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成麟迫不及待的想要斩钉截铁,想要身怀霸王气概,那就让他去吧!让他成为我昭义自治的踏脚之石!”
这一字一句,缓缓吐露,然而在晚春初夏的时节,却犹若冬日寒风,吹的环立诸将,心中颤颤,自家主将,城府竟至于此!他等虽然知道孟方立想要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道孟方立这位自家主将心中,竟然有如此多的盘算!
弑杀了忠诚朝廷,并为朝廷所任命的节帅,居然还想在平定黄巢之后,获得赏功提拔,这是何等的。。。脸皮和心黑!
营帐之中,似乎虎威迸发,命人将帐中诸将砍杀一空后,高浔所余不多的心气也完全耗尽,瘫倒在帅座之上,听着帐壁之外,声声震耳的喊杀与金戈交伐之音,望着年轻的儿子,双眼里充满了慈爱与叹息。
“吾弱冠及从军,随我王师先北定契丹、回纥,而西御吐蕃、党项。再南平南诏、诸羌。一生至今,大小数十战,战战不落人后,于国,可谓捍卫屏藩。于君,可谓竭思报效。于家,亦从一介农儿,开镇一方,荣华富贵,都问心无愧。。。唯独所遗憾者,有两条。。。”喘着气,自感心力交竭,万念俱灰的高浔缓缓吐出自己藏之已久的肺腑之言。
“父亲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有事的,儿子不会让你有事的啊!”高原一个堂堂七尺大汉,面对即将油尽灯枯的父亲,却不禁嚎啕大哭!
“小球不要哭了。。。于私,为父恐怕没法看见你成为一方豪杰,驰骋沙场了。于公,则有愧于国家,因这求生一念,未曾守住华州,助我皇唐平定贼乱。。。唉,惜我太祖列宗,贞观开元。。。。。。。”轻轻呼叫着高原的幼儿小名,高浔泪光翻涌。
“父亲,不要说了。。”
“不过。。。为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成麟,何足道哉。。。哈哈!”沙哑的笑声中,高浔鼓起了最后的气力,在高原的惊愕神色之中,他缓缓撑起了身子,将宝剑拔出,单着布衣,往帐外而去!
反应过来高原连忙将虚弱的父亲拦了下来:“父亲,何至于此!”
高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举将高原推倒在地,那双先前充满慈光的眼眸之中,如今尽是英睿之光,然而唯有高原才能在这之中,发现那深深藏在之后的慈爱。
“此变乃成麟、孟方立所生。然而成麟不过是台前木偶,那孟方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唯有我死在成麟之手,孟方立才会出手,以平乱之名镇杀成麟!如此才能无罪于国家,才能凭借勤王之功,获得厚赏!”
高浔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高原,掀开帐帘,仗剑杀如乱军之中!
未几,乱军之中传来欢呼之声:“高浔授首啦!高浔授首啦!”
然而很快,高原就在麻木声之中,听到了北面传来的人群狂呼之声。
“成麟叛国,贼附黄巢!杀!”
一千精兵,气势浑然的杀来,顿时冲进了散乱作一团,正在欢呼之中的成麟之军,不过片刻,这仓促汇聚,围攻许久,心气早已耗尽的数千之并,顿时化作鸟手之散。
望着身披铁甲,率领着精兵杀来的孟方立,被裹在乱兵之中,进退不能的成麟面色恐惧,然而转瞬之后,大怒:“狗贼欺我!”话语一落,成麟也不负武勇之名,竟是提枪迎上!
孟方立冷哼一声,突然将一杆上矢绞弦的手弩举起,扣下机关,一矢击穿了成麟的面门,令其阵亡当场!一旁的成麟亲兵见此,本来就已经心气溃决,顿时纷纷跪地请降,然而跟在孟方立身后的亲兵却不管不顾,冲入其中大肆砍杀,竟是概不受降,通通斩杀!
一脚踩在成麟的尸身之上,孟方立长槊一挥,人头跌落,再是一挑,就将成麟的首级挂在了长槊之上,高高举起,声声大喝:“乱!贼!伏!诛!”
帅帐之前,乱兵已经被镇压溃退,高原麻木的收拾着父亲高浔的残骸,听着那声声震耳的“乱贼伏诛”,望着那高高挑起的成麟首级,惨然一笑。
第九十九章 关中诡波(上)()
武功城内,李承泽的行宫后园之中,此时已临**将尽,但却也是群芳争艳最艳丽的时候。而武功昔日在京城近郊,虽不过是一座县城,但这城中大宅却颇有一番景象。
漫步在唐风园林之中,李承泽一边尽情欣赏着这与现代明清时期传下来的迥然不同的园林风景,一边与杨世达、刘舜臣问对期间。
“郑畋虽多与殿下不睦,然而终究是国家大臣,关中擎天,倘若真的坐视郑畋被废恐怕于我国府而言,绝非善事。”
“喔?何出此言?”今天是刘舜臣与杨世达联袂觐见,为的正是多日不见李承泽带兵东援,揣摩之下,顿时明白,李承泽是不想去趟兴平的浑水,甚至大有坐观郑畋楼塌之意。
李承泽虽然已经颇有计较,但此间心语不足为外人道,说到底他是李唐宗室,而郑畋为国家擎天一臣,他不是皇帝,没那底气正大光明去坑国家忠直大臣――当然,其实什么也没干,也没准备落井下石。
杨世达道:“如今兴平风云,不过是凤翔一介镇将李昌言所搅动而出,诸镇自然是想顺水推舟,借此粮匮凤翔内耗的机会将郑畋铲除掉。然而诸镇或可因此进退自如,再不受钳制。但殿下却并不能因此得利,而号令关中,掌握诸镇。”
李承泽皱了皱眉头,他先前坐视兴平风起云涌,何曾没有借机重掌关中局面之心?要知道凤翔军议之时,他借机掌握了全局,麾下除了六千嫡系兵马,更有四万军镇兵可为听令。
彼时,他何等意气风发,终于觉得自己穿越而来,有一丝帝王气度了!
但不想,先是黄巢连败唐军,让他苦心孤诣凑出来的局面化作了泡影,声威更是直坠。
再是因为剑南联军对决李详,结果却是惨胜。然后是郑畋雷霆手段重新收拾了博野之军,彻底掌握了兴平局面,并且关中诸镇被其震慑,只能再是听命于他,让李承泽又成了摆设。
李承泽岂能不怒?岂能不怨?!如今兴平风雨一起,所以他存下了浑水摸鱼之心!
如今的李承泽却是已经不再是那个才穿越而来,因为面对,陌生世界与时代有些怯弱的穿越客了!
在蜀中时,崛起于关塞之中,以三十六骑起家,然后扫灭王铮之乱,执掌两州十万生命,麾下拥众精兵达六千之众,可谓川北之雄!
入关中时,虽然先受辱于郑畋与诸镇,却紧接着连横合纵,一举翻盘,切实掌握了关中大权,列镇节帅诸豪杰与二十万精锐雄壮大军尽在他从容布置之间!
何等意气风发,何等豪杰举措!
然而如今听闻了杨世达一言,他顿时一惊,转眼就从迷梦之中惊醒!
昔日他能在凤翔号令关中凭借的,正是博野与剑南联军的支持,如今博野却被郑畋与凤翔之军混编,再不分你我,一旦李昌言驱逐了郑畋,他却拿不回博野军。而凭借如今残破的剑南联军,不到二万余种,又何足以号令关中?
杨世达见李承泽神色不定,委婉的又表达出了一些意见:“况且,如今郑畋犹在,河中、昭义乃至中原源源将至之兵,都还可听从朝廷号令,围攻黄贼。倘若郑畋被逐,殿下纵有精兵在手,却无此等威望呀。。。”
李承泽虽为天家亲王,又薄有战功,但与一力促成诸镇反齐,又再龙尾陂大败尚让,甚至一度收复长安的郑畋的威望,相比而言,却不可同日而语。
这言下之意,却是太赤果果了――河中、昭义这些个中原两河来的军镇,或许还不至于树倒马上猢狲散,但那些个中原诸军那必定是既不会听从号令,也不会再参与进来啦。
“以卿等之意该等何如?”李承泽顿时一惊,不错自己虽然身为天家贵胄,然而这年头,这身份除了是招枭雄眼,能惹来杀身之祸外,无非身份说出来稍微尊贵点,还真没什么号召力,自己能崛起,全凭决断无误,麾下有一帮人帮衬着。
而虽然自个儿在关中、蜀中有些战功,但放在这风云跌宕的晚唐年代,绝对不够名震天下――能名震川陕就不错了。。。
事实上,这也没做到,最多就是让人高看一眼罢了,想要凭借这样的威望号召天下,那绝对不够。。。
再经过细细思量之后,李承泽却已经有了决断,然而身为人主,却是还需要博纳众意才行,这既有拾遗补缺的用处,同时也是以示尊重。
刘舜臣与杨世达相识一眼,这位因为放马陂一战正式晋升为了西府判事,武官之首的陈王大将,斩钉截铁的说道:“还请殿下,率兵直入兴平,以定乱军,以平宵小!”
此言一出,李承泽心呼,正合我意!
不错,如今兴平乱象渐起,只因为郑畋成了风眼,他深陷局中,再难拔平乱象。而相反,他陈王李承泽,乃至剑南诸镇,却自外于关中局面!
再者他更为大唐天家亲王,为朝廷名正言顺的都统!
“先前出城与贼军主力马队鏖战,城中留有五千剑南联军兵马,再加上国府精兵与殿下扈从,合起来不下七千人,当足以撑起来门面,平定局面了!”杨世达见李承泽闻听此言,面色一喜,心知李承泽已经同意,连忙将撑门面的本钱,也告知了李承泽。
李承泽一听,顿时明白,这私下里,剑南诸镇也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能让郑畋就这么垮台――关中诸镇与剑南联军终究有主客之分,他们犹可退还本镇,乃至复又称臣。但他们剑南联军想要安然归退何等难事?
李白单人入蜀,都道蜀道难于上青天,况且这两万大军?况且还有数十万的黄巢大军虎视眈眈?
云盘居然少存了一个文档,搞的这两天都是急忙回家更新的。。。郁闷,还要出门。。。有错别字就担待则个,晚上回来修改。
一零零章 关中诡波(中)()
邓州城中,烽火弥天,城池失陷已经成了定局,朱温率领着残兵败将,正逐北而去。
然而他率领着两千多人的残兵大队,才出北门不远,就忽然听的两边山间,杀声顿起,先前还平静无声的秦岭山间,此时人头涌动!
开弓绞弦之声,不绝于耳,满眼箭矢铺天盖地而来!
另一个时空中的后梁太祖,五代滥觞的开启者,朱温身披银光甲,手持长槊,面对这绝境杀地,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怒吼一声:“儿郎们!随我冲出去!”说罢,带领着三十六骑铁甲,打马狂冲!
然而他面色无惧,但心中却不禁对杨复光这位晚唐名宦生出忌惮——此人,当真是一代名将,不容轻敌!兵马相等,自己却大败至此!
然而复又暗中生恨,若非孟楷进献谗言,让皇帝不收缩防线,我何至于此!——他与这位大齐枢密使素来不和,却不想孟楷竟不顾大局,将他与二万儿郎置之死地!
而就在朱温出逃邓州的时候,仍在城南大帐之中,指挥全局的杨复光却迎入了一个黑袍人物,他见邓州大局已定,就屏退左右,于黑袍人进入内帐说话。
“关中兵凶战危,兄长今日冒险前来,可有紧迫要事?”
这位被杨复光称之为兄长的黑袍人物,也是晚唐赫赫有名的一代权阉,北司大佬——杨复恭!
“萧遘复相了。”
杨复光闻言,顿时一惊,如今成都本有二相,但无论是王铎还是韦昭度都无法与这位深得帝心的状元郎相比,若是他登临相位,恐怕行在必有变动。
“如此,朝中可是有变故?”
“不错!萧遘复相,守中书令,成为了首相。韦昭度根本无法匹敌,只能复与田令孜勾连一起,才勉强保住圣恩。而王铎则上了寿王的船,但寿王,终究势力太弱,虽为宅家看好,但性格太直。若非我家嫡系在成都支撑,用他做门面,凭他一介孤王何能与田令孜相抗衡?”
“成都之中,我杨门嫡系兵马不过寥寥数千,恐怕庇护不了这位宰相。如此说来,王铎出外已成定局。。。但如今天下横生风波,根本无有地方安置这位堂堂宰相。”
“如今朝中已经风闻关中败绩,群情汹涌,奏章弹飞,皆直指郑畋!”
“郑畋手中尚有数万兵马,变故未生,恐怕不是田令孜所指使的吧?”杨复光虽然远在秦岭之外,与关中声息不通,然而凭他睿智,一眼就洞穿了关键。如今正值朝廷用兵之际,田令孜再蠢,也不可能去动弹一位手掌重兵的大臣,哪怕这位大臣屡遭败绩,但人家手里兵马可未折损!
“自然不是田令孜,而是王铎!”
杨复光闻言,眼前一亮,顿时开朗,不错,如今王铎因为萧遘复相,圣恩直坠,再加上先前他与韦昭度多与田令孜打擂台,如今虽然投靠了寿王,但也不过权宜之计,早晚要出外。
既然要出镇外藩,离开朝廷,自然要选能建功立业,可有重回中枢的好地方了,而如今风起云涌,可博大事业之地,除了关中,还有哪里呢?
虽说如今黄巢兵锋颇盛,但在有识之士眼中,他等草贼,底蕴浅薄,又无饷源,空有数十万大军,而无法支撑,正是无本之本,经不起连久狂风的催折!
杨复光又微微摇头:“郑畋手握重兵,王铎那些个弹章根本无异于蚍蜉撼树。”
杨复恭呵呵一笑:“若是郑畋麾下的凤翔生变呢?”避居关中的杨复光,虽然如今身无一职业,但消息却比杨复光这位江汉联军的统帅还要灵通,自然对兴平这处风眼的形势十分了解。
“郑畋若走,西门氏恐怕也呆不长了吧。。。”杨复光闻琴知雅意,顿时明白了过来。郑畋走不走,那不过是南司的倾轧,杨氏兄弟关心的,却是西门思恭如今领着的西北行营兵马都监一职!一旦关中生变,郑畋被驱或者被调走,西门思恭必然难辞其咎,要被田令孜戴上若干罪名!
要知道,如今西门氏虽然式微,但底蕴深厚,如今又在朝廷危难之时,收拾关中,威名大震,连田令孜的心肝小宝宝的广明皇帝陛下,都视其为肱骨,一旦出现纰漏,一旦关中生变,则田令孜必然要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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