕版的好处就是灵活,虽然历史上还是用雕版印刷的比较多,但不妨碍谢安双管齐下发展东晋的印刷术。
王熙之出手的行书,让众人一时忘了现在是苏峻攻城的紧要关头,纷纷围上来细细观摩,一边看一边赞叹。
王熙之抄写十分流畅,一路如行云流水下来,到了落款,按着谢安所言,将几位撰稿人的名字写下,最后再写自己的。
王熙之收笔问道:“龙伯,想出来没?”
王导问道:“思如云逸,逸少如何?”
“嗯,比安石好听就成。”王熙之歪着头道,“少有男儿之意,龙伯是愿我比男儿更厉害么?”
王导十分自豪道:“我家阿菟远胜男儿。”
谢安见王熙之笑眯眯的样子,顿时心情舒畅。
他们正在排版印刷之时,王导这边已命人将府库中的银钱名单列好,正赶上印了数百张报纸时,谢尚压着司马羕回来了,脸上还沾着血,连同司马休和司马雄都被他一道从廷尉狱捞了出来,齐齐押上了大殿。
谢尚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杀意,“三位亲王真对不住了,实在是没够人手去保护你们的安危,不介意在此凑合罢?”
几位王爷一脸怒容,原本是想着要趁乱投靠苏峻,没想如今兵临城下之际,这些人不顾着逃走还有空管他们。
特别是司马羕,他隐忍多时,原本是要被司马宗给救走了,没想谢尚兵从天降,不愧是江左顶尖的美郎君,在鏖战一夜后,谢尚仍有余力与司马宗和承影对抗,生生将司马羕擒拿当作人质盾牌,轻松逃走。
一切准备妥当,就该到谈判环节,苏硕、银钱和舆论都是台城军的筹码,可派谁去说服苏峻隔江停战却是个难题。
不但要冒生命危险还得需要好口才和勇气。
众人正在商议着,就见白衣庾翼与庾太后进了大殿,庾翼对王导道:“请司徒大人将此重任交付于我,苏峻怨恨兄长,和谈成败与否,他都不会放过我们庾氏,不如让我替兄长一行。”
王导蹙眉正欲反对,就听庾太后道:“小庾任性之言,司徒大人切莫同意,阿姐不能让你去送死。”
庾翼望着桌案上刚印好的油墨报纸,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笑着递到阿姐面前,“阿姐,大哥确实错了,如今因我庾氏一族而连累众人,造成杀戮不计其数,若一味避之只能令世人嘲笑我颍川庾氏。”
两姐弟显然是私下谈不拢,如今又摆在台面上来争辩,众人一时不知是该说什么好,幸好如今有王导坐镇,他的决断才是最终的决断。
王导望向满手墨污的谢安,问他道:“有何人选?”
众人如今是已见怪不怪了,王导不是没有法子和决断,只是他现在是在培养和锻炼学生来了,实践是最好的成长,原本在太学院里宅着默默修书的谢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但能深夜擒叛王,还能上阵助兄杀敌,更能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提出和解拖延**,还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活字印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别看这几年王导也更是低调难寻,这培养接班人的事,可没落下。
谢安接过王熙之递来的湿帕擦干净手,沉吟片刻道:“翼哥去了多半会死,但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准有奇效……”
庾太后听他此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司马衍连忙劝慰母亲:“母后莫急,阿……安石只是开开玩笑。”
钟雅干脆道:“我和谈之人,还是我去罢。”
已经有人出口,余下之人也不含糊纷纷毛遂自荐,王导没有出声,仍望着谢安。
谢安无奈道:“好吧,老师,我去成吗?”
王导从善如流点头,“正合我意。”
……
此言一出口,连王熙之都吓得站了起来,她走到谢安跟前道:“龙伯,这可不成!”
谢尚也道:“大人,这不妥,不如换我去。”
“他是我的学生,你不是。”王导驳回他话,谢尚怒上心头,一副谁要害我弟弟,我就杀谁的模样。
然后,王导对谢安道:“此行最重要是什么,你可清楚?”
“最重是我的命。”谢安转念道,“可若这谈不拢,该算谁的?”
“自然是算老师的。”王导轻轻拍了拍王熙之的手背,让她别一脸凶得要吃人的模样,“阿乙陪他去。”
谢安朝庾翼道:“你真的要去?”
庾翼斩钉截铁道:“若司徒大人不允,我也要去。”
“那好,可能听我吩咐?”谢安十分干脆道,“听从吩咐的意思就是,我让你坐你就坐,我让你跑你就得跑,也就是做我的跟班,别乱说添乱。”
庾翼想也不想地点头。
司马衍仍在犹豫,“司徒大人,这万万不妥啊!”
王导原本那温淡的眼神已变得锐利无比,他盯着司马衍道:“有些事需能者居之,老臣从来不会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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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麒麟之子()
第二十六章:麒麟之子
都说两军交兵,不斩来使,可没人敢保证苏峻会忽然发疯把谢安和庾翼给宰了,尤其是庾翼,这庾氏子弟正是苏峻仇恨所在,你大哥庾亮尚且离开建康自保命去,而你竟然前往敌方,形同送死。
庾太后无论如何都劝不住庾翼,哭得厥了过去,司马衍将谢安庾翼两人召到跟前,抱着一丝希冀问道:“此行凶险,还是换旁人去吧?”
“小主公啊,你看看这大殿之上其实已没有多少人了,说不准明日苏峻攻入台城,谁也过不好。”
谢安心中还是有些底的,毕竟历史上苏峻攻入台城后倒霉的是后宫与士族,抢夺府库更是他首要做的,而抢完第二日就立刻假传诏书大赦群臣,当然除了庾氏兄弟除外,而自家老师王导更是备受苏峻重视,所以谢安算了算自己前往议和有五成能活着回来的概率,这五成就在于司马宗是不是想要他的命了。
苏峻要面子更要名声,这等小家子气,只要循循善诱,定能为建康寻得一线生机。
谢安从王导那儿拿过府库的名单,虽是轻飘飘数张纸,却有万斤重,尤其是其中金银都已是五千斤。
谢安感叹:“无论是送给贼子还是被贼子抢掠,都与不甘心,二十多年的积累,没想今日要毁于苏峻之手。”
一切东西准备就绪,谢安去见苏硕,这小子见到谢安第一句话就是,“你骗我,石虎并未南下!”
谢安正色道:“……我们有密报,岂是能让人随便知晓。”
苏硕没好气问道:“那你又来作甚?是不是我父亲已攻入台城,你们要放了我求饶?”
谢安摇了摇头,将一张青云报放在他面前,“我要去见你父亲议和,迎他入城,但不可让兵马过青溪栅,若是他硬要过江,或者他杀了我,那么你就得死了。”
谢安是来给他送饭的,宫中厨子都快跑没了,这重要俘虏饿死了可不值当。
苏硕看到这张报纸甚是惊奇,略一过目就知道这字体并人手写,而是用印刷的,他只当是雕版印刷,还不知是活字,但谢安将活字印刷术说给他听时,他连饭都没顾着吃,惊讶问道:“我听过三郎大名,只是你这样做……现在士族恐怕无意去想后果,可一旦活字印刷术传开,这寒门亦可藏书满库,岂不是……”
谢安也是惊喜道:“我原以为你只是直肠子莽夫,没想你心也很细,可如果你父亲攻入台城,杀光士族,又何来士族呢?世间无一成不变的事,与其要些临阵脱逃的士族为官,不如让能者局之,若指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争来斗去,我大晋何日能收复山河?”
苏硕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此言甚为……大逆不道,可从你口中说出,却有说不出的畅快。我父亲原本在历阳无行差踏错,若非庾亮逼人太甚,士族权贵看不起我苏氏寒门,也不会落到如今兵戈相见的场面。”
现在可不是辩论谁是谁非的时刻,门第观念害人不浅,若先帝没有死,尚能保持平衡,如今主弱臣强,庾亮处于高位内心膨胀……换成别人也难以克制权力的**罢?
若让你苏峻来,恐怕更是不堪,光从这一路过江进城烧杀掳掠的手段来看,这人还是要多读书的好,无论是匪还是贼。
入夜前必将过江,谢安安抚谢尚王熙之未果,两人均是气鼓鼓的,这深入敌营跟上阵杀敌可是两码事,谢安再三道一定平安归来,两人才放手。
谢安与庾翼来到河边,庾翼先一步踏上船,紧接着又去了几名护卫,可谢安还骑在马上,没有上船的意思,庾翼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正要跳下船,没想谢安道:“我记得稚恭兄之前答应过安石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庾翼听出了他口吻严肃,往日都是用哥和小名的家常称呼,到了这种关头换上彼此的字,竟然几分决绝的意味。
“就此告别吧,你如今一身便衣,让人护送去吴郡求援应该还来得及,送你二哥一句话,苏峻占了台城后第二个要对付就是吴郡,首当其冲就是你二哥。”
“吴郡是我大晋的粮仓,亦是后盾,如今有郗鉴将军、你二哥、三吴虞潭、会稽王舒皆备军马,若能让这四路军倾巢而出,再加上西面陶、温两军,以及南面桓伯父,苏峻便是瓮中之鳖,我知道吴郡诸军都在观望形势,可是拖得越久,死伤愈多,不如一鼓作气趁石虎未南下时解决内乱。”
“这是老师的意思,原本老师是个中庸之人,往常断不会想倾力一击的举动,可如今尚有一丝希冀,若诸军齐心勤王,也叫北方看看我们并非一味退让忍让之辈。”
谢安话语越道越平淡,让庾翼隐隐看到了几分王导的影子。
庾翼忽然觉得自己若再强硬,只怕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却又不放心让他一少年孤身前往,谢安摇头,“无需担忧我,他苏峻若要脸,也不会为难小辈,而且若真要拼命,他还是自求多福罢,我可是有神棍庇佑,今年谁敢阻我,定让他遭逢血光之灾。”
说罢,他拍了拍小龙女,孤身骑着马就踏过了浅浅的青溪,随行数人皆是没兵刃无盔甲,阿乙亦在其中。
既然朝廷要派使者去苏峻那边,苏峻为探长子安危,亦决定派出使者向往台城。
谢安到了青溪东面,见到了那去往台城的使者,看起来是个儒雅的青衣文士,他一见朝廷派来的人竟是谢安,当即惊讶道:“若未曾看错,阁下可是三郎?”
谢安淡淡点头道:“正是谢安石。”
那人自顾自道:“三郎何时得的字?安石,安若磐石,端庄无华,正是三郎气韵。”
“阁下是?”
“只是苏将军麾下区区一文书。”那人道,“三郎无需担忧,我们将军是明理之人,定不会为难三郎。”
与这不知姓名的使者告别,谢安被苏峻军押往临时搭建的帅帐中,此地离民居有些距离,看来苏峻如今冷静下来,没敢再深入居民区毁了自己的名声。
童年时见过苏峻一面,如今再见时见人鬓角已生霜色。
帅帐中只有苏峻一人在,不见祖约和司马宗。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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