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里走出这见鬼的森林。
谁知刚踏上小路,就有支箭呼啸着钉进了萧靖右手边一颗大树的树干里。
望着颤动的箭杆,所有人都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逃出生天()
这是啥意思?先救人,然后把救下来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就像猫对老鼠那样?
不止萧靖,所有人都有点糊涂了。
个别胆子小的甚至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难道人家压根就没想相救,只是拿我们来消遣?
萧靖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地拍了下巴掌道:“莫非,这人是提醒我们走错了?”
其他人都是一脸黑线。且不说萧靖的猜测对不对,这地方总共就两条路,不走这条,莫非要跟在跑掉的那个绑匪的身后?
论武力值,在场的六个男人人手一把刀,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别人还在犹豫,邵宁先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好琢磨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一脸满不在乎的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就好像他知道人家根本不会射他似的。
果然,邵宁才走了不到十步,就又有一根羽箭射到了他右手边的树干上。
这小子呵呵笑了两声便没心没肺地走了回来:“估摸着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好了,咱们走吧,别在这儿讨人嫌了。”
邵大公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别人还在犹豫,他已经迈着步子哼着小调往绑匪逃走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也陆续跟在了他的后面。
走在最后的萧靖眯着眼睛望向了身边的树林。
嗯,什么都看不到。
现下是春天,林子里已是一片绿色。幽深的林地中,长草最高处足有半人多高,很多地方还长着让人叫不出名来的奇怪植物。
萧靖估算了一下神秘人大概的位置……离绑匪至少四十米。
射箭时,他要掩住自己的身形避免被人发现,他要让箭支躲开树木的枝叶,他还要精准计算射角,因为被劫持的人们和绑匪站得很近,稍有偏差就可能造成误伤。
最可怕的是,他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低抛射出的四箭居然箭箭封喉。相比之下,提示大家路走错了的这两箭简直就是小意思。
这样的人,说是“箭术通神”也不过分吧?你咋不去拍神剧呢!
林中也是一片静谧,长草只会随着清风缓缓摆动,看不出任何有人潜伏或移动的迹象。
今天遇到高手了!
神秘人用的应该不是一般的猎弓。可,弓箭在这年头是百分之百的违禁品,他又是怎么搞到的?
“你到底走不走哇?”邵宁不耐烦地回头道:“是想住在这里么?”
萧靖这才意识到光顾想事的自己走得太慢了,于是紧走几步跟上了邵宁的步伐。
到了空场上大家一合计,这大车扔在这儿也是浪费,不如带出去。可是,又没有人会赶车;说不得,只好把那些大箱子推下来,每个人轮流牵马、坐车来节省体力了。
就这样,六个人上路了。没走出多远,有个眼神好的人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能是太害怕了,面色苍白的他拼命用脚登着地,整个人蹭着地面不断向后退去。
萧靖这才看到,刚才驾车跑走的绑匪就在前面。他坐在大车上,而大车停在路边;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有些迟钝,后面有了响动,也没见他回头。
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比地上那人胆小的人还有不少。他们缓步向后退着,要不是怕惊动绑匪,估计这些人早就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估计,他们的心里都在咒骂那个好心的神秘人吧?
邵宁和萧靖却皱起了眉头。两人对望了一眼,便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那辆大车。
想逃走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俩“傻瓜”靠近了绑匪,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
之后,画风突变。
萧靖忽然捂着嘴一阵干呕,邵宁也犯了两下恶心,但他很快就笑出了声,还用手指着萧靖,似乎是在嘲笑他。
留在原地的人们这下也不怕了。他们大着胆子靠过去,结果被眼前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个别胃浅的人还吐了出来。
逃走的绑匪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一支箭从他的眼眶里穿过,箭镞的尖端又从后脑透了出来;他的脸上血糊糊的一片,因为箭支封闭了伤口,流出来的脑浆并不多,可那模样还是恐怖又恶心。
难怪神秘人没下手,原来他在这边还有同伴!
众人商量了一下,便一同郑重其事地拜倒在地,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没有任何回应,能听到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看来,人家并不愿意现身相见。
萧靖等人继续前行。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岔口,每次一行人选择了某条路,都会先放慢脚步缓缓地走上一小会儿,待没有箭射过来,才牵着马大踏步地往前走。
有两次萧靖选错了路,神秘人又把箭射进了树里,可见他一直跟在身后,从未离开。
这下,劫后余生的人们放心多了。人群中渐渐有了笑声,聊天的嗓门也越来越大了。
说着说着,有人讲到了自己之前遇劫的经历。萧靖不由得摇头道:“北边的治安也太差了。萧某以前就曾路遇盗匪,没想到今日又……”
他把去临州路上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说。同行的人听了都不胜唏嘘,有个老成些的拍着他的肩宽慰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哥是有福之人啊。京城周边倒是片安宁的好地方,可出了京,地方不靖的又何止北边?哎,就拿这条路说吧,被掳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可一个回来的都没有,绑匪肯定也不止这一伙。穷人家养不起娃只能杀掉,富人家和有产业的人家缺人又找不到,最后就只能明着抢了。哎,造孽啊……”
萧靖心中一动。这人看上去知道不少内幕,若是能从他口中打听些事情,对丰富报道应该是极好的。
可是不管萧靖怎么问,适才说话的人都不愿再谈了。应该是他觉得说得有点多,怕再多说些就会祸从口出,才选择缄口不言。
众人毫不停歇地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群情振奋地发出了一声震天响的欢呼。
出口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噩梦()
眼前就是官道。
虽然谁都不认识这是哪儿,但起码能走出这片林子,大家也不计较那许多了。
又向身后的空气行了个礼,众人一起踏上归途。萧靖找到路上的旅人问清了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之前投宿的那个集镇。一行人怒气冲冲地报了官,正想去黑店找人算账呢,却发现那家客栈早已人去楼空,上上下下连一个人都不剩了。
莫非,还有同伙给他们报了信?
萧靖和邵宁的行程耽误不得,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先和难友们挥手作别,连夜乘车赶往了最近的镇子。
“这事很奇怪。”邵宁一脸凝重地道:“这神秘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救了咱们又不肯现身相见?脱险后他也不走,还一路送到了官道上,有这个必要么?”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道:“你说,这个人会不会认识我们?”
“谁知道,别瞎琢磨了。”萧靖淡淡地道:“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瞎想也没用。”
邵宁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萧靖又开口了,音量小得仿佛在自言自语:“等到了定和县,除了杀婴的事,还要关注一下略卖与和诱的事。”
杀婴与拐卖本就是如影随形的孪生兄弟。年轻人太少会造成一个地区的劳动力短缺,尤其是对家中需要大量人力的富户而言;同样因为人少,正常的嫁娶也会变得极为困难,并非因为性别原因杀婴的地区还稍微好些,到了那些专杀女婴的地方,便是“村落间至无妇可娶,买于它州”了。
已经快进入梦乡的邵宁从鼻子里挤出个“嗯”,就算是应了。
之后的几天,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一路上两人小心谨慎得很,夜晚住店都要留一个人熬到深夜,直到确认没有动静才睡下。就这样,他们终于在第四天傍晚抵达了定和县城。
城里说不上萧索,却也没什么人气。才一入住,萧靖跟邵宁打了个招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丈,这城里可有何氏大家族?”
“大娘,听说这附近有个何家,不知是哪一家?”
“这位小哥,你经常出城拉货,可知周边哪里有比较出名的姓何的人家么?”
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姓何的人家不是没有,可都是些破落户,也不是从大户人家败落下来的。听一位老人说,数十年前城内确实有姓何的富户,可三十年前就这家人就搬走了,时间明显对不上。
无可奈何之下,萧靖回到了住处。他没理会邵宁的白眼,径直跑到里屋关上门打开了何宛儿的那封信。
“靖哥哥,其实宛儿是被人收养的孤女。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家里人就不要我啦,他们把人家放到一个木盆里,顺着河飘了下去,让我自生自灭……后来,有人救起了宛儿,才把我养大。要不,人家就见不到靖哥哥啦。
人家几番打听,救我的地方就在定和县那条河的下游,大概半天水路的地方。你们这次出差的目的地应该就在那附近,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帮宛儿打听下家人?
听说,襁褓上绣着个何字,所以大家才叫我何宛儿。而且,那个襁褓的用料很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物事。对不起,我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啦。
宛儿知道这事很难,可还是想请靖哥哥帮忙。要是能查到固然好,万一查不到也不要紧,就当是没缘分吧!还请靖哥哥不要告诉别人,等你回来,人家一定会感谢你的!”
毫无头绪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是夜,萧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在对他憨笑。可是,好景不长;那孩子笑着笑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没过多会便皮肉飞散,变成了一具枯骨。最可怕的是,那骷髅头的下颌还在一张一合,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萧靖被惊醒了。满头大汗的他喘着粗气,在床上坐到了天亮。
今天的第一站是一个叫做吴里坊的所在。
之所以要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它很特别:在当地的传说中,只要将孩子在这里溺死,就能让他快快转世投胎,不会记恨今世的父母。所以,吴里坊成了定和县著名的杀婴圣地。
绝大多数下狠心杀死亲生儿女的父母只需要一个木盆。愿意来吴里坊的人,或许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和不忍。
巳时不到,萧靖和邵宁就潜伏在了吴里坊附近的林子里。定和县东面的河在这一段的水流最是湍急,也是许多人选择在这里下手的重要原因。
一个时辰过去了,河边没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河边依然没动静。
邵宁等得不耐烦了。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道:“要不咱们回去吧,今天算是白来了。”
萧靖啃了口干粮,道:“再等等。”
邵宁撇了撇嘴刚想说话,萧靖却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有人来了!
一位年轻妇人神色慌张地走向了河边。她怀里的襁褓中,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正在酣睡。
很快,她走到河边蹲下了身子,好像在对孩子说着什么。
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就有几个人在洗衣服。她们随意地看了看那对母子,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这种事,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是现在!
没等萧靖发令,邵宁就像看到猎物的豹子一样窜了出去,把萧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待萧大社长跑到河边时,怒容满面的他已经和妇人吵了起来,看那架势,要不是对方是个女人,他就要动用武力了。
萧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
她的脸上有几分哀戚之色,但不算浓重。她的眼睛也有些发红,可没有眼泪落下来。
两人跑下来的这点功夫,她已经解开了襁褓。光着身子的孩子感受到了外面的凉意,原本睡得很安稳的他扯着脖子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是我的,要你管!”妇人尖声叫到:“哪里来的野男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着,她就扬起了手臂,准备把孩子丢进河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失信()
邵宁是何许人?是打群架出身的街头霸王!区区一个村妇,就算有些蛮力,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邵大公子才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他的一双虎掌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攥住了妇人的双臂,让她半点都动弹不得,更不要说把孩子丢进水里。
那妇人一边挣扎一边高声道:“你干什么,放手!再不放,奴家就喊人了!”
萧靖使了个眼色,邵宁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夹住了她,相信她没有机会把孩子丢出去或摔在地上。
谁都不知道这女子是哪里人,万一她就住在附近,让她的丈夫、街坊听到什么风声,那就坏事了。这年头宗族势力还是挺可怕的,萧靖可不想被她的各路亲戚拿着大棍子打回去。
“这位姐姐请了。”他微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不知你为何要扔掉孩子?看你这不舍的模样,他应该是你的亲生骨肉吧?”
风度翩翩的萧靖和声细气地说出这番话,妇人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她略带伤感又顽固执拗地道:“那又怎样?兄弟,说句老实话,你难道不知这定和县的事?溺死自家孩子的人多了,奴家穷得叮当响,可养不活他。与其让他遭罪,还不如给他个痛快,早投胎早超生……”
气不过的邵宁大声吼道:“这是什么道理?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你个当娘的如此没有人性,简直禽兽不如!”
妇人看了眼邵宁那身有点脏却仍旧华贵的衣衫,冷冷地道:“这位公子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平民百姓家的苦。多了一张嘴,奴家这一家人就要从本来就不够吃的口粮里匀出一份来。天长日久的,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