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打斗虽然没让他受什么足以致命的伤,可伤筋动骨总是免不了的。之前,与雪儿重逢的巨大喜悦冲淡了痛感,可在快要走到浦化镇的时候,一身的伤痛终于发作了。
萧靖在草原上受的致命伤将养了几个月后已见好,可要彻底养好至少需要一年。让人失了元气的旧伤尚未痊愈就又添新伤,身体的反应自然极其强烈。
“没事的,我还好。”满头大汗的萧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是可惜了今天的良辰美景。我这模样,怕是没法洞房了。”
夏晗雪还道他要说什么,谁知他讲出这么一句漫无边际的话来。羞不可抑的雪儿不能放开他跑掉,只好顿足道:“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胡说八道,莫非萧郎你是装来吓人家的?”
看到女孩的眼眶里已有泪水在打转,即便萧靖认为夫妇敦伦不是什么胡说八道,也不敢再乱开玩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夏晗雪的手背,柔声道:“等你我都老了,若还能和你这样同行就好了。”
夏晗雪的嘴角微微有了些笑意。不过,她很快又撇着嘴嗔道:“只怕到时你身边就有年轻貌美的佳人啦。”
闻言,萧靖轻笑道:“雪儿,你还记得在回京城的路上我问你的问题么?”
这答非所问的话让夏晗雪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萧郎说的是什么,继而轻轻颔首。
萧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再问同样的事,你的答案还和原来一样吗?”
夏晗雪明显有点踌躇。轻咬着唇思量了片刻,她终于还是缓慢而坚定的“嗯”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贺喜()
“如果世上再没有夏晗雪与萧靖……你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么?”
这是从草原南归时,萧靖曾问起的话。彼时,夏晗雪说她也想隐居世外,可世上还有很多需要镜报帮助的人;同时,报社的同事都像亲人一样,她不忍离大家而去。
而这也正是萧靖的心思。
且不说肩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一走,就辜负了小雅、邵宁等一干死心塌地的部下,重情义的他又怎么忍心?
夏晗雪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萧靖又何尝不想名正言顺的和雪儿生活在阳光下?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他有义务给父母双全的妻子一个完整的家,在外面颠沛流离地隐居其实是最后的选择。
所以,就算他早就安排好了走水路南下的行程,到这会儿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便不再提及了。
眼看着到了浦化镇,曹驰恋恋不舍地回去找那群战友了。夏晗雪好说歹说才让莲儿去了小远所在的地方,偌大的世界里终于只剩下了她和萧靖。
两人不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慢了下来。
斑驳的树影洒在身上,牵着雪儿的萧靖心中一片空明。微风拂过,他在恍惚间居然又有了些前世和女友在校园牵手漫步时的感觉。
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两世为人,他的心早已磨砺得十分坚韧,对死亡也看得很淡。可是,在这事涉生死的紧要关头,他还是多了些对生的依恋。
毕竟,萧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仿佛知道爱郎的心思,夏晗雪也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萧靖当然清楚那个说话张嘴就来的汉子不是想去喝喜酒,而是想和被保护的对象同生共死。不过,吴叔才是对的:这是只属于一对新人的时刻,旁人在场只会让人徒增愧疚。既然如此,还不如由着年轻人去折腾。
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小雅候在门前。见萧靖回返,她快步迎上前来,微笑道:“公子,雪儿姐。”
“小雅还在”这事让夏晗雪有点惊讶,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三人一同步入了堂屋。
“这间便是公子的婚房,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董小雅轻轻推开了编辑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人心生错觉: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长长的办公桌已被移走,平日里堆积如山的稿件和笔墨文具也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喜庆的红烛,是铺着红被褥的婚床,是一座崭新的、放着铜镜和胭脂水粉的梳妆台。
才区区一个上午,一切就已准备得如此周到体贴!
惊讶之余,萧靖叹道:“小雅,你有心了。”
董小雅只是微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如何周到都不过分。公子若有事,唤奴家一声就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推门的吱呀声,应该是有人来了。
萧靖脸色一变。他一马当选冲到了院子里,却在看到来人后呆呆怔住了。
笑吟吟的秦子芊一合纸扇,不无调侃地道:“怎么,才几个月没见面,萧大社长已经不认得我了?”
满头黑线的萧靖还没来得及答话,夏晗雪便快步迎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讶然道:“表姐,你怎么来啦?”
秦子芊嗔道:“这是什么话?我本就是报社的记者,有什么来不得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偏偏嫁的是这个忘性大、才娶了媳妇就忘了同事的忘恩负义之人,我这个娘家人若是不到,将来你指不定怎么受欺负呢。”
夹枪带棒的话,萧靖在陆珊珊那里听得多了,每句都比这有力度,但他完全不以为意。不过,秦子芊说出来的就不一样了,他和秦姑娘毕竟曾有过一段暧昧,若不是后来紧张的形势一步步的将他和夏晗雪串在了一起,此刻来贺喜的没准就是雪儿了。
萧靖问心有愧,所以面对秦子芊的时候才会尴尬……虽然他知道嘴硬心软的秦姑娘只会祝福,就算心中酸楚也绝不会因此怪罪谁,可他还是十分过意不去。
“萧郎才不是那样呢。”笑靥如花的夏晗雪撒娇似的晃了晃秦子芊,又望着萧靖道:“他的记性可好了,该记得的事一件都忘不了的。”
稍稍顿了顿,她又忽闪着大眼睛意味深长地道:“表姐在这里也是很重要的人,他忘记谁也不敢忘了你呀?”
这回轮到秦子芊尴尬了。她若无其事地轻咳了一声,才道:“都说女生外向,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罢了,我是来喝喜酒的,才不和你这妮子斗嘴了。”
夏晗雪嬉笑着凑得离表姐更近了一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悄悄话。秦子芊听罢抛给她一个白眼,丢下她自顾自地进了堂屋。
萧靖刚想问问雪儿和秦姑娘说了什么,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结果,还是白紧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邵宁,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小坛子酒。
“你小子这么不地道,我本是不想来的。”
他急匆匆冲进屋里咕咚咕咚地牛饮了几口水,才满脸不忿地道:“可是,老子办喜事的时候就你花样最多,我差点让你折腾死。今日不来,就错过了报仇的绝佳机会,所以本公子无论如何也要来砸个场子。”
虽然邵员外让家人严防死守地看住人,可邵宁是谁?那是混世魔王来着!到了中午,他瞅准了一个防御松懈的时机悄悄往外溜,虽然仍被人发现并拦阻,可哪个仆役敢真的动手打断自家公子的腿?一旦下手有了顾忌,他们就更不是邵宁这种街斗经验丰富的人的对手了。
“既然来了,和你喝上两口也无妨,反正你带来的一定是好酒。”萧靖笑道:“不过先说好了,你和子芊最多只能待一顿饭的工夫,过了时间我就要赶人了,明白么?”
虽然不乐意,邵宁还是应了,他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很不乐观。
“人够了,咱们开始吧。”
“开始啥?”
萧靖哈哈大笑道:“成亲嘛,还能干啥,当然是拜天地了!”
第三百三十章 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僵持()
萧靖拿出来的不是炸药、手雷,只是一个寻常的火折子。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容中没有半点恐惧或激动,可以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单纯。
可是,气势汹汹的差人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萧靖身后的柴堆上。
谁会把一大堆柴火摆在正房的前面?更何况,有经验的人都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这气味好像是……
火油?
他不是疯了吧!
在缺乏消防手段的古代,故意纵火是死罪,律法写明了要处斩的。
难怪他还待在家里等人来抓,原来是存了必死之心!
萧靖和夏晗雪距离柴堆也就不到两尺的距离。如果淋上了火油的木柴被点燃,燃起的大火瞬间就能吞噬两人,别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夏季。看情形,院子里浇过火油的地方不止一处。若万一点起火来……
那大家不是遭了池鱼之殃么!
于是,官差们很有默契地集体后退了几步。
目睹了这一幕,萧靖不禁哑然失笑:老子是穷凶极恶、就算死也要拉上别人玉石俱焚的货么?你们想一起上路,我和雪儿还不乐意呢!
莫说他给小雅留下了逃生通道,就算是这些奉命来拿人的差人,他也不愿伤了人家的性命。谁家里没爹娘妻儿?前世很多寻短见的人还连累了无辜的路人或是试图营救的好心人,那又何必了?
为了这个“欢迎客人”的仪式,萧靖和雪儿拜堂的时候连屋里的红烛都没敢点,这牺牲不可谓不小。
此外,萧靖早就留了一笔钱给邵宁,万一邻家失了火也足够重建和赔偿。同时,他还让邵宁在今天一天之内以邵家的名义把邻家的人都支出去做工,以防万一。
想死一次,还真挺不容易的。
当然,这些不过是在“未虑胜先虑败”思想指导下做的最坏的准备。因为留了后招,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寻死觅活的。
早些时候有人要陪同前来他没同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万一和官府的人动了手,那就是暴力抗法了,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烧房子呢!
浦化镇的另一头。
“啊!”
邵宁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抡着大棍子的壮汉面露不忍之色,可抬眼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邵员外,还是咬着牙结结实实地把木棍打到了邵宁的屁股上。
“逆子!”邵员外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哆嗦:“萧靖那边有多凶险,你会不知道?爹万般嘱咐还派人盯着你,就是怕惹出什么是非来连累邵家。你倒好,居然还敢强行冲出去,眼里还有没有爹……给我狠狠地打!”
主人动了真火,下人动手可不敢留情面。邵员外也想开了:反正动用家法打儿子不算私刑,再不好好教训下,以后邵宁一准惹出捅破天的案子来!既然如此,就可劲儿打吧!
不停惨叫的邵宁抽空龇牙咧嘴地对着爹笑了笑:“爹,您不是常说人生在世要有情有义么?萧靖是孩儿的兄弟,他大喜的日子我若连面都不露,那像话么……哎呦!”
才走出报社不远,他就被邵家的人绑回来了。虽然早就知道去报社会惹得父亲雷霆震怒,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还敢嘴硬?给我使劲打!”邵员外冷冷地道:“你们是没吃饱饭还是怎的?什么时候他不敢胡说八道了,你们再停手!”
话音刚落,他不管不顾地拂袖而去,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打手们。
趁着人停手的机会,邵宁抬头望向了镇子远处那个熟悉的方向。
还好,没有烟柱。
他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少许,轻叹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萧靖那边则陷入了对峙状态。
进退不得的官差们都退到了院外。上去拿人,怕被殃及;在外面等着好像又没法交差,这该如何是好?
有个胆子大些的差人凑到一个年长官差的耳边,小声道:“张头,咱们就这么退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兄弟里有几个身手利索的,不如找人拖住他,然后……”
他伸手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其实,整天与恶人匪类打交道的差人哪会如此怯懦?尤其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中的勇敢者有把握暴起制服萧靖,所以这些人虽然跟着大队退了出来,心里却早已跃跃欲试了。
张头瞪了他一眼,怒道:“胡闹,就你有能耐?这么想去投胎的话你自己去吧,别连累了老子和其他兄弟!”
出主意的差人也不知道张头吃了什么枪药,只能耷拉着脸嘟囔着闪到了一边。
年轻的不懂事,老成些的却知道其中利害。他们选择暂时退却的理由只有一个:
夏晗雪。
官差们早就听说了,院里的女子是被抢来的夏家小姐。的确,他们很不在意萧靖的死活,甚至萧靖死了才好,反正贼人畏罪自尽什么的最是省事,连力气都不用卖了。
可是,如果那位有着倾城之姿、看起来没有半点被强迫迹象的夏小姐也跟着香消玉殒了……
一想到这儿,即便是胆子最大的人也在这炎炎夏日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夏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大瑞立国两百年来,威信仅次于皇室的它都是普通百姓一念及就想拜服在地、顶礼膜拜的存在,就算近些年没落了,也绝不是他们这群小吏得罪得起的。
万一夏小姐有个好歹……事情了结后,大人物们自然会和和气气的,可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就在劫难逃了。如此可怕的后果,谁能承担?
咱还没活腻呢!
就在一群人裹足不前、畏首畏尾的时候,夏晗雪忽然鼓起勇气,向夫君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靖心念一动。莫非,雪儿真的打定主意了?
他对着夏晗雪用力眨了眨眼。轻咬着唇的女孩挣扎了许久,终于还给他一声释然的轻笑。
萧靖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无比温柔。
夏晗雪这才起身站到了丈夫的身前:“外面诸位且听清了,奴家便是夏家女。”
差人们一愣,谁都没想到夏家小姐竟然会站出来和他们说话。
“今日,奴家与萧郎结为了夫妻。”
夏晗雪的脸上有羞涩、有柔情,像极了那些新婚当日满是娇羞的小女人。来拿人的官差没有给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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