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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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行天下-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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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靖摇头道:“贵人这话,萧某实在不敢苟同。难道要做些事情的人就一定要乐于清贫,只有安贫乐道才能获得清名?您说的这种人是圣人,比之前我说的傻子还要少,可能一百年里才会出那么两、三个吧?

    只要是人就食人间烟火,更免不了万丈红尘中的种种烦恼。一个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整天在破屋里瑟瑟发抖的人,要如何实现胸中抱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一个连自己的日子都朝不保夕的人哪里来的动力去扶危济困?

    就算他德行堪比圣人,那又如何?天下能靠一己之力传播教化、济世安民的人万中无一,其他人就算有心,也不过惠及一村一镇之地罢了。若再远些,肯定就有心无力了。

    我的家乡有句话,叫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一个里长可以管理数十户人,县令、知府要造福一方,天子则要胸怀四海、以天下苍生为念,这就是其中的差别。

    萧某若只在浦化镇写些文字,也能在当地小有名气,然而镜报又怎能有今日之成就?如今不光京畿之地,连周围的各州县都能买到镜报,能看到报纸上的仗义执言。有朝一日,萧某还想将报纸卖到我大瑞最边远的地方去,哪怕那些地方三个月才能看到一份也是好的。

    做的事情多了,开销也就大了。贵人有所不知,报社每日花出去的银子像流水一样。纸张、印制、运输、编辑记者的人工、分销……哪一样能不花钱?一年下来,几个月略有盈余,几个月收支平衡,还有几个月在赔钱……最后的账目也就不赔不赚。不怕您笑话,亏钱的时候内子还会用体己钱往里贴补一些呢。

    若没有钱财,这些根本就无从谈起,报社早就关门了。

    也因为缺钱,萧某到现在还住在浦化镇的小院里,偶尔还要住到岳丈家去蹭吃蹭喝,这难道也能叫沽名钓誉么?

    金银财帛与实现抱负本就不矛盾,关键还是看人有没有把名声和钱财用在正经的地方。这并不难懂,还望贵人多多思量。”

    中年人叹了口气。

    他不否认萧靖的一些话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这套有些惊世骇俗的说辞。

    这人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教出了这么奇怪的弟子?

    渐渐的,中年人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他随意挥了挥手,站着的老人就从外屋搬来一把椅子让萧靖坐下了。

    “你若真有这样的志向,那还是值得褒扬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特意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道:“人常说修身齐家,你已有了自己的志向,却不知在家里过得如何?”

    萧靖闻言一愣。

    有点跑题了啊,不是说要聊人生和理想么,怎么突然歪到个人生活上了?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心念一动,又惜字如金地答道:“尚可。”

    中年人有些神秘地笑了笑,道:“你与夫人伉俪情深,乃是京城中难得的鸳鸯眷侣,此事人尽皆知,就不用再说了。不过,夏家的人待你如何?身为赘婿,日子没那么好过吧?”

    萧靖的身子在不知不觉间绷紧了,本已落下去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

    全力平复了思绪后,他才道:“岳丈和岳母待在下很好,萧某并没有不如意之处。”

    眼前的贵人估计又会认为我在说瞎话吧?

    古人对赘婿这个身份真的形成了思维定式啊。

    也难怪,在萧靖的前一世都能看到赘婿因家庭矛盾而残忍杀害家人的新闻报道,不要说更加打骨子里看不起上门女婿的古人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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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有惊无险() 
    萧靖真的不太习惯这种背景审查似的对话。

    又不是长辈跟小辈谈心,好端端的你说起这个干嘛?明知道我是赘婿还非要提起这事,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中年人呵呵笑道:“年轻人心气高,有些话不愿说出口,倒也没什么。据我所知夏侍郎对你的确不错,可你要知道,这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他看重的是自家的女儿和夏家的传承。

    夏家独女有了身孕,若最后生下的是个男娃还好,若是个女娃,你的苦日子就该来了。就算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机会,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再说句逆耳之言,夏侍郎是为了整个夏家,他女儿的夫君是谁并不重要,你只是恰好出现在了那里而已。

    就算你生了个儿子,又怎么样呢?将来继承家主的是他,你虽是他的生父,却会被夏家处处掣肘,以各种手段牵制,生怕你谋夺夏氏的家业。勿要说父子之情定然会日渐冷淡,甚至……”

    他特意顿了顿,冷笑道:“那姓秦的女子是半个夏家人也就算了,假如你与夏、秦之外的任何女人有了孩子,若是男孩,说不准生一个便会夭折一个,你信也不信?”

    中年人的话说得十分直白也很是诛心。萧靖本是个很淡然的人,但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心海中也泛起了涟漪。

    他不是没想过大家族的种种算计,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彻底地剖白一些他以前没想到或者不愿去想的事。

    关键是对方的话入情入理,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比如,照常理来说所有的大家长都希望家里人丁兴旺,多开枝散叶总是好的,就算是庶出的儿子、闺女还能拿来和地位稍低的人联姻呢,家里儿女满堂的不好么?

    可是,夏家不一样。

    继承权是很最敏感的事。他和雪儿的子女当然是夏家人,而夏鸿瀚乃至夏老太爷都不会允许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也就是和夏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以免他日祸起萧墙,生出兄弟阋墙的事来。

    虽然萧靖的伴侣只有夏晗雪和秦子芊,虽然和雪儿深深相爱的他对别人把自己当成繁衍工具的事并不在意,虽然中年人说的只是最坏的可能,但这样的揣测还是会让他的身上生出几分寒意。

    中年人似乎很满意萧靖的反应。他稍稍抬高了声调,淡淡地道:“夏家的确家大业大,但和你这女婿没什么关系。就算你能自由出入甚至动用家里的力量,但你终究是个外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若是个拜在世外高人门下的孤儿,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就算是父母兄弟,就算是骨肉至亲,难道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么?”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待有些闪烁的目光完全平复,方才续道:“可叹你这样的少年英才,终究还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表面上是光鲜得很,可骨子里仍如漂萍,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萧靖思索片刻,恭敬地作揖道:“谨受教。”

    中年人意兴索然地挥了挥手:“你不用摆出一副谦恭受教的样子来。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听得进去也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旁人说上再多也是无用。”

    萧靖又施一礼,微笑道:“不管贵人所言是否危言耸听,小子聆听教诲后确实增长了些见识,向您道谢也是应当的。嘿,萧某本就浪荡惯了,就算与家中有些如您所说的隔膜,最多也不过是做个富家翁逍遥度日而已。不怕您笑话,被人当猪养着也是在下的志向之一,这也算得其所哉。

    就算您说得在理,我又能争些什么呢?难道还能争个家主不成?岳丈与老太公都是一代人杰,萧某不过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后辈,又拿什么去争?”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若你有心,事情也不是不可为。天下何其广大,能翻云覆雨的并不止夏家。如果有人帮你,兴许你就不再是个赘婿了,而是个能活出样子的真正的男人。

    好了,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老宋,你送客人回去,记得好生照应着切莫出了岔子,明白吗?”

    老人躬身应命,又缓步走向了萧靖。

    “多谢贵人相救,他日萧某若有机会,定将有所还报。”萧靖对着中年人再施一礼,又面露难色道:“只是,出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再打了?”

    老人闻言似笑非笑地掏出一块黑布来。

    萧靖这才松了口气,顺从地让老人将黑布蒙在脸上,随着对方走出了房间。

    走到外面,他就被推到上了一辆车上。破车晃悠着走了很久,又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绕圈;很久之后,车才停了下来,有人解开了罩着他双眼的布。

    萧靖定睛一看,果然来到了刑部大牢外。再看天色,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想来是自己和那位贵人聊了很久,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

    来人把他送进牢房便离开了。

    萧靖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稻草堆上。

    总算有惊无险!

    最让他擦把冷汗的是,和他对话的竟然是当今天子!

    其实,夏鸿瀚是个被政治耽误的画家。艺术家皇帝宋徽宗、木匠皇帝明熹宗……夏鸿瀚和他们一样,在自己的工作之外别有所长,一手丹青颇有名家风范,人像画得更是传神。

    若不是肩负着夏家的兴衰,他兴许就是当代绘画大家了。

    夏鸿瀚曾把萧靖叫到书房,给他看了一幅人像,还让他牢牢记住,之后便把画烧掉了。

    画上的人便是陈伯锐。臣子私下给帝王画像终究是犯忌讳的,此事也只能偷偷做一做。

    当时,萧靖是心不在焉的。立志想当咸鱼的他不认为自己将来会有面君的机会,所以看了也没往心里去。

    因此,直到那位贵人问起夏家时,他才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

    

第四百一十九章 镜报的反击() 
陈伯锐为什么问起夏家的事?

    他想在萧靖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至于以后如何,他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不必急在一时。

    同时,他点到即止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话说得太多容易让人心生逆反,不多不少却正中痛处的话语才刚刚好。

    萧靖轻轻叹了口气。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皇室与夏家的角力持续了近两百年,彼此可谓互有攻守,双方都在寻找着可以借力的地方,以期在必要时死死压制对方,甚至永绝后患。

    夏家固然没有谋反的意思,但为了自保,也必须有鱼死网破的能力。

    无论自己多么不愿,却还是卷到了这场无休止的斗争中……生活终于要对我这条咸鱼动手了么?

    他可以当陈伯锐今日的话是耳边风。但是,人家既然有了把你当做棋子的心思,那么你的一举一动势必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任何故事里,领盒饭最快的永远是首鼠两端的人。作为夏家的女婿,萧靖别无选择,只能和夏家站在一起。

    可是,如果他冷淡地对待陈伯锐的试探,那么他就冒犯了皇帝的威严,也失去了作为棋子的价值。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夏家都是朕的臣子,何况你一个赘婿?

    帝王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陈伯锐有无数种方法对付他,他的生死不过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

    到时,萧靖休想再有什么理想抱负,只能忐忑的在夏家羽翼的庇护下苟活下去。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现在萧靖明白在暗处保护他的夏家人为什么在危急时刻没有现身了。

    有皇帝的人在,夏家的人不会贸然出手。万一抢先救人激怒了陈伯锐,姑爷那边反而会变成死局,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萧靖瞪着眼睛思考着。尽管一夜没睡,但此刻的他没有丝毫的睡意……

    大牢外面的世界一如往常。

    如果说今天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街道上的时候,镜报的反击也正式开始了。

    这些天诡谲的气氛为报纸蒙上了一层阴影。除了读者减少了一些,部分比较敏感的人甚至停掉了自家店铺的报纸销售,只为观望一下形式,以免惹祸上身。

    在这样的环境下,镜报又一次脱销了!

    街头巷尾几乎到处有人拿着报纸啧啧称奇。今天的镜报居然用了好几个版面的篇幅做一件事抨击新报!

    两家主流报纸之间的直接交锋可是读者们从来没看过的西洋景!

    “据记者调查,南岗县占地一案并非部分媒体此前所报道的‘乡民主动将田产托在谢举人名下’,而是地方豪绅巧取豪夺,以权势逼迫的结果。”

    “丰宁县的赵屠户家业殷实,仗着手下养着的泼皮无赖数十人横行一方,连官府都不放在眼中。十年来其恶行无数,光是犯下的人命案就有三起,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

    日前,有媒体称其为铺路架桥、造福一方的楷模,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上月还有因赵屠户煎迫而流落他乡的妇人投缳自尽,只留下了几岁的幼子……”

    镜报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新报的名字,但一篇篇报道都是针对新报曾报道过的事进行的重复调查,得出的结论却与新报有着天壤之别。

    “真是奇怪也哉。”一个儒生放下报纸,若有所思地道“两张报纸对同一件事的说法全然不同,到底该信谁的?”

    他的同伴摇头晃脑地道“小弟平日里是更喜欢新报的。但这次镜报言之凿凿,将每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得一清二楚,前前后后的说法比之新报更加禁得起推敲……哎,且看看吧,以前你我都曾斥责镜报逐利,现在看来,它至少没有见利忘义……”

    日常有看报纸习惯的人基本都参与到了这场争论中,无论读者们支持的是哪一方。

    随着讨论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事大白于天下,报上提及的很多东西也得到了人们的印证,批判新报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新报比镜报来得有趣,可谁知都是胡编滥造的,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去看话本咧。”

    “好好的报纸竟然为他人文过饰非,用一些骗人的假话来欺骗读者,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可悲可叹啊,信口雌黄之辈居然大言不惭地夸夸其谈,信义的败坏竟到了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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