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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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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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跟尚哥一样的事。”谢安收剑出屋,牵着侄儿的手道:“这几****在书房里好好练字。《黄庭经》吐纳之法莫忘了修行,尚哥有公务在身。我长大了,也不该留在这里贪图安逸了。”

    谢朗意外乖巧道:“狸叔当年也是像胡儿这么被尚叔保护的啊么?”

    谢安笑道:“对啊,你那时还在吃手指啃我的脸呢,现在也不是长大了么?你我不是同辈,却只相差三岁,我不在时。你要同四叔一起保护他们。”

    谢朗握拳,“狸叔,胡儿会快快长高的。”

    家中事务暂时无需担心,侄儿的雄心壮志也让人欣慰,这个家如今是齐全的。阿玄和道韫才刚刚出世,陈郡谢氏的未来光明一片,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光明提前带来。

    桓温接到赤鸦的传书早等在乌衣巷口,口中咀嚼着从岭南那边来的槟榔,谢安笑他,“你若想以后一笑一口大黑牙,那我绝不拦你。”

    “吃这玩意会黑?不过吃了之后倒跟喝了酒似的,特来劲。”桓温倒舍不得吐掉,这天寒地冻的,吃着还能暖身。

    “吃多了对牙不好,不但会黑,以后牙齿也会松,你想变成这样?赌瘾还没戒除,别又添了一瘾。”

    桓温权衡一番,最终还是吐了。他腰间有弯刀,是辽东那边送来的贡品,最近爱不释手,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试刀。

    “麒麟铜符,有何用?”桓温从谢安手中拿过铜符的穗子把玩着,只听谢安淡淡来了一句,“从六品以下官员,见铜符如见司徒,需听从调配。”

    桓温差点把铜符给扔了回去,“这玩意真有用?”

    “还记得那个巡城司刘庄么?”谢安微笑,“反正苏峻还没打进来,他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调配他去,正好试试有没有用。”

    ……

    桓温一面吐槽着真亏这巡城司还是刘庄,不然换了庾氏派系的人,铁定不会给你这个面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三朝元老又如何,若有司徒大人有调兵之权,也不至于让苏峻的渡江啊。

    去找刘庄的事暂且先放在一旁,如今两人先要去东郊的皇族住宅区探探风向。

    雪天难行,两人却都是干劲十足,若能随军离开建康城早就做了,可惜如今只能窝在城中,也不知庾亮如今想出了什么应对的法子。

    刚行至驰道,两人就见庾亮部下赵胤扛着庾氏的军旗带着一队精锐踏雪而过,一时间寂静的道路上满是马蹄声,几乎要将墙头凝结的冰给震裂。

    打听后知方才司马衍下诏封庾亮为征讨都督,庾亮让赵胤接替苏峻,成为历阳太守,即刻与左将军司马流一起率军前往姑孰征讨。

    但于是同此,庾亮也拒绝了温峤和郗鉴的两人出兵想法,说是两人皆是国之边防重臣,一旦拔兵离开,恐石勒南下。

    只因区区两个贼子,庾亮有兵力应对,若将姑孰那两人制服,即刻按照孔坦先前的计划,将苏峻渡河的路线阻断。

    赵胤四年前连司马宗都未曾追捕到手,司马流传闻中又是胆怯之辈,在建康享福多年,庾亮派他领兵而不派司马昱,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莫不是庾亮这时候还想着阴司马氏一把吧?原本就宗室凋零。还派个平庸之辈去对付烧杀掳掠毫不含糊的匪贼,”谢安冷笑,“就这么有自信赵胤有能力一挑二?”

    桓温道:“别管这些,庾亮这做法,我看城中你说的那几位司马宗余党更是待不下去了,对了。要去先擒司马羕么?”

    “如今司马羕无爵位,困在府中反省,已经多时没见人,他在司马宗叛乱之时都未曾露出马脚,只怕此次也不会,若苏峻打不进来,他无事,若苏峻打进来,他更会无事。因为苏峻恨的是庾亮。”

    谢安一番分析条理分明。桓温常觉得有他在身边,自己几乎不用怎么费脑子,既然脑子能少用,那就多出力气吧。

    又往东郊行了一阵,早就派出的沈劲沿路返回,对两人道:“东郊那边已派好了盯梢的,一旦有异动自然会通知,我们先回撷芷阁。反正近,这几日就住在那儿吧。探子来报,司马家有几位王爷府中今早有些乱,连送碳火去卖的人也没空理,看来十有**在收拾细软,准备连夜逃城了。”

    临江的撷芷阁谢安这几年都未曾踏足,桓温倒是比他这个小股东更熟门熟路。谢安问道:“如今头牌还是小烛么?”

    桓温笑道:“怎么可能,自然是换了人了,不过咱们钟雅大人就比较长情了。”

    这一次两人直接进了内阁,没有再遇见王导的后宫们,也没有脂粉香。纯粹给人休息的地方。

    “又有了分店,所以这里就当雅居来做了,精通对弈博戏的女郎多,新馆开在南市,连我都没去过,都是临风在管。”

    沈劲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未来要继承家业的大少爷,若不是沈临风忠诚,换了有心眼的,这产业迟早要被吞了。

    谢安沈劲只管茶园和马场两项,已是忙不过来。

    前方军报时有传来,说是赵胤和司马流已经拔队出城,而在姑孰的韩晃和**确实十分聪明,一路劫掠以逸待劳,已经南下进攻。

    而姑孰南下就是宣城,桓彝所驻之地。

    谢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跟女郎博弈的桓温,桓温沉默许久,大口饮酒,担忧无处发泄,提着刀在院外雪地里,迎着江风舞了许久的刀。

    等谢安再看时,只余满院的花枝树杈零乱一地。

    桓温按捺不住,磨刀霍霍,“不行,把司马氏这帮孙子逮了之后,我得去宣城!”

    为人子担忧父亲,谢安虽想阻拦,但亦无话可说,桓温不是蛮武之人,他平时只是懒得动脑子,实则是谋勇双全之人。

    等到半夜,只听得冰雨打窗的声响,让室内之人更不得安眠,两人各自呆坐一隅,桓温忽然哑声道:“你说阿爹不会有事吧?”

    谢安怔了怔,忙道:“宣城防御不弱,手下以有能战之将,以伯父这些年的经营,应该能保证宣城无虞。”

    “那我信你所言。”桓温长呼一口气,开门下楼,想来也是去打发时间,谢安靠在烛火旁看书,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桓温跑进来,将几块糕点往他手里一塞,挑眉笑道:“快吃边走,要去逮那帮龟孙子了。”

    从孙子到龟孙子,这堂堂王爷们的地位也下降得太快。

    若是雪天倒好,这一夜偏偏是雨夹雪,简直十足衬托了如今苏峻叛乱,建康即将风雨飘雨的凄苦,想来今夜京中一众权臣都会失眠。

    此次是司马休与司马雄先走,可惜两人都有家小携带,于是分了几路,家眷在后,两人带着巴结苏峻的礼物在前。

    果然没有司马羕,看来还数此人沉得住气。

    两人分开行动,桓温在路上同探子继续追踪司马家两位王爷,谢安的小龙女脚程快,先一步去巡城司,让他们守住南门。

    谢安和沈劲迎着雨雪一路向南狂奔,这两王爷擒住,是功劳,虽说都是为了国之安危,但功劳各算,庾氏没想到这一招,只能算他们失策。

    刘庄自然是顶着黑眼圈出来的,这城管当得可真憋屈,四年多都无升迁,只因建康太过安宁,如今倒是有立功的机会了,可一旦苏峻的军队攻进来,他这小小的巡城司还不够那些流民蛮货塞牙缝的。

    刘庄看到谢安那张脸,本就冷,这下立刻起了哆嗦。

    小郎君长大了,这冰雪雨冻之夜,披着一身乌漆漆的雨披就来了,腰间还悬着剑,目光凛冽,让人不敢直视,尤其是,他还笑了。

    这谢家三郎笑起来好看啊,全城皆知,可是这夜的笑容怪渗人,当谢安拿出麒麟铜符来时,刘庄打起了牙颤,“琅琊……王氏的麒麟铜符?”

    谢安满意笑道,呼出一口薄薄的白气,“看来大人知道,就不用我多言了。”

    “还别说,若非我等老臣,一般新官员可得亲眼没看过,若雨,你别瞪三郎,这是铜符是真的。”刘庄看自家侄子兼下属一脸厌恶地看着谢安,生怕他得罪了人。

    谢安正色道:“不废话了,请冯队长带兵同我去擒贼。”

    刘庄问道:“何处有贼?这每日我们都有巡城的啊!”

    谢安微笑道:“抓叛逃去苏峻之处的王爷,算不算大功一件?谢安提前祝大人前程似锦。”

    ……

    这下连板着脸冯若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惊愕的表情。

    谢安将手搭在剑身,笑道:“抓逃叛的王爷,有何稀罕?四年前不是抓过一次吗?”

    见到麒麟铜符,有些事也不得多问,刘庄递来一张纸,上面写明谢安调兵缘由,铜符沾了朱砂,在纸张留了印,这是基本手续。

    在此期间,巡城司的队伍已整装待发,刘庄又是担忧又是兴奋,但他知道,以谢安的名声必定不会说谎,而这司徒大人的铜符到了谢安手上,是个人都知道,往日难得能巴结到司徒大人,可要通过谢家三郎就容易多了。

    无论这庾氏如何风生水起,只要王导一日不死,门阀第一便是他琅琊王氏,铜符是琅琊王氏的手令,只怕这谢家三郎往后可是前途无量啊!

    于是刘庄私下反复冯若雨要好好照顾着谢安的安危,切不可让他受伤云云,冯若雨木头似的听着,一脸不耐烦,大声道:“那就让我和三郎的护卫去,他身骄肉贵,就留在这里等消息罢!”

    “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考试。”谢安淡然道,“老师让我亲去,若是代考,可是要罚的。”

    (。)

第十四章 惊鸿雪无痕() 
第十四章:惊鸿雪无痕

    逃离建康去往姑孰的最快路线就是自南篱门而出,沿江往西行。建康四面,西面有重兵防守的石头城,且多山路,东、北两面更是要迂回,所以只有往南门而去。

    这夜距离韩晃、**登临姑孰已是第二日,司马休与司马雄想来是在留城和投敌之间没思索太久,此刻城中如临大敌,哪想得到堂堂贵族要抛了家业投敌。

    此时近百名巡城卫在司外整装待发,往日巡城司里不会留那么多守卫,只是苏峻叛乱的非常时期,今夜才几乎满员待发。

    冯若雨随谢安出门,一见外面只有谢安的白马和沈劲,这才意识到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竟然就带着一个护卫在冰雨之夜出门,且不说要抓叛逃者,就算是在这种恶劣天气骑马也够危险的,这堂堂司徒竟然如此不怜惜自己学生?

    而且谢安脸上并无一丝抱怨,虽然他的唇已经冻得发白,用柔软皮革做的手套没有盖住十根手指,而是用冻红的指节时不时地敲叩着剑身。

    冯若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护卫呢?”

    谢安淡然道:“家中护卫自然留在家中,有阿劲保护我足够。”

    将他们送出司外的刘庄笑道:“若雨身手不弱,到时候一定会保护好三郎的。”

    谢安挥了挥手,不想再跟刘庄来这套虚的,纵身投入雨中,他的小龙女跑得最快,也不惧冰风雨雪,一马当先地走在前方领路,往南篱门而去。

    在半途堵人是不现实的。岔路多,万一让他们逃亡居民区可不好,而南篱门守卫也算严密,正好来个守株待兔。

    巡城卫中有人勉强跟上冯若雨后,竭声大喊:“冯头,这三郎不要命。我们也得顾着他的命啊!怎么能让他冲在前头呢?!”

    冯若雨此刻也是万分郁闷,没想这瘦弱的小郎君骑行飞驰,他们这些军马都追不上,也只有沈劲的马是新洲马场里麻襦精心挑选的,勉强能跟上小龙女的步伐,也足足是落后三个身位。

    “这小子!”冯若雨挥鞭抽马,恨不得再快一些。

    幸而已是后半夜,下了一夜的雨渐渐停歇,雪也看似暂时停了。只是脚下的路更是难行,雪泥层层且不说,还有新的结冰,稍有不慎就有人惊马掉队,冯若雨不想落下任何一个兄弟,这一行就更离得谢安远了,就着悬在街口的铜灯,勉强才能看到一丝谢安飞驰残影。

    不过。还好,南篱门已是快要到了。

    进城门时有一段长长的甬道。甬道里原是烛火通明,是为了照明指路而用,只是今夜有些奇怪,守夜的人似乎失职打瞌睡了,这被风吹熄的灯也没补上,零零落落只有几盏燃着。

    谢安距离甬道只有数百米的远。他心中有异,小龙女随心感应,慢慢减缓速度,最终停在了甬道的五十米开外。

    谢安听到沈劲以及后面的马蹄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慢速度。

    沈劲离他最近,看到小龙女放慢速度时,他也知道前方有什么不对,连忙加快的速度,想要挡在谢安身前。

    没想谢安刚一收手,那手就直接顺势拔出一道清洌的剑光,紧接着谢安从马背上跃起,凌空腾身,往前挥了一剑。

    ……

    这一剑并没有挥空,沈劲看得真切,他只觉得眼前一闪,那自甬道里传出朦胧光中,一道人影幽幽闪现,两道剑光在空中相撞,发出了叮的金石声响。

    谢安落地还未站定,那黑影又是一剑袭来,生生逼得他退了几步,小龙女发出惊天嘶鸣,双蹄一踏掀起一阵足以遮蔽视野的雪尘雨幕,将那人的视线遮住。

    那人的剑法绝妙,剑的四周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将水滴吸附,竟在雨幕中劈开一道银色的溪流,一路直前,竟想伤了这匹捣乱的畜牲。

    谢安急忙挡在小龙女身前,孤鸿剑发出凄厉清鸣,生生拼着蛮力架开了那人的剑。

    而此时,谢安握剑的手臂已是被震得微微发颤。

    才第二剑。他对自己说,不能停。

    不能停,也不敢停,一旦停下,就是死。

    纵然他出剑有千般破绽,纵然对方出剑有万般妙意,但致人死地,只需一剑。

    那人也意外谢安能接下他两剑,更来了兴味,没有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如影随行,两人又同时出手,电光火石间,两道身影在雪尘雨幕中交织穿梭数次,交剑数次,谢安整个手臂发麻,握剑的指节已是发白如僵。

    而此刻沈劲已赶到,谢安听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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