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奴家与萧郎结为了夫妻。”
夏晗雪的脸上有羞涩、有柔情,像极了那些新婚当日满是娇羞的小女人。来拿人的官差没有给她半点压力,她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和家人讲话:
“奴家与夫君两情相悦,早已立下海誓山盟,今生定将生死相随。”
夏晗雪环视了一圈,又道:“既然心有所属,又岂能再许他人?夏氏不是忠显伯的佳配,随夫君走也是出于自愿,绝非被挟持,请各位一定记得。”
说过这番话,她稍稍低下头去不再言语,给众人留下了消化的时间。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方才朗声道:“奴家不孝,不仅违拗了父母的话,还擅自与夫君成亲,实在无颜再做夏家的女儿。”
说罢,夏晗雪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自此刻起,奴家与夏家再无关联!”
石破天惊!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苦主()
第332章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即便是最冷静的官差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在这生死关头和夏家断绝关系,不是凭空少了个保护伞么?
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生怕其中有诈;只有萧靖和已坐回他身边的夏晗雪面带微笑,神态比刚才还要放松一些,似乎是丢下了最后一点点负担。
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夏氏是大族。虽然近十几年来一直在韬光养晦,明里暗里却还有不少敌人。待事毕,若能够善罢自然最好,若闹到不能收场,定然会有人借此攻讦夏家。
虽然夏家有自保之力,可事情闹下去,对家里没有半点好处,爹肯定也要劳神操心……奴家违背了父母之命,已经是忤逆不孝,决不能再连累家里了。
不如干脆和人说,奴家和夏家再无瓜葛。虽然别人未必会就此罢手,可爹爹那里毕竟多了个说辞,是不孝女与人私奔叛出,夏家也是无可奈何……若事情棘手,爹便可顺水推舟地说人家败坏门风,不认这个女儿……”
夏晗雪的话犹在萧靖的耳边。他望着身旁美丽而倔强、不惜毁掉自己名节也要为家人减轻压力的姑娘,眼中的爱意更加浓烈。
她不像我,毕竟她在这里还是有牵挂的啊。
当夏晗雪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萧靖是无条件支持的。
第一,他不想连累别人;第二,借着女方家里的势力来保命,那他不就成了吃软饭的么?
萧靖伸手挡住了阳光,嘴角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官差那边,形势仍然乱糟糟的。
“张头,您听到没?那小姐说,她与夏家再无关系!既然如此,咱们上吧!”
“就知道你小子要跳出来。这你都看不出来么?她这不过是不想连累家里!你以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都是场面话,万一这大小姐有个好歹,人家夏家还是不会放过咱们,到时候你怎么办?”
“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难道要陪这俩人耗到明天么?您要是不敢上,就让我来吧。我把话说在前面,万一出了岔子,事儿是我的;要是成了,功劳是您的。行不?”
“你!”
一群人争执不下,吵吵嚷嚷的甚是激动,萧靖和夏晗雪反而成了看热闹的。
慢慢的,一个时辰过去了。“婚礼”结束已是未时,这会便到了申时。
看样子,差人们快要商量出结果了。许多人看着萧靖的眼神越来越热切,兴许在他们眼中这人已是功劳簿上的一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少顷,有个公子哥在院门口翻鞍下马,又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探出头来。
没错,这人就是徐继仁。
他换了身衣服,之前的狼狈相全然不见了,整个人又变回了英武不凡的绣花枕头。
看到患上了萧靖恐惧症的他一来就摆出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姿势,周围的官差都暗暗摇头。
这就是伯爷么?
徐继仁扫视一圈未发现萧靖的帮手,胆子马上就壮了。他瞥了眼窃窃私语的差人们,呵斥道:“你们这群饭桶!都到了跟前,怎么还任由贼人逍遥法外?为什么不拿下!”
忠显伯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对一些吏人肯定不会客气。
张头轻咳一声准备站出来解释,可徐继仁根本就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他用力着一挥手,随他而来的十几个汉子就冲进了院子,有了倚仗的他也跟了进去。
他的随从各个龙精虎猛,一看就不同于徐家的豪奴,应该是他从哪里找来的救兵。
“萧靖,没想到啊,咱们又见面了。”徐继仁怨毒地冷笑道:“你的胆子实在不小,不仅光天化日抢走我的新娘,还敢公然拒捕,让官府的人都不敢抓你……呵呵,倒是我小看了你。”
萧靖拱手道:“忠显伯过奖了。萧某其实没什么胆量,可有人要把我的心上人抢回他家当夫人,那是万万不行的。说不得,我也只能奋力一搏了,多有得罪。”
他的言辞很客气,神情却极是轻蔑。从头到尾,他都在和夏晗雪眉目传情,连个正脸都没给徐继仁。
徐继仁也不着恼,只是冷声道:“你也不用客气,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等对付了你,我再好好收拾收拾这贱人……哎呦!”
话还没说完,他便是一声痛呼,抬手飞快地捂住了嘴。尽管如此,还是有鲜血从指缝中透了出来。
萧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可能是觉得石头太小不堪用,他又叹息着把石头丢回了地上:“有人就是嘴臭,不教训教训不行啊。”
徐继仁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子就是来找场子的,怎么被人给打了?
心中一阵血气上涌,人也不怎么胆怯了。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恨地道:“都给我上,打死勿论!”
仿佛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敢,徐继仁也拔足往上冲。冲到一半,他的余光忽然发现事情不太对:怎么就我上来了?
回头一看,借来的打手要么驻足不前,要么踌躇着退回了原处。再看萧靖,他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适才在新仇旧恨带来的盛怒之下,徐继仁已经失去了判断力。现在看到火折子,再看着萧靖让人玩味的笑容,他马上反应过来了。
“啊!”
一声吓人的惊叫后,徐继仁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好不容易到了外面,脚下一软的他又摔了个狗啃泥,一身的锦衣华服都蹭得没了样子。
同来的汉子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软塌塌的徐继仁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便对着官差们吼道:“你们怎么还不拿人,莫非就是在此看本伯爷的笑话么?”
没人应声。
所有的差人要么眼神空洞,要么斜向四十五度望着天空。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想自告奋勇,那么此刻真是没人愿意趟这浑水了。人家那么骂你,你还上去给这软蛋玩命,那不是贱骨头么?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第三百三十三章 去死吧!()
眼见着没人愿意卖命,徐继仁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可一出生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因为是独子,爷爷和父亲对他极是宠爱,这也养成了他骄纵的性格。
直到今天,府里的下人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如今,一群身份与他天差地别的差人却无视了他的话!
“你们都聋了么?”徐继仁身边的随从忍不住替他出头道:“伯爷说了话,谁敢违抗?莫非尔等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周围人眼中的不屑连藏都藏不住了。
你算哪根葱啊?
一个只有虚职的清贵伯爷手再长也管不到官府办案上。京城的贵人多如牛毛,要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来指挥一番,那官府也别干事了,天天陪着人过瘾就是。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他背后有人,那也得他的主子下了条子、说了话才管用。就现场情况看,明显是他自己怂了才逼迫别人去拼命,早就成了人精的差人们才不会陪他玩呢。
再说,人家夏家是实打实的豪门,实力深不见底。徐家呢?爷爷那辈是对皇室有恩的宠臣,父亲那辈就变成了弄臣,到了儿子这辈,干脆就成了让人唾弃的浪子,也没听说受到皇家什么眷顾。
两相比较,答案还用说么?干嘛为一个在街上被抢亲者吓得屁滚尿流的弱鸡卖命啊!
人们心里虽这么想着,样子却还是要做做的。于是,所有的官差聚拢到了一处,假装商量突入院内控制萧靖的方案,实际上他们的商议永远不会有结果。
徐继仁颓然坐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上。这一坐,就又是一个时辰。
酉时了。
夏季天黑得晚,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眼见着差人的讨论依旧热火朝天,沉默不语的徐继仁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红红的。不是哭了,是怒了。
欺人太甚!
徐继仁早就发现别人都把他当傻子,可他忍住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提出了赏格,但重赏之下也没有勇夫。
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打算再忍了。
你们都不愿动手,老子自己来!
徐继仁笑得很是狰狞。他低声吩咐了手下人几句,那人显得有点为难,但出于对伯爷的畏惧,还是飞快地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了,所有人看到他手里东西的瞬间都变了脸色。
火把?
天色一时半会黑不下来,这么早就点起火把,难道
徐继仁的表现马上就证实了众人的猜测。他夺过火把站到了院门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萧靖,在数丈之外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放肆的狂笑。
“姓萧的,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用力挥舞着火把,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过是一个贱民,老子烧死你就像烧死一条狗!是你害得我在新婚之日当众出丑,这笔账,就用命来还吧!哈哈,你不是抢走了夏家的贱人么?正好,你们就去阴曹地府当一对苦命鸳鸯,到了那边,也要记得我徐继仁的恩德!”
话音刚落,徐继仁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萧靖和夏晗雪都在笑!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在那一刻,萧靖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紧紧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死亡近在咫尺,两人的柔情蜜意都不曾减少半分,这就是所谓的情至深处么?
徐继仁彻底疯狂了。
“去死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将火把扔进院里。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随从死命抱住了他的胳膊,颤声劝道:“伯爷不可!姓萧的固然可恨,但纵火也是大罪呀!这光天化日的,无数双眼睛看着呢,就算朝廷体谅伯爷的难处从轻发落,罪责也不会小了。要是万一引燃了附近的民宅”
“滚!”
狂怒的徐继仁哪里会听别人说话,一脚就把这随从踢开了老远。
在你们看来,我就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
爹去世的那天起,徐家就失了势。空有钱财有什么用?别人一句话就能让徐家败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们只知道我游手好闲,不知道我是为了四处结交才如此浪荡;你们只知道我花钱如流水,却不知道花出去的钱都用来巴结贵人了,若非如此,又哪里来的徐家的安稳?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徐家么!
徐继仁又一次挥动了手臂。就在火把即将脱手而出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厉声喝到:
“住手!”
早些时候,宫中。
大瑞的最高统治者陈伯锐低眉侍立在榻边,态度极是恭谨。
他还不到四旬,鬓角却已白发丛生,精神也不是很好。若让不知底细的人来看,兴许会觉得这位皇帝已年近甚至年过五旬了。
而榻上坐着一位雍容的妇人。她倒有五十多岁了,可保养得极好。从那犹存的风韵中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位大美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呆滞的双眼没什么光彩和生气。
两人的关系是母子,可从外表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姐弟”的既视感。
“皇儿,听说河东又旱了?”怔怔出神的妇人忽然开口道:“救灾的事固然要紧,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若国库的钱不够支用,哀家这里还有些,你拿去便是。”
陈伯锐忙道:“万万不可。母后,河东虽然糟了灾,灾情却比几年前轻了许多。就说拨钱赈灾,这两年风调雨顺的,国库的银子也足够了,哪能动您的体己钱?”
身为九五之尊,他也有他的骄傲。先帝在位的后期做了不少糊涂事,彼时天下已有了乱象,是他继位后勤于政务、拨乱反正,才稳住了大瑞这个庞然大物。如今,民间已有不少人称颂他为“中兴之主”了。
见皇帝打定了主意,太后也不再坚持了。沉吟片刻,她又道:“适才外面一阵喧腾,哀家在深宫中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事还引发了宫人的议论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乱子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往事()
听到太后问起此事,陈伯锐目光一凛,慌忙应道:“城中的喧闹竟然惊扰了母后这是儿臣的过错,还请母后责罚。”
无论朝野还是民间,都称颂当今天子乃是至孝之人。
陈伯锐不是高太后的亲生儿子,却是由高太后抚养长大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也是情同母子,陈伯锐对太后的侍奉和照料已做到了极致,极为孝顺的他绝对不输给天下任何一个孝子。这段属于皇室的反哺之情,一直以来都是流传在民间的佳话。
那一声声“母后”,叫得确实是情真意切。
高太后叹道:“皇儿不必自责,你日理万机,岂是什么事都能管得过来的?有些动静无妨,只要没闹出乱子就好,哀家还正嫌这宫中太气闷了。”
陈伯锐知道母后年轻时的性子,对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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