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横默然,他知道景鲤说的不是朝中的大臣,而是江汉与江淮封君的分歧。
伐宋的争论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在争论伐宋利弊,而且还夹杂着东西两帮人的利益。
如果他是公子,那么只需站在其中一边便可,但他是太子,是储君,他要的不是一半,而是全部,是没有封君反对。
若是他即位之前就得罪一半封君,那么他即位之后,要想重新拉拢那些不听使唤的封君,树立楚王的威严,恐怕的付出很长的时间还有代价。
所以说,无论他站那边,都是错。
原本他已经跳出了这个漩涡,但是子兰称王后,他又回来了,再次陷入这个漩涡中。
想到这,太子横又摇了摇头。
不,不是他再次陷入其中,而是接受丹淅封君的贿赂后,在子兰称王后,他就没有选择了。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跳出这个漩涡。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不久前为了安抚江淮封君,而接受他们的重礼。
结果,前脚收礼,后脚子兰称王。
这···真是命运弄人。
第六百三十章 伐宋()
“不知令尹有何高见?”太子横问道。
景鲤应道:“太子,老子有云: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和怨尚且如此,更何况亲自参与其中。故,太子参与其中,实为大不妥。为太子计,不如以静制动,无为而胜有为。
自从公子子兰称王之后,王后担忧过度,终日以泪洗面,此时太子难道不应该入宫以尽孝心吗?”
太子横闻言一滞。
原来令尹景鲤是奉命来劝他的。
景鲤离去后不久,就在太子横唉声叹气之际,又有侍者来报:“太子,上官大夫求见!”
太子横精神一振,立即应着:“快请大夫进来。”
“诺。”
楚宫中。
熊槐正与前来复命的景鲤说着太子的事情时,李秋快步走了进来,接着禀报道:“大王,臣已奉命将大王赏赐的物品送到太子府上。”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司宫,现在太子在府中干什么?”
李秋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应道:“回大王,臣去太子府上的时候,太子正在府中接见大臣!”
熊槐与景鲤闻言全都脸色一沉。
此时,熊槐心中闪过一丝冷笑,暗道:看来,寡人得给太子好好的上一课了,教教他什么事权谋,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着,熊槐摆了摆手道:“有劳司宫了!”
“不敢!”李秋应了一声,然后退下。
接着,熊槐对景鲤道:“令尹,卿也退下吧!”
景鲤闻言,心中叹恨太子不识时务,此时不仅没有闭门谢客,反而还大张旗鼓的接见大臣。
想着,便在心中长长一叹,应道:“唯!”
另一边,太子府热闹了近大半个时辰后,随着太傅环渊以讲学为名赶来,太子府这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十余日,太子横每日一大早便入宫陪着南后,直到黄昏时分才返回府邸。
而太傅环渊以太子月余未听讲学为由,每日黄昏时分赶到太子府,为太子补上着月余的缺失。
虽然郢都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随着太子的归来,郢都已经波涛汹涌,一股滔天巨浪,正在来袭。
这次风暴焦点,不是旁人,正是太子。
十一月初一。
楚国大朝。
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群臣一如既往的争吵对骂。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的争吵,大家全都没有用上全力,反而留有一分心思关注着太子。
而太子横此刻听着群臣的议论,低着头,闭上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默。
下午时分。
就在群臣吵红了眼睛,连声音都一些嘶哑时,太子横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起身,向大殿之中走去。
太子的行动一下子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争论中的群臣,几乎就在太子起身的一瞬间,便沉默了下去,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
有的露出期待的之色,有的一脸紧张,有的充满着不解,还有的露出遗憾之色。
而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面无表情,心中冷冷一笑。
太子横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来到大殿中间,在全场死寂中,缓缓开口道:“父王,儿臣不久前巡视淮水归来,儿臣在淮水所见,十五万宋军,已经分散在我淮北各地,尚且聚在一起的宋军,已经不足七万,而柱国手中的兵力,依然有超过二十万的大军。
故,儿臣以为,此时只需让柱国大军北上,便可一举击破宋军,收回失地,提振我楚国士气。”
太子横的话犹如一个信号一边,话音还未落下,州侯立即跟上:“大王”
很快,殿中的群臣中,就有不少原本反对伐宋的大臣倒戈,接着一大半的人出言赞同讨伐宋国。
而反对伐宋的大臣,在太子第一次发言后,顿时全都哑口。
一时间,整个大殿全都是要求讨伐宋国的呼声。
好似整个楚国的大臣全都达成一致意见一般。
接着,熊槐在群情激昂的呼声中,瞥见景鲤冲他微微颔首。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群臣的议论后,笑了笑,缓缓开口道:“诸卿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了。讨伐宋国一事,寡人”
话未说完,便被殿外传来的一声急促的禀报声打断。
“报大王,司马昭雎有紧急军情!”
殿中众人闻言,立即向殿外看去,却见一个偏将正从远处跑来。
很快,偏将急跑入殿中,喘着气禀报道:“大王,陈城危急,司马向大王求援,请大王派兵救援陈城!”
说着,双手捧着一封帛书,向熊槐一拜。
熊槐看罢帛书,顿时脸色一变,然后立即将帛书传示群臣,接着开口道:“诸卿,司马来报,在各国的强攻下,陈城的大军伤亡惨重,如今陈城兵力有所不足,一度被敌军杀入城中,幸得城中将士百姓拼死阻敌,这才让陈城幸免于难。
司马担心陈城不守,而退路被宋国所阻,故请求寡人派兵打同寿县到陈城的道路,以免陈地将士全军覆没。
不知诸卿以为,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全都一滞。尤其是太子横,顿时脸色僵直。
楚王一开口,形势立即发生转变,变化之快,快到让他反应不过来。
方才还是讨论怎么伐宋,一转眼,就变成了如何保卫寿县,以及如何救援司马昭雎。
昭氏一脉乃是楚国朝中最强大的势力,而寿县则是楚国江淮最重要的地方,江淮的封君们同样也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这个太子也不敢开口伐宋。
群臣沉默了一阵,接着,昭氏一脉的大夫昭盖看了看太子,沉吟了一下,率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应该立即下令柱国出兵伐宋,讨伐盘踞在颖水的三万宋军,以打通陈地与寿县的道路。”
景鲤闻言立即行礼道:“大王,昭大夫所言甚是,臣附议。”
群臣附议之后,熊槐当即下令道:“传寡人诏令,让柱国立即派出五万大军,前往讨伐在颖水的宋军,打通寿县与陈地的道路。
另,为了避免齐国水师杀入淮水,传令柱国,让他小心戒备!”
第六百三十一章 福祸相依()
随着楚王正式下令柱国景翠出兵收复颖水后,郢都关于讨伐的宋国的争论得以暂时平息。
十一月初八,楚王的诏令传到寿县,三日后,景翠以将军昭应为将,率一万水师,四万步卒,水陆并进沿颖水北上,兵锋直指盘踞颖水的宋军。
接下来的两次大朝,皆因颖水的战果还未传来,故,楚国群臣全都在观望。
自六国伐楚以来,难得的出现楚国的朝会在一个时辰内便结束了。
十二月初二。
昭应杀退颖水宋军的消息传会郢都。
熊槐为之一愣,看着前来禀报战果的公孙衍迟疑问道:“犀首,这宋军占据颖水半年有余,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为何会败退的如此之快?”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据将军昭应的消息,宋军水师自持占据上游有利位置,强自出兵与我军水师先锋交战。结果,初一接战,宋军水师便全面落入下风,大战一个时辰,宋军水师败逃水寨,结果被我军顺势杀入,一举夺取,宋国船只全部被我军所夺。
其后,宋军见失去了颖水的控制权,又坚守营寨三日,见我军攻势强烈,便趁着夜色,主动退走。”
熊槐沉吟道:“也就是说,这一次宋军的损失并没有多少了。”
公孙衍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因柱国出兵之前,曾严令将军昭应只得在颖水两岸行动,故而我军未曾追杀宋军。是故,据将军昭应来报,这一战宋军伤亡不超过五千人,大部从容撤走。”
熊槐脸色一沉,冷笑道:“宋国肩负阻断陈地楚军退路的重任,结果却轻易从颖水撤走,寡人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公孙衍脸色沉重的道:“大王,宋军的行动是否正常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在我楚国。如今我军大胜宋军的消息已经在郢都传开,群臣百姓都为之振奋。故,臣担心,下一次朝议,会有许多大臣会建议大王乘胜追击,大举进攻在淮北的宋军。”
“不错,昭应快速击退宋军,这对楚国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心中暗道:看来寡人也要加快行动了。
不久后。
熊槐独自召见了陈轸。
大殿中,熊槐沉默许久,然后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问道:“陈卿,寡人让贤卿关注叶公的一举一动,不知最近叶公那边可用动静传来。”
陈轸应道:“回大王,叶公那边并无特别消息传来。这几个月来,叶公每日都会巡视淅水防线两次次,剩下的时间都在察看麾下将领训练士卒。关于伐宋之事,臣曾反复查探,叶公并未参与其中。”
“这个老滑头!”熊槐想起叶公之前的上书,通篇都是他老糊涂的言辞,全凭楚王与群臣决断,他都坚决拥护云云,想着不由摇了遥头。
接着,熊槐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陈卿,不知现在叶公的身体状况如何?”
陈轸应道:“回大王,据探子来报,叶公这半年来,除了身体略微消瘦了一点,倒也没有其他异样。相反,据探子来报,自从叶公担任主将后,反而更加有精神了,连饭量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熊槐瞳孔一缩,然后缓缓地道:“继续监视叶公,收买他的门客奴仆,寡人要知道叶公的一举一动。”
“唯”
与此同时。
太子府中。
太子横听着上官大夫的禀报,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上官大夫见状,开口道:“太子,如今将军昭应已经斩断宋军一臂,我军士气大振,值此大胜之际,臣以为我楚军应该趁宋军士气低落之际,趁胜追击,一举将宋军赶出淮北。”
太子横闻言,想起上次朝议之时的遭遇,脸色一黯。
上一次他被楚王深深的打击到了,若非楚王顾及父子之情,顾及他这个太子的颜面,才顺势用伐宋的名义解救司马昭雎,勉强保住了他的面子。但是,这种事情很难说还会不会有下一次,若是屡屡与楚王背道而驰,这父子的情分也会淡的。
尤其是这父子之情还夹杂着君臣之义,若是情分淡去只剩下恩义,那他这个太子就危险了。
想起公子子青日渐年长,在郢都中名声鹊起,已有博学聪慧之名。又想起公子旺财与公子彘,乃至尚未出生的子嗣,太子横不禁迟疑道:“上大夫,如今陈地难以坚守,随时都有失守的可能。若是柱国大军在外,齐魏赵三国联军顺着颖水杀到寿县,这岂不是因小而失大吗?
兵法上说,可胜在敌,不可胜在我,以我之不可败,以待敌之可胜。此时难道不应该让柱国坚守寿县吗?”
“太子,且听臣一说。”上官大夫摇头道:“三国联军攻破陈城之后,接下来的前进方向,无法是向南进攻上蔡或者顺颖水南下寿县两条路而已。其中陈蔡两地相邻,前后不过百余里。而陈城与寿县之间,相聚数百里,中间还有数座城池。
故,臣以为无论柱国的大军是否在寿县,三国的联军都不会攻打寿县,而会去上蔡。联军攻破上蔡之后,便会继续向南,继而攻打我楚国的叶地北部的方城县城。上蔡,方城,乃至叶城,全都是易守难攻之地。故,只要联军去了上蔡,那寿县自然可保无虞。
如此,柱国手中的二十几万大军,难道就一直这么空闲着?
所以说,只要柱国能如将军昭应一样,能大破宋军,必能威震各国,扭转我楚国的局势。”
“这···”太子横心中一动,接着微微摇了摇头,问道:“大夫,此乃想当然耳。若是柱国大军不在,三国见寿县空虚,直扑寿县,则如何?”
上官大夫笑道:“太子,即便三国真的前来攻打寿县,那也无妨。寿县乃我楚国腹地,距离各国有千里之遥,若是三国真的杀到寿县,那么只需柱国从宋国回师,扼守颖水,截断联军的粮道,那么无需交战,各国便会自溃。”
太子横顿时眼前一亮。
接着,上官大夫拱手行礼道:“太子,不久前太卜占卜所说的转机,肯定就是指柱国大破宋国,除此以外,臣想不出我楚国还有什么别的转机!故,太子出面支持柱国伐宋,这正是感应到了天命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祸不单行()
“天命!”太子横一听,顿时怦然心动。若是他也能在天命上分一杯羹,那么无论是子兰还是···
无论是谁,都将无法动摇他在楚国的地位。
上官大夫见太子心动,继续道:“太子,江汉封君与江淮封君的矛盾看似不可调和,其实也有共性所在。江淮封君之所以拒绝出兵伐宋,那是担心一旦战败,淮南则不可守。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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