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柜陷入沉思的功夫,沈卓继续道:“以我的办法,省出一半的额外支出不是难事,若是掌柜的相信我,这改进的具体适宜,可由在下督办。”
有了上一次喝羊肉面的教训,便是留了一手,方才循序渐进说起时,一直都在观察这掌柜的神色反应,问题不大,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掌柜皱起了眉头,攥起手来思虑了一番,这才定了心神,找了个伙计给沈卓上了一杯茶水。
说起修缮哪有这么简单,耽误生意不说,耗费财力精力是必然的,只是沈卓所言也中了掌柜的命门,是有可取之处的。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等沈卓都把茶喝完了,掌柜的便是猛地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对沈卓道:“好,容我想几天!”
差点没把茶水从肚子里吐出来,感情墨迹了半天,您权当故事听了?沈卓有种想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你先来店里做账房,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掌柜的补充道。
还可以接受,好歹还能有个工作,不过自己既然吹得那么厉害,怎么也得有点气势,沈卓便也站起身来道:“账房可以做,不过你这店里我一个月只能过来十天,一个月五两银子,而且每天工钱现结,一
你若真肯招我,先把今儿个的工钱结了,呃,今儿个值一两。”
动动嘴皮子就想拿一两银子,店掌柜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等好事,可偏偏他这打心底里还没有抵触的情绪,分明是被沈卓刚刚的言论给搅得心神不宁,沈卓还一副你不招我,另谋高就的态度,放在平时,哪能遇见这般怪人,心里直说,这年轻人,不简单呐!
只是想起若真照沈卓所说的那样实行,能省下来钱和时间都是不可估量的,归根结底还是认同沈卓的修缮方案,他还只听了个大概,具体细节沈卓都有保留,掌柜的一向精明,这笔账是算的过来的。
别无他法,也不会心疼区区几两银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掌柜的咬了咬牙,竟是点头答应了。
沈卓也是没什么耐心才说出那番话,算是试探,若是掌柜的连这点态度都没有,只能另寻他处,不在这浪费时间了,不过结果是好的。两人便是简单了聊了几句,沈卓再卖几个关子后,这才敲定。
这当然是个兼职,所以才提出一个月只上十天班的要求,沈卓终归是个举人身份,做校长才算正途,不过以后要真的按照他的设计思路,这杂货铺是不需要整天盯着的,找一个收银员就足够了。
从杂货铺领完一两的银子后,已经是到了下午,明朝这时候纸币早已崩溃,白银已经作为货币流通了,沈卓打算去街上买上点吃食带回家改善一下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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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落山了,因着夏天的光景,天还亮的很,陈伯却是在门口等他,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一看到沈卓竟是咬牙切齿,多是些身体抱恙还出去乱窜的质问,沈卓只得认真听着,因为在陈伯眼里,自己已经是失忆患者,头脑不清醒,万一走丢了满县城发告示寻沈大举人可就闹笑话了。
实在被问得不耐烦了,沈卓便举起手里提的一只大公鸡和一坛子酒,反倒是把陈伯气的一阵直哆嗦,以为是沈卓从别人家里偷来的,看来他这脑子在老头眼里从来就没正常过。
好歹一番解释,但也不能说跑去做了账房,不合身份又要挨骂,干脆说是巷子口的大娘请他去写书信,事后相赠,才糊弄过去。
两人进了院子,沈卓便让陈伯去把鸡杀了,开开荤,趁这会儿功夫,便又爬上树把陈伯住的厢房屋顶给修补了起来,陈伯看到后,吓得拿着勺子站在院中嗷嗷的叫,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架势,沈卓也不理会,这唠叨劲听习惯了就权当耳旁风了。
倒是没有看见隔壁那泼妇,不过令沈卓吃惊的是,那树上挂的水瓢却是没有了,挂的这么高也不知道那娘们是怎么弄下去的,这坊里住的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沈卓吃了一记暗亏,也不想再去理会,爬上屋顶后一顿乱翻,可算寻着漏雨的地方,整理完毕,这才从房顶下来。
陈伯也是无奈,对于沈卓大病初愈后的种种行径来看,上房揭瓦已经不足以让他吃惊,那会儿沈卓愣头往火坑里跳,拉都拉不住,再做出这样的事,不算什么大新闻了,不过看到沈卓的身体恢复的不错,陈伯打心底里还是高兴的。
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沈卓点头打哈哈糊弄一下,便推着陈伯去把厨房的鸡炖熟,他可了解自己做饭的手艺,能看不能吃,帮不上什么忙,便又跑回屋里看了会书。
等到鸡炖熟的时候,夜幕也降了下来,屋里点上蜡烛,倒上小酒,两人便是喝起来。
第六章 县令有请()
在陈伯眼里,眼前的这位沈家大公子跟往日里简直是判若两人,一场大病之后,单从言谈举止上的变化,就已经让陈伯很不适应了。
以前的沈卓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整日不见笑容,性格也偏向怯懦,一副书呆子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沈家老爷去世后,他们无法在家族里立足的直接原因,这才不远万里跑到扬州来,而让陈伯诧异的是,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沈卓大病一场后,完全像变了个人,整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还时不时抽个风跳火坑,这不还爬上房顶修补一番,而且下午竟是从外边带了一只鸡回来,着实让陈伯吃惊的。
这些天发生的事已经让陈伯吃惊太多,不过沈卓的举动到底还是让陈伯感动了一番,种种迹象表明,沈卓生这一场大病除了脑子烧的神志不清,但最起码性格有很大的改观,单单是因为这一只鸡和一坛酒,足以令陈伯欣喜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场重病,沈卓终归还是“沈卓”,陈伯怎么也不会怀疑,他从小照看大的人会换了心智,眼下沈卓的一切不正常,都是因为失忆的缘由变得越发自然。
两人有些日子没有开荤了,变卖家产的钱财全被拿去治病,初来县城便已是揭不开锅,陈伯这几日出去帮工赚钱也只是能填饱肚子,眼下爷俩难得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的确是挺不容易。
沈卓便是不停的给陈伯倒酒,他自己也是馋的不行,但奈何陈伯死活不让他喝,一来是大病初愈,再者以前的沈卓是滴酒不沾的。也无没有办法,谁让沈卓摊上这么个老头,天天管的他是服服帖帖。
不过这老头酒量也不怎么行,几碗下去就开始哭鼻子抹眼泪,又把以前沈家的事拿出来说,无非是被族人欺侮的旧事,沈卓这些天听了无数次,但也能理解,这些都是这小老头的心结,不是说一两次就能过的去的。
以前的沈家跟现在的沈卓没有半点关系,沈卓也就当个故事听就行了,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在这小县城里立足,以他举人的身份到不至于饿死,但一想穿越而来在穷乡僻壤里做一辈子教书先生也没劲,人是得有梦想,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当然现在的梦想还仅限于做梦,没有咸鱼还是可以存活的,沈卓走了会神,看见陈伯还在摇头叹气,赶忙夹了鸡头放到陈伯碗里,开始转移话题,问得多是一些县城里的趣闻,坊里的琐碎,主要是协调一下气氛。
沈卓现在算是有了一份兼职,当然还不能告诉陈伯,但也不想看到这老头每日出去做苦力,眼下只得告诉他以后多出去替人写书信墓贴的,贴补家用。陈伯今夜倒是十分的高兴,喝的酒不多,两人却是聊得很开,陈伯感觉这一晚上和沈卓说的话比之前二十几年都要多,看着沈卓有如此变化,打心底里是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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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沈卓便是去了几次杂货铺,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多赚些钱是没有错的,在杂货铺里上班的时候,多是和那掌柜聊一些初期的规划和基本的思路,这个月正赶上生意红火,两人商议一番便决定做一些前期准备,等忙完这个月,下个月初准备大修。
沈卓也渐渐适应了这小县城的生活节奏,这个时代不比前世,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生意也不多见,再者白银作为货币流通的弊端在很大程度上作为限制,总不能拉着几十车钱来跟你做生意,纸钞多是钱庄做担保,大面积的流通难度还是很大的。
做兼职的功夫还不忘体察民情,尽量了解一些当地的风俗,还有哪些有势力的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这里是作为根据地来打拼的,大明人生的第一桶金也会从这里开始,以后要想混大,这里才是根基。
真正有势力的家族倒也不多,县城还太小,族人在朝中做大官的的家族,早些年都迁到扬州城里去了,留下来几波小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沈卓也不再打听,这些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还是一条消息让沈卓吃了一惊,还是跟自己切实相关的:这个县城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
作为县学的校长,沈卓乍一听时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明朝的科举考试系统比较完善,而且举行的考试也很多,你要说二十多年出不了进士还好说,但中举人这个概率放在一个县城里,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考不上一个。
还没上任便感觉亚历山大,怪不得这县令对自己不冷不热,生场大病也不亲自来探望,这样来看,在县令眼里这教谕有没有都一个样。
也是郁闷至极,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几日县里差人来问过病情,在得知康复之后便没有下文,县里不开公文,这教谕总不能直接跑到学校里自己宣传自己上任的消息吧,怎么说都膈应。
便也是决定再等几日观望一番,实在不行再想它法,沈卓对这县令是真心没什么好感,若要他以后逮住机会,定要还以颜色。
在杂货铺说好的是工资现结,对于这这么大店面来说,自己拿的这店工钱简直九牛一毛,要不然那店掌柜也不会爽快的答应,主要是沈卓初来乍到的不了解行情,又找的如此心急,这才达成了协议,不过以后多的是赚钱的机会。
这点工资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已经不低了,沈卓每日回家都要买一些肉食,伙食质量明显改善,而且剩余的钱都会交给陈伯,陈伯哪里能相信出去帮人家写书信能得到这么些钱,便又编了几句谎话,说是卖了些字画得来的,陈伯肯定不会信,但也实在摸不清沈卓现在的套路,只能祈祷这些钱不是偷来抢来的,当然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病好了之后日子过得相对平淡,这天下午沈卓提着一斤羊肉回家后,陈伯却是告知他,县署来了差役,说是县令下了请帖让沈卓去赴宴。
第七章 新官上任()
县令竟是摆了接风宴,这倒出乎了沈卓的意料,想来这些时日那老儿分明就没怎么把他这个新任校长放在眼里过,眼下病都好利索了,这才想起要请客吃饭了,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尽管对这县令老儿一肚子愤懑,沈卓还是要去赴宴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还是个外来户,在县城没有根基一上来就把关系闹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去赴宴也是要试探一下这县令的态度,以后要开展工作,还得需要这老儿的帮助,想到这里,沈卓竟是一阵迷茫,这县学多年不出一个举人,还有必要开展工作吗?
教谕的身份其实是比较特殊的,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校长,手底下的学生中了举人甚至进士都是能沾光的,最起码也能作为吹牛的资本,无论在县学府学州学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常理上说地方长官对教谕也会敬持有加,像这个清邑县的县令如此怠慢,终归是因为县城里出不了举人,教谕虽然管辖着一众秀才,但也没多大影响力,除非和当地的缙绅们打好关系,否则,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而令沈卓最尴尬的一点是,县学的学生选拔,也就是生员的考取一般都是由知县主考出题,教谕也就能当个监考官而已,更严重的是朝廷下达岁贡的名额之后,也是由知县选取,从这一层面上县学和县令之间关系极其密切的。
这一顿饭也就是走一个过场,沈卓心里自是清楚,把手里的羊肉交给陈伯后,又嘱咐他快些吃完,天气实在太热,这东西是放不住的。
那差役竟是等了一个多时辰,沈卓也懒得换衣服,就穿着这一身儒装随那差役去了县署,在路上的时候沈卓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些这几天对这位县令收集的信息,干货却是不多,雷点反而不少。
这县令叫严仲,也是举人出身,以前是递补清邑县县尉的缺,后来升任知县,不过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在清邑县硬是做了将十多年的县令,平民百姓称县令为县太爷,清邑县的百姓称他为县大爷,而且这人知县做的久了,常常犯糊涂,审理诉讼的案件,经常坐在案前就打迷糊睡着了,这又得了个外号“糊涂县令”,在清邑县百姓的眼里,这县令没有什么存在感,乡里出了纠纷大都由乡绅给协调了,现在也很少有报到县里的诉讼,县署的只能也只剩维持治安了。
这样来看,以这县令三不管的作风,怠慢他这个小小教谕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县里有二十多年没有中过举人,而恰恰这又是在他的任期内,拿不出业绩,又没有影响力,升不上去倒也很合情合理。
一路细想,对这县令老儿竟是起了几分兴趣,随着那差役到了县署的后堂,才算见得庐山真面目,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中年发福秃顶的男人,即使裹着头巾,那依稀的发际线还是逃不过沈卓的眼睛,这人叫刘德茂,是县里的县尉,屋里正堂坐着的小老头,不用猜便是那糊涂县令严仲了。
严仲和刘德茂看见沈卓的第一眼不免有些吃惊,他俩倒是都没想到这新来的教谕竟是如此年轻,严仲个子不高,眯起眼睛来抬头打量了沈卓一番,一脸的狐疑,在他印象里从外边调来的这个教谕是举人出身,一般像这样的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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