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现在都是萧家的人了。出嫁从夫,一切也应以夫君为重,如今他有伤在身,我又怎能擅自离开?与夫君同处一室,又有何不可?”
看到小姐认定了这个夫君,哑巴吃黄连的夏管家呆立了片刻才苦口婆心地道:“小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爷要面子,您若就这么住在萧家了,要是有人说嘴……再说,老爷他在太老爷那里也没法交待啊!”
夏晗雪摇摇头,正色道:“夏叔不必再说了,雪儿今生今世已认准了萧郎,不会再离开他的身边。夏叔,难道您也想看着雪儿被人拆散、终生孤苦无依么?”
作为夏鸿瀚的女儿,她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还在维护夏家;同样的,此时此刻她也不会说夏家的半句不是,就算这个家族的作为伤了她的心。
如果夏家真的如此在意她,那么当初眼都不眨的把她许给徐家又算什么?
夏晗雪很怕回到夏家就再也出不来了。如果是那样,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么?
她知道,像自己这样条件出众的女子对任何大家族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政治财富,爹爹有一万个故技重施的理由!
眼看着局面僵持下来,一直在旁边笑吟吟地凝视新婚妻子的萧靖忽然开口了:“夏管家,你家老爷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夏管家这才回过神来。看天色晚了,他一时情急只顾着劝小姐回家,却忘了要说动小姐八成要从这便宜姑爷身上着手。
想到这儿,他赶忙把萧靖拉到一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只见萧靖越听越开心,最后笑逐颜开的他干脆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起头来。
待夏管家说完,萧靖含笑走到了夏晗雪身边,牵起她的手柔声道:“雪儿,你便随他回去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勿相负()
啊?
情况变化得太快,连夏晗雪都反应不过来了。她投给萧靖一个委屈又略带幽怨的眼神,似乎想向夫君寻求一个解释。
萧靖笑着附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夏晗雪脸上现出了讶异的神色,随后她又面露不舍地轻声回了句话。萧靖其实也舍不得雪儿走,但他还是柔声说了些悄悄话,俏脸微微发红的夏晗雪挣扎了片刻,才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夏管家,雪儿就拜托你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岳母大人应该也很想见到她。”
萧靖说罢这句才收起了脸上令人玩味的笑容,正色道:“夏管家,萧某几番出生入死,对雪儿的一片真心无愧于天地,只希望夏家万万不要相负于我。”
他的目光很是严厉,见惯了大风大浪、只有在太老爷面前才会唯唯诺诺的夏管家在与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都有些失神。
几个呼吸后,略微有点尴尬的夏管家才道:“公子言重了,夏家必然会给您一个交待,还请您记得夏某适才说的话。”
萧靖点了点头,微笑道:“雪儿多多保重,回家不仅要吃好、喝好,还要把自己洗得白白的,为夫忙完了这段便去接你。”
夏晗雪霎时便闹了个大红脸,只能低声道:“夫君也保重,奴家等你。小雅妹妹,要你多费心了。”
董小雅郑重其事地道:“夫人放心吧。”
夏管家总算松了口气。行礼告辞后,他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夏晗雪离开了院子。
送到院外的萧靖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马车,苦笑着吁了口气。
“公子,这样就让夫人回去,万一……”
和报社的许多人一样,董小雅并不相信夏家。
萧靖淡笑道:“你知道刚才夏管家和我说什么吗?”
董小雅没有接话,但目光里却有些探询的意思。
萧靖又道:“他说,让我找方便的时间去夏府拜会老爷和夫人。他还提醒说我是第一次正式上门做客,礼数一定要周到,万万不要缺了什么。”
董小雅闻言先是一喜,可随后又蹙起了眉头。
萧靖叹道:“我知道,这话其实说明不了问题,可我也没有什么其它的选择了。”
强留夏晗雪甚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行,但这就意味着和夏家彻底翻脸。作为丈夫,他当然有责任给妻子一个完整的家,若此事后夏晗雪与娘家人离心离德,那么他的心里也不会好过。
比起这些,新婚当夜就让新郎独守空房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事,他一个从后世穿越来的人也不在乎。
因此,他只能相信夏鸿瀚。
当然,萧靖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夏家手眼通天,对抢亲的事是如何了局的一定有所耳闻。就算夏鸿瀚对这“女婿”的出身不满,也不得不考虑宫里的面子,毕竟那位古道热肠的太后最是急公好义,若夏家继续乱来,那她的鄙视对象估计就从徐继仁变成夏氏家族了。
经过今天这番折腾,萧靖与夏晗雪的“官配”已是民心所向。就算世家大族不在意百姓的看法,可如果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骂,对夏家的声望和未来的复兴大计也是十分不利的。
“走,咱们去见个人。”身上的疼痛又开始发作的萧靖龇牙咧嘴地强笑道:“就是我行动不便,要麻烦小雅帮忙了……”
一炷香后,萧靖和董小雅进到了一座朴素的小院中。
正房前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见萧靖在搀扶下走来,他们伸手拦下了一旁的董小雅,道:“对不起,我家主人只说要见萧公子。”
董小雅想争辩,可萧靖却示意没关系,继而缓缓离开她的搀扶在三人的注视下走进了房间。
屋里充盈着泛黄的光线,一个白袍人正在翻阅手中的书卷。直到萧靖进来有一盏茶的工夫,她才把书放回桌上,轻笑道:“来了?”
读书的白袍人正是陆珊珊。
她的视线在萧靖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是在打量他。之后,她又莞尔一笑,那写满疲惫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招牌式的明媚。
“春宵一刻值千金,萧大社长怎么有空到小女子这里来?先前听人通传,我还吓了一跳呢。”陆珊珊似笑非笑道:“有美相伴却急匆匆地跑来,莫非你对我就这般思念么,连那人比花娇的美娇娘都能舍弃了?”
萧靖还没张嘴,陆珊珊又道:“你这样似乎不妥吧?要是你的雪儿妹妹自此对我怀恨于心,我和她将来还怎么见面?萧大社长,请你自重。”
被她一番抢白和奚落,萧靖却浑不在意。他直勾勾地盯着陆珊珊,眼中只有一种情绪:
敬畏。
这个女子,实在太可怕了。
“真没想到,你又穿上男装了。”萧靖没理会她明知故问的挖苦,自顾自地道:“据我所知,你并不喜欢扮男人的。”
陆珊珊抿唇笑道:“怎么?看你失望的模样,莫非你喜欢看我穿女装?我像寻常女人一样穿戴时,是不是也很漂亮?”
萧靖翻了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你反复念叨这个有意思吗?
陆珊珊起身缓步踱到他身边,饶有兴趣地道:“还是说,你看到我穿男装想起了秦姑娘?她也是个可人儿啊!哎,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才得到倾城倾国的夏小姐,就又得陇望蜀地惦记上人家的表姐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不得挥散那阵扑面而来的香风了,萧靖顿时急眼道:“你别胡说八道,咱就不能好好聊天么?”
陆珊珊咯咯一笑,逗弄萧大社长对她来说真的是件人生乐事。笑过以后,她才抛了个媚眼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在车舍里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本公主南下哪里需要遮遮掩掩的?”
萧靖只能赔笑。不管怎么说,是他连累了人家映月公主,这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眼见着陆珊珊借题发挥得差不多了,也该说正事了。谁知,就在萧靖神色恭谨地准备出口道谢的时候,陆珊珊忽然拦住了他,一本正经地道:
“你先听我说句话,听完再谢也不迟!”
第三百四十章 贺礼()
萧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不过,陆珊珊会提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没有她出手相助,情况会比现在复杂得多。诚然,有人知道盲报的存在后也会产生拿去给太后献宝的心思,可那只是一种可能性,萧靖再如何筹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有了陆珊珊安排,事情就好办了。盲报无声无息地送到了太后近前,宫外所有重要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就让太后的耳目知晓……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后天因种种因素双目失明的人比任何人都渴望能够再次靠自己的力量来“看”到东西。在身边人的指导下,太后很快就借助说明“看”懂了盲报,所以,萧靖才能在抢亲的两天前递上那份刻上了他和雪儿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的全过程的陈情。
事情办好了,按说他应该高兴,可是一想到北胡人在大瑞居然有如此之大的能量,萧靖又有些脊背发凉。
人家都渗透都这一步了,朝堂上的诸公还恍然不觉么?还是说,大家对这事已经心照不宣了?
因为车舍里的缘故,朝廷和草原王庭间的关系很是和缓甚至有点暧昧,可北胡毕竟是大瑞的敌人啊。
所以,他才会对陆珊珊产生敬畏之情。这妮子到底掌握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看到萧靖五味杂陈又颇为忐忑的样子,陆珊珊没忍住笑出了声。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出难题的。”
她缓步走到萧靖的近前,负手甜笑道:“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就好,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靖的脸上十分平静。他直视着面前的女子,淡淡地道:“你不妨说说看。”
陆珊珊微笑道:“很简单,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帮我在报上刊载些东西就好。”
话音刚落,萧靖便皱起眉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报社越做越大之后早晚要不得已地选边站队,可即便那样媒体也要尽量保持中立和客观。若他肯被人当枪使,当初何必拒绝徐继仁的提议又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更何况,陆珊珊代表的是北胡。她所在的一方确实相对温和,可那也是与大瑞交战两百年的世仇。
作为这个时代的标杆之一,镜报已经初步具有了引领舆论的能量。
万一人家让他发可能会对天下和百姓不利的消息呢?万一陆姑娘想在报纸上用计谋祸乱军心呢?万一对方想制造舆论陷害大瑞的忠臣良将呢?
那报纸就成了北胡的帮凶,萧靖也会成为里通外国的罪人。
陆珊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萧靖的反应。她悄无声息地迈上了一步,妩媚笑道:“就算是人家求你也不行么?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不对,是两个呢。”
萧靖毅然决然地道:“说不行就是不行。别的什么都好说,唯独此事我不能答应。”
陆珊珊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忽而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萧靖无奈道:“你有点仪态行不行?怎么说也是个天生丽质的姑娘家,平时倒是有模有样的,现在呢?说好的笑不露齿呢?还有,请你离我远一点,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咱们孤男寡女的相距这么近成何体统?”
说着,他向后退了退,谁知陆珊珊也跟着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还是只有半米。
“你这人喜欢顾左右而言他,我要让你专心和我说话。”陆珊珊哂笑道:“至于我为什么发笑……那是因为你装仁人义士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就跟个要慷慨就义的烈士似的。”
说罢,她收起笑意,正色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做对不起大瑞、对不起百姓的事。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么?”
萧靖默然。
他与陆珊珊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姑娘虽然杀人不眨眼,虽然偶尔喜欢扮轻浮,可心地却没说的。她厌恶战争,身为公主却很同情民间的疾苦,也不愿看到亲友或百姓受伤害……很难想象,她会利用融入了自己心血的报纸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陆珊珊又道:“再说,你不还是报社的社长么?我的东西还有你把关呢!如果你觉得不好,不登到报纸上便是,如此你总能放心了?说起来,我想登出的东西很多都是批评车舍里的,这些你总不会抗拒吧?”
这个可以有啊!就算她不说,镜报也会做的。
陆姑娘这番话明显不尽不实。若她送来的都是萧靖也心甘情愿发出的消息,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卖人情?
萧靖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望向了陆珊珊,随即咬着牙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可以帮这个忙,但前提是一切可控。如若不然,他宁可驳了陆姑娘的面子。
看到他答应了,如释重负的陆珊珊吁了口气道:“你同意就好,要不我就白费口舌了。”
萧靖阴阳怪气地道:“陆姑娘谈笑之间便可举手杀人。我若不帮你,只怕就走不出这个屋子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陆珊珊的神色忽然有一点不自然。不过,她掩饰得极好,连萧靖这么心细的人都没发现什么端倪。
陆珊珊撇嘴道:“在你心中,人家就是这么凶残的人么?罢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有人把闲话传到你家夏姑娘的耳朵里,明日一早会有人把我的礼物送到报社去。”
萧靖摆手道:“礼物什么的就算了吧,咱们不至于这么生分。”
陆珊珊却道:“这礼你非收不可,不收定然后悔。”
看到一脸讶然的萧靖面露相询之意,她又道:“就是些北地药材而已,送给你和夏小姐的。陆冲当时下的是极其猛烈的虎狼之药,你们两人都中了招,药性积存在体内了。若不服些解毒的药物善加调理,这辈子想要孩子就难如登天了。怎么样,我这礼物还不错吧?”
萧靖心中暖暖的。
他刚想道谢,陆珊珊却嬉笑道:“谢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拜托你的事以后还要你多多帮衬呢。”
心知不便久留的萧靖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走后不久,独处于房间之中陆珊珊忽道:“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