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为他分担了极大的压力;回来的路上,还是秦子芊以精益求精的态度不断修改稿件,萧靖数次起夜,都看到了她房间里昏黄的光……”
“有劳夏小姐,带我看看子芊吧。”萧靖低下头愧疚地道:“是我没照顾好她,才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夏晗雪摇头道:“公子何必自责?奴家听表姐说了些路上的见闻,这一路走来甚是艰辛,夏家还要多谢公子才是。”
萧靖一愣。看来,病榻上的秦子芊和夏晗雪说了一些事情,也不知这一对好姐妹私下里都聊了什么。
“公子请这边走。”夏晗雪压低了声音,道:“表姐生病后,娘一直在这边看护她。今天一早,娘去红叶寺为表姐祈福,估摸着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该回来了,还请公子留意时间,最多待一个时辰就好。”
萧靖点了点头。
走了一小段,夏晗雪在一扇屋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对着萧靖歉然一笑,闪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张嘴!()
莲儿的脸色一变,异常紧张的萧靖也把手放到了门上。
好在屋里再没弄出什么吓人的动静。片刻后,两人松了口气。
很快,夏晗雪打开了门。她对着萧靖点了点头:“公子,请进吧。”
趁着等待的工夫不停胡思乱想的萧靖还在怔怔地出神,夏晗雪忽然轻声道:“表姐的病也是郁结于心,多个人陪她说说话总是好的。平日里,奴家看表姐很听公子的,所以才请公子过来陪陪她,或许她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萧靖这才“嗯”了一声,抬腿走进了房间。
严格地说,这里并不是秦子芊的闺房,只是她的暂居之所。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从屋里优雅秀气的布置陈设看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女孩子。人在病中的秦子芊是被“运”来的,也就是说,这是夏小姐的手笔喽?
对他造成感官冲击的除了视觉,还有嗅觉。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也不知秦子芊为治病遭了多少罪。
偶然一低头,萧靖看到某个角落里堆了一堆碎瓷片。看样子,刚才遭难的应该是个倒霉的瓷碗,而夏小姐已经第一时间把瓷片扫开了。
夏晗雪轻声唤道:“表姐,萧公子来看你了。”
没反应。秦子芊依旧面朝内侧,看样子可能是睡着了。
夏晗雪又唤了几声,还用手轻轻拍了拍秦子芊。结果,还是没反应。
萧靖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让子芊休息吧,我在外面等会……”
话还没说完,秦子芊就动了动。夏晗雪会意,和莲儿扳住她一用力,帮助她艰难地翻过来躺平了身子。
萧靖这才看清了病中的秦姑娘。
她紧紧地裹着被子,只露出了头部。还记得被曹驰救下后养伤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化“男人妆”,萧靖天天都能看到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如今,她的皮肤也很白,只可惜这白色是病态的,是那种有点吓人的苍白。
秦子芊的气色也非常差,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
萧靖在前世曾探望过几个类似的病人。那些人不是刚动了伤筋动骨的大手术,就是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人生尽头。
想到这,萧靖的鼻子一酸。他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关门声,想来是夏晗雪和莲儿离开了房间。
秦子芊的嘴唇动了动。萧靖把头凑过去,才听清了她在说的话。
“你来……干什么……”
萧靖收起了脸上的哀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病中的秦子芊与被焚毁的临州城一样,需要的不是声泪俱下的安慰,而是希望和战胜一切的勇气!
“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来看你了。”他把椅子搬到紧贴着床边的地方,笑道:“怎么,不欢迎?”
秦子芊缓缓睁开眼睛,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雪儿……”
萧靖忙道:“你是病人,少说点话。我猜猜你什么意思……是了,你想说我不该来,雪儿本就误会咱俩的关系,我这一来就更说不清楚了,对不对?”
秦子芊动了动头部,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萧靖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啊,难道就因为怕她误会,我都不来看你了?那还叫人么!”
说罢,他调皮地挑了挑眉毛道:“你跟我说了个事,我也问你个事。秦大美女,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把头朝里,想让我知难而退,啊?地上那个碗,是不是你跟雪儿赌气才从矮桌上扒拉下去的,啊?哎,也不知道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要是不想让雪儿误会我才这么做,我当然很感激,可是,你要是想起了李夫人那个‘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才选择面壁不见我,那就大可不必了,你这脸就算在病中也能打个甲等,那所谓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比你差远了……”
秦子芊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她奋力挥了下手臂,可这软绵绵的劲头顶多也就扒拉个碗,想要打疼皮糙肉厚的某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靖坐直了身子,得意地道:“你要是不服气,就来打我啊!可惜,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嘿嘿,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真不甘心,就等病好了来报社找我打架吧,我随时奉陪!”
秦子芊一赌气,干脆闭上了眼睛。
萧靖却恍若未觉。他摇头晃脑地想了想,又道:“我在这儿只能待一个时辰,干点什么好呢?光聊天也没意思……对了!之前我昏迷的时候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你自理不能了,我来照顾照顾你怎么样?就当是还你个人情好了!”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放在矮桌上的粥碗,喜道:“这粥还挺热的,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一听到“粥”字,秦子芊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一样拼命摇头。萧靖凑过去听她说话,可怎么也听不清楚。没办法,他只好张开手,把手心放在秦姑娘右手的前面,给她当写字板。
这下省事了。秦子芊手指动了动,在萧靖手心写了“吐,吃什么吐什么”几个字。
写完了字,她发现萧靖在憋着笑。于是,面有愠色的她又写了三个字:“笑什么?”
“不好意思哈,我手心有痒痒肉。”萧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且,我想起了咱们回来那天邵宁那小子说的话。你该不会真的……哎,要说咱这孩子也太不地道了,哪儿有这么折腾他娘的,等他生下来我一定打他屁股,给你报仇!”
秦子芊越听越不对劲,到了最后,她差点被气晕过去。不过,在某个萧靖没留意的瞬间,她那苍白的脸上偷偷浮上了一抹红晕。
“好了,喝粥吧。”萧靖拿起碗和勺,嬉皮笑脸地道:“适才雪儿还告诉我,郎中说一定要让你吃东西,就算吐也要吃,要不人就扛不住了。别怕吐,吐吐更健康,将来……呃,好吧,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喂你,你只管吃就好。来张嘴,啊……”
勺子放在了秦子芊的嘴边。还在怒视着萧靖的她本来不想喝,可是,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画面:
漫天飘雪的夜晚,有个男子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小块饼在她的嘴唇上蹭了蹭,又装腔作势地把饼凑向了自己的嘴巴……
秦子芊的嘴动了动,勺子里的粥被喝掉了。
萧靖笑逐颜开地道:“嗯,这才对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照料()
每吃一口,秦子芊都要先看萧靖一眼。
她的眼神中当然有一直不曾缺席的坚毅和倔强,可除了这两样,还有难得一见的柔软。
分析一下成分不难发现,这柔软里应该包含了羞怯、委屈、欣喜,当然,还有一丝丝稍纵即逝的温柔。
她的目光一直很锐利,难得也有看着像水一样、能用“流波”来形容的时候。
吃了好久,一小碗粥才算解决掉。把碗放回桌台后,萧靖还偷偷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举着而有些酸痛的胳膊。
又用手上写字的法子聊了会天,秦子芊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她挣扎着趴到了床边,见机极快的萧靖赶忙把早已准备好的盆端了过来。
“哇”的一声,秦子芊吐了。
萧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使劲吐吧,就当是排毒了。难怪你这么憔悴,原来不是病的,是吃东西太少了。哎,虽说女人骨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可身材还是挺重要的,太骨感的话看着就吓人了……”
看了看盆里,吐出来的只有刚喝下去的米粥。看来,秦子芊的胃里非常干净,确实没什么可吐的了。
萧靖拿来屋里早已备好的漱口水,扶着秦子芊漱了漱口,又帮她躺回了床上。
莲儿还守在门口。萧靖把装着秽物的盆端了出去,又让她再送碗粥过来。很快,她就端来了热腾腾的粳米粥,想必厨房一直都在备着,以便随时供应。
看到粥碗,刚吐完的秦子芊不禁面露惧色。
萧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放心,你刚吐过,怎么也得让你缓一缓才能再喂你喝粥呀?”
秦子芊这才松了口气。
萧靖坐回椅子上,微笑道:“给你陪个床,我倒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那会我经常受寒发烧,难受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就吐什么。一开始,我娘逼着我吃;我被她各种吓唬,也只能吃了。到后来越吐越害怕,无论她怎么逼迫,我都不肯吃了。”
他抬起头望着房顶,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她也没办法了,只能哄着我吃。比如,我喝一碗粥给我两颗糖果什么的。时间长了,糖果也贿赂不了我了,我就管娘要各种想要的玩具,她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答应我。你知道么?我后来都盼着病不要那么快好,因为病好了,就没人跟我讲条件了。”
秦子芊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顽劣”两个字。稍微想了想,她又写道:“你爹娘在哪里?”
萧靖沉默了。良久,才平静地道:“我的家人没了。”
家人都在永远回不去的另一个时空,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秦子芊的一句“对不起”还没写完,萧靖忽然笑了起来:“时间过得还挺快,一会你姑姑就要回来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他捧起碗吹了吹,道:“来,先把粥喝了吧。”
这回,秦子芊出奇地配合。喝完上一碗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碗却只用了刚才的三分之一。眼看着秦子芊咽下了最后一口,萧靖拿来擦嘴巾给她擦了擦,高兴地道:“这不是表现挺好嘛。我跟你说啊,千万不要想会吐的事,只要你把注意力放到别处,就不容易吐,这也是我的经验之谈。”
秦子芊点点头。
萧靖猛地一拍巴掌道:“干脆,你睡觉吧。睡着了,不舒服的感觉也就没了。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秦子芊有些不舍,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不知怎的,萧靖忽然用左手在床沿上拍击起来,口中低声哼起了儿歌:“娃娃睡,盖花被,娃娃醒,吃烙饼……”
这是小时候奶奶哄他入睡时唱的。
过了一会,秦子芊睡着了。她的呼吸非常平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萧靖准备离开了。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女孩纤长的手指忽然在他右手的掌心划拉了两下。
适才秦子芊没睡着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写字,所以萧靖也没有撤回右手。这会她又在写什么,难道她还没睡着么?
注意观察了一会,萧靖才发现她根本不是在写字,那不过是手部无意识的活动而已。
他怕撤开右手会让秦子芊醒来,打算先保持着这个姿势。可是,窗棂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按照约定,这是莲儿在催促,他必须得离开了。
萧靖轻手轻脚地拉了下被子,盖住了秦子芊的胳膊。他尽可能慢地起身、走路,用了好久才步出了这间屋子。
他不知道的是,秦子芊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她痴痴凝望着萧靖离开的方向,直到门外完全没了声息,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推开门,夏晗雪和莲儿已经等在外面了。
“子芊喝过粥刚睡下,接下来就麻烦两位多多照应了。”萧靖平和地笑了笑,道:“以后再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到浦化镇找我。”
两位姑娘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夏晗雪轻声道:“此番有劳公子了。有公子的开导和劝慰,表姐应该能好起来,奴家真是万分感激。”
萧靖咬紧了牙关。
如果可以,他真想支开莲儿,再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给夏晗雪听。
可是,他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
视线交汇间,夏晗雪发现到了凝结在他眉梢眼角的苦涩。
“子芊是萧某同生共死的好友,又是报社的骨干,这也是我分内之事。”萧靖忽然正色道:“夏小姐亦是萧某的友人,说起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日小姐若有差遣,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不负所托。”
这话不仅说得没头没脑,而且也有些重了。可是,萧靖还是要说,若是连这样隐晦的表达都不能说出口,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平复胸腔里的那一团炽热的火焰了。
夏晗雪微微红了脸。她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公子言重了。”
三个人沿着原路向外走去。出了进来的那扇角门,来时的大车已侯在原地。
和夏小姐依依惜别的萧靖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阁楼里有位老人正眺望着这个方向。
第一百五十章 太老爷()
看着萧靖的,是一位气质不凡的老者。
他眯着眼睛嘀咕道:“嗯,倒是个一表人才的后生……”
阁楼离萧靖所在的地方不算太远,可也有近二十米。能从这个距离看清别人的脸,老爷子的眼神还是相当不错的。
老人的侧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夏管家。如果说他站在夏鸿瀚身边的姿态是恭谨的侍立,那么站在这位老者身边的他简直就是个涎着脸想讨好主人的应声虫,如果主人不说话,他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敬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