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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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行天下-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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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光线照了进来,严管事的神志也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深吸了口气,道:“是你啊,进来吧。”

    小厮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严管事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不少话,似乎在交待什么。

    满脸惊惧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点头。

    终于,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小厮如蒙大赦般跑出了屋子。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的严管事。

    阴沉着脸的他就像个死人。过了好久,他抬手点亮了烛火,又把那封信放在了火上。

    屋里亮起了火光。直到火快烧到手,严管事才把信丢到地上。很快,火灭了;他把灰烬扫到了一边,走到门前“砰”的一声关上了小厮走时没关好的门。

    没过多久,慈幼院外面忽然变得嘈杂起来。那声音有点奇怪,其中不仅有差人的吆喝声,还混有哭声、谩骂声。不一会儿,动静又小了不少,应该是一群人咋咋呼呼地走到了门前,准备开始干正事了。

    热闹的不止正门。所有的门外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动静,想来是外面的人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想放走一个。

    “官差办案,闲人回避!兄弟们,遇上这院子里的人,只要比扫把高的,不问男女一律拿了!”

    带头的人发了声喊,其余的人纷纷应诺。几秒后,大门轰然打开了,一个差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子;尽管他努力想停下脚步,可因为刚才用力过猛,他还是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容易么?奶奶的,早知道这门压根儿就没上栓,老子就不踹门了!

    在他身后,几十号人涌了进来,人群里有官差,也有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百姓;闹腾了一会,大家才有工夫仔细看看院子里的情况,可这一看,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慈幼院的孩子们本来在院里玩得正欢。见到一大堆陌生人进来,他们反而被吓到了,有的人回了屋里,有些则三五成群地躲在墙下,用小眼睛打量着闯进来的人们。

    官差要拿人,拿谁去?这里一个比扫把高的人都没有!

    没有慈幼院的人,也没有来帮忙的无辜群众……莫非,成年人都躲起来了?

    领头的差人冷哼了一声道:“那群人一定是藏到房子里去了,给我搜!”

    马上就有七、八个见机快的人冲向了房子。有些红着眼睛的百姓也跟了过去,却没有人阻止,可见他们并不算官差口中的“闲人”。

    不多时,有个差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跟前,摇头道:“大哥,都找遍了,一个干活的人都没有,就连奶娘都跑了……倒是堂屋里,有个……”

    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说了,而他的眼神也有点躲闪。

    领头的差人马上就明白了手下的意思。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堂屋的门口,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屋门。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具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同一时间。

    还有一队官差在树林里,他们指使着同来的民夫奋力挖掘,地上很快就多了不少大坑。

    邵宁在一旁不停鼓噪:“这里,对,还有那里,全是遗体和骨骸,至少有三十多具……”

    在差人的不断催促下,民夫们也越来越卖力气。不久,所有被指有尸骸的地方都被挖开了。

    可挖出的尸骸,只有区区四具。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网不捞鱼() 
不仅邵宁呆住了,连肃立在他身旁的萧靖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其它的尸骸都不翼而飞了?

    虽然光凭剩下的四具也足以印证罪行,可这数量无法证明慈幼局对孩子的摧残是长期、有组织、有预谋的。

    附近还有些土地有翻动过的痕迹。不死心的邵宁带着人到处挖掘,却什么都没能挖出来。

    “走吧。”萧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在这儿待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去慈幼局看看。”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邵宁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大树上:“明明就差一点了……”

    “现在说这个,有用么?”萧靖快步走在前面,连头都没回:“要是没人通风报信,我才比较奇怪呢。刚才和那群人同路的时候,你看到他们那模样了吗?去拿人都那么咋呼,唯恐别人不知道官差要到了,这还不够明显么?”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脚底下有个较大的树枝挡住了路,他飞起一脚把树枝踢到了一边。

    孙少爷的爹是天宁州的知州,而定和县正在天宁州辖下。若是平常,他才懒得管这摊事;可是,丢掉的孩子是自家的独生孙儿,丢的方式又是如此的可恶、可怖,他怎能不怒发冲冠?

    是个人就清楚,这里面定然有不少龌龊;仔细和同僚打听了一番,他才下了道公文,着人飞马送到了定和县。上峰的交待,县里自然是格外重视的,所以他们才会出动了这么多人。孙少爷也一同赶来了,在他的引荐下,一众官差便由萧靖和邵宁带着去挖尸取证。

    可惜,功亏一篑。

    不多时,两人便赶回了慈幼局。待看到严管事的尸体,邵宁又发了一通火,萧靖也只能摇头苦笑着蹲在了地上。

    慈幼局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不知所踪了。事到如今,官府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严管事身上,反正死人不会说话。从某个角度讲,这还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邵宁的火气还没消去。他就像疯了似的满院子乱窜,柴房、水房、厨房、茅房……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一个遍,可他始终没能找到任何躲藏起来的成年人。

    即便这样,倔得像一头驴的邵宁还是不甘心。他刚向院外冲去,就有个身影闪身站到了他的前面,来不及收住脚步的他差点扑到那个人怀里。

    “别白费工夫了。”萧靖淡淡地道:“我老家有句话,叫一网不捞鱼,二网不捞鱼,三网捞上个小尾巴尾巴鱼。咱们这才哪儿到哪儿,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善后。”

    说罢,他走向领头的差人,抱拳道:“这位官爷,严管事可曾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了么?如果有的话,可否让在下一观?”

    萧靖并非无的放矢。适才,他听身边走过的差人说了这么一句,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人顿时面露难色。这东西审案时要用,所以即便是负责抄没的他也不敢随意看,更何况给外人?

    不过,他也知道萧靖是那位孙少爷的朋友。想来想去,他还是偷偷把萧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又把严管事的那封信递给他,道:“公子要看就尽快吧,此事干系不小,你我莫要招人猜疑才好……”

    萧靖点头道:“多谢了。”

    展开信纸,他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严某身为慈幼局的管事,不仅不能善待这些孤幼、抚养他们长大成人,还被猪油蒙了心,把孩子卖给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以此来中饱私囊为自己牟取私利。结果,无数家庭骨肉离散、天涯远隔,双亲与子女也永无再见之日。

    不仅如此,我还肆意虐待、杀害幼儿。一旦有孩子惹我生气,我便用药物或钝器将之杀害。为了让自己感到爽快,我还把他们剖心挖肺,拿去喂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直到今日,严某才发现自己的行径是这般的惨无人道。可惜,悔之晚矣!

    做下如此天理不容之事,我实在是罪无可恕,只能以死谢罪。所有的事都是严某做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无涉。从严某手中收买幼儿的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慈幼局,只要官差能抓到他,一审便知……”

    萧靖冷笑着把信还了回去。

    这姓严的倒是痛快,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什么“与他人无涉”,可能么?从种种迹象看,慈幼局对孩子的残害与贩卖是一个系统工程,这些事靠一两个人就能搞定?

    他还在信里虚情假意地揭发同伙,当别人都是傻子啊?你的伙伴们都是死人么,谁得知了这里的变故还会傻乎乎地跑来自投罗网?最后,官府多半会抓个倒霉的人牙子当替死鬼,这不是就是套路么!

    可恶!

    就算这姓严的只是个给人当枪使的小角色,也是死有余辜!

    萧靖正想和邵宁交待点事情,便听到有人大喊:“不好,走水了!”

    猛一回头,他看到两里外的地方窜起了一道浓烟。从他站的位置,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过了一会,有个差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里,满脸阴沉地道:“走水的是严管事家。家里可能是淋了火油,火势不小,费了好大劲才扑灭。我进去看过,所有人都烧成了焦炭,根本就没法辨认了。不过,从人数看,严管事的妻儿老母应该全烧死了,家里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萧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些人下手够狠,行事也够果决。

    严管事啊严管事,你可曾想过自己家人的下场么?

    你的上家或许通过什么渠道送来了消息,告诉你会保全你的家人。可是,你的尸骨未寒,家人就随着你上路了!如果你知道最后变成这样,一定会悔不当初吧?

    或许,那里被烧死的人只是你的上家想办法找来的替死鬼。若是真的,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这只会加重你的罪孽!

    萧靖长长地叹了口气,迈开大步走向了喧腾的人群。

第一百七十章 不放弃() 
对差人们来说,搜查的事已经结束了。带头的那位吆喝了一声,其他的人便跟在他的身后鱼贯走出了院子。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群普通百姓,他们茫然的四下张望着,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这些人大都是吃过慈幼局亏的苦主。萧靖和邵宁在寻访的过程中和他们建立了联系,他们会集体跑来,也是因为得到了通知。

    其实,前几天来慈幼局闲逛的人都跟他们有关。有一部分人丢孩子的年头较早,那会的管事还不姓严,于是他们便自己跑来当眼线;不方便露面的,则找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反正要有人盯着这里,以防有人对孩子们不利。

    即便是夜里,也有人在院外守着。万幸的是,这段时间严管事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去埋尸。

    同仇敌忾给了这些苦人一个共同的理由和寄托。可是,眼下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儿,你在哪里啊!”

    一位母亲痛彻心扉的呼唤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有些人哭了,有些人像她一样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还有人咬着牙在孩子中间搜寻着,期待着能看到相貌上哪怕有一点点像自己孩子的娃娃。

    有个愤怒的男人涕泪交流地跪在地上,大声吼道:“慈幼局这群杀千刀的,我操他十八辈祖宗!老子找遍了十里八乡都没找到孩子,他肯定是让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玩意给害了!”

    院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娃儿,娘对不住你。要不是前两年家里穷,娘又怎么会把你送到这鬼地方来,也不知道你走之前到底遭了多少罪……”

    “老天开开眼吧,你怎么不把这些恶人都收了!俺这么老实本分的人辛辛苦苦地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我家的俊儿小时候一直好好的,五岁的时候来慈幼局寄养了两年,回去就变得沉默寡言,连句话都不愿意说!呜呜,谁能告诉我,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夫君啊,你走得好冤!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答应你来这儿找活计!去年,你来了才一个月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的人说你进山走丢了,我呸,谁信他们的鬼话!报到官府,官府也不管!依我看,肯定是他撞破了这地方的恶事,所以被人灭口啊!夫君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要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很多人在来之前还对找到亲人这事抱着一线希望。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想找的人也没找到;当希望瞬间变成了绝望,他们也只好用言语来发泄心中的愤懑;也唯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那声音非常沉闷,可是有高分贝的声音铺垫于前,所有人都已经把目光投了过去,自然也目睹了那边的惨状。

    有个妇人一头撞到了墙上。她的额头满是鲜血,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去。离她不远的人们纷纷上前查看……还好,她还有鼻息。

    幸好刚才有人拦了一下,减缓了她冲向院墙的势头。没人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她也像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失去了至亲之人?

    人们脸上的哀戚之色更重了。在很多场合,悲伤与绝望会蔓延、传染;再这样下去,保不齐会有人步她的后尘,尝试着以最愚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诸位静一静,请听我一言!”

    萧靖站在人群中央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托广告招商会的福,他的嗓门足够大,就连那些仍在痴痴寻找孩子的人都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鄙人姓萧。各位可能没听说过镜报,不过这也不要紧。我知道大家很难过,可在下有一番良言,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能听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故事。有的人失去了孩子,有的人失去了丈夫;或许,还有些人的一生都被这慈幼局毁掉了。对一个家庭来说,孩子是未来,是一切;而这,也是你们失去希望的理由。

    不过,无论多么悲伤,生活也要继续。为了找孩子,你们尽力了!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难道你们就要这么消沉地活下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个暴脾气的男人大声喊道:“你年纪轻轻的,肯定不曾失去家人和孩子,怎么可能体会我们的心情!”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被安慰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出言安慰的人不能将心比心,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怜悯和同情是极其廉价的。

    萧靖摇了摇头,轻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失去亲人的苦楚,萧某也很清楚。不说别的,如今我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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