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揉了揉脑门用力坐了起来。他刚想跟同样在龇牙咧嘴的“秦公子”说上两句话,就有一道冰冷的铁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有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道:“抓住了一个!”
很快,另一个官差把垂头丧气的邵宁往萧靖面前一拉:“这边也抓住了一个!”
“他娘的,还是有一个跑了。”控制着萧靖的官差骂骂咧咧地道:“早知道一共有三个人,就多叫几个兄弟来了。”
他的同伴笑骂道:“能交了差事就行,你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两个官差畅聊着抓捕心得,还坐在地上的萧靖则趁此机会以极快的语速和秦公子……啊不,应该是秦姑娘交流着。
萧靖压低声音道:“官差为什么会抓我俩?”
秦姑娘答道:“写小报的那个人坑了不少人,事主当然要去官府举告了!”
萧靖叹道:“可是,这事跟我和邵宁没关系!”
秦姑娘点头道:“我知道,是那个跑掉的人写的!”
萧靖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写小报的?”
秦姑娘傲然道:“我跟了他好几天,早就把这事搞清楚了。”
萧靖有点无语。嫉恶如仇是好事,能把小报的作者打探清楚更是本事。只是,你一个不会武的姑娘奋不顾身地帮着官差抓“贼”,而且偏偏把我给撞了,我招谁惹谁了?
萧靖委屈地道:“你既然知道,干嘛让官差抓我俩?”
秦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什么时候说是你俩啦?我就是听到差人聊天说起这事,又正好发现了那个写小报的,就喊了一句。他们听了我的话,又看到你们仨在一起,就以为你们也是他的同伙了!”
她稍微顿了顿,哼道:“你俩大白天的从青楼里往外走,想必是在里面留宿了吧?呵呵,这样的臭男人,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萧靖一挑眉毛:“在下是翻墙进去避难的,懂?呵呵,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没事就跑到这风月一条街来晃荡,你就是好人了?”
秦姑娘刚要反唇相讥,就听那抓着萧靖那官差阴恻恻地道:“你们俩,聊完了没有?”
第三十章 姐妹花()
官差问起,萧靖自然不敢怠慢。他低声和秦姑娘交待了最后一句话,便苦笑道:“聊完了,聊完了。这位官爷,在下和这位邵公子并非那人的同伙,我们也是看到小报才去劝阻他的,还请您明察。”
官差十分不以为然地拽起了萧靖,哂然道:“有什么话,你到衙门里说去。三个人一起从青楼里出来,这交情可不一般呐。说你们不是他的同伙,谁信啊?”
说完,他们便拉着萧靖和邵宁向远处走去。
这时,秦姑娘理了下衣衫,快步上前拦住了官差:“官爷,在下刚才说的毁谤邻里的人是跑掉的那个,不是这两人。”
“抓贼是你喊的,我们也抓了,现在你又来说不是?”高一些的那个差人冷声道:“笑话!官府办案,又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哪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无关人等速速散去,否则,一起抓了!”
秦姑娘微微蹙着眉,深深一揖道:“或是在下没说清楚,劳动官爷抓错了人,望乞恕罪。不过,办案又岂有明知抓错了人,还硬要把人带走交差的道理?”
高个子差人更不耐烦了。他正要开口呵斥,另一位差人忽然抢上一步,又对那人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位公子,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勿怪。这两位是否与本案有关,带回去一问便知,还请公子不要阻拦我等办差。”
比起同伴,这人明显更老成一些,也客气得多。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谄媚。面前的翩翩公子丰神如玉、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秦姑娘摇头道:“差爷,确实不干他们的事。在下前些日子跟踪过那写小报的人,当时并未见过他俩。”
高个子差人冷笑道:“哦?你是亲眼看到那人写小报时,他俩不在场?还是说,你能确定此事并非这两人指使?”
秦姑娘一呆。若是这么说,她确实未曾亲见。
那高个子差人忍不住喝道:“你到底是何人,莫不是想要阻拦官差办案?难道,你也是他俩的同伙!”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不爽。秦姑娘柳眉倒竖着准备和他理论,那人却嗤笑一声,与同伴强行拉走了萧靖和邵宁。
临走时,那个好说话的差人也只是不冷不热地丢下了一句“公子若有意,来当个人证便是”,再无其它表示。
秦姑娘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愣了一会,才咬着唇转身走掉了。
被人押着走在大街上的感觉,真不好玩啊。
路人投来的或嘲讽或鄙视的眼神让萧靖很不舒服。都怪潘飞宇那厮,老子来到这个时代可不是为了体验当嫌疑犯的感受!如果非得在逛街的同时引人侧目,那带着个漂亮妹子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岂不更好!
两个差人办好了差事,所以心情不错。这一路上他们都在高谈阔论,却不许萧靖和邵宁交谈。两人之中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动一动嘴巴,就会招来一阵呵斥,甚至还会有一根看着很可怕的铁尺在他俩的眼前耀武扬威地晃上一晃。
所以,他们只能用眼神交流了。
萧靖朝着浦化镇的方向挤了挤眼睛。看着一脸懵懂的邵宁,他又做了个低眉顺目、战战兢兢的样子。
邵宁顿时会意,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找我爹捞人?你没搞错吧!要是能说出我爹是谁,我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我被官差锁了,就坏事了!我爹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把我弄出来就要带回家执行家法了,我以后也就别想跟你混了!
想到这,他忽然有点奇怪。我堂堂邵家公子,为啥会有“想跟着他混”的念头哇?
将心比心,萧靖能猜出邵宁在担心什么。四人正好路过了一家钱庄,他又对着人家的招牌努了下嘴。
邵宁朝那边看了眼,又使劲摇了摇头。让我使钱?老子根本就没带多少钱好吧!
这回萧靖怒了。钱都没带,你还惦记着带人家潘飞宇逛青楼呢?难道明月楼看在你的面子上,还能赊账不成!
他怒视着邵宁,邵宁也自知理亏地别过了头。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十里巷,夏家。
一位丽人坐在棋盘边上。她认真地凝眸沉思着,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一双柔荑轻轻托着腮,那玉雪可爱又有点呆萌的模样让她看上去十分娇俏动人。
忽然,有人推开了门。丽人一喜,欢然道:“表姐,你回来啦?我一个人好生无聊,来陪我下棋吧!”
进来的人正是穿着男装的秦姑娘。闷闷不乐的她“嗯”了一声,便一脸无趣地坐下了。
丽人奇道:“表姐,你怎么啦?莫不是有心事?”说着,她嘻嘻一笑坐在了秦姑娘的身旁:“是谁又惹了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姐姐,说来给人家听听吧!”
秦姑娘哼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个萧公子。”她顿了一顿,又道:“昨天咱俩说起他,你还说他是个好人,我居然信了你。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啦?呵,那人和狐朋狗友们从明月楼里走出来!雪儿,你还是见事太少,看人真是不准。”
秦姑娘的表妹,便是曾救了萧靖一命的夏晗雪。
她虽然涉世不深,却也知道明月楼是什么地方。听到这仨字,她脸上不由得一红,叹道:“这样说来,他倒过得好一些了。听表姐说他在浦化镇教人识字,原以为他就是靠这活计讨口饭吃,没想到他交游甚广,竟然认识了这般豪阔的朋友,倒是我看低他了。”
说完,她又望向了秦姑娘,莞尔一笑道:“可是,他去明月楼关表姐你什么事,你生的是哪门子气啊?莫非,你见那萧公子生得英俊,动了凡心?哎呀,这可不得了了,我这就去跟爹说,咱们巾帼不让须眉的秦小姐终于有意中人啦!”
“死妮子,你给我回来!”又羞又急的秦姑娘一把拉住了夏晗雪:“人是你救的,我可不敢夺你所爱!”
一对姐妹嬉笑着闹作一团。良久,面红耳赤的两人才分开坐好,夏晗雪忍不住问道:“表姐,到底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秦姑娘叹了口气,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萧靖的解释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表妹。
起初,夏晗雪的脸上还有些笑意。待表姐讲到后面,她的表情愈发凝重,一只小手也用力攥成了拳头。
第三十一章 美女与嫌犯()
表姐的话讲完了,夏晗雪也垂下了头。
片刻后,她扬起了雪白优雅的天鹅颈,道:“私撰小报诽讪他人,横加污名,捏造是非……至少也要流五百里。表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押走吗?”
秦姑娘无奈地道:“那两个差人实在不可理喻,我也没办法。”稍稍一顿,她的唇角露出一丝坏笑:“不过,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个有名的恶少,家里有点钱财。若他们确实没有作恶,那位员外想把人弄出来还不容易?嘿嘿,去青楼的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受些教训也好。”
说着,她便想到了萧靖反唇相讥时说的那句“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没事跑到这风月一条街来晃荡,你就是好人了?”
笑话,本姑娘是到处查访,路上又跟着个恶人才跑到那边去的,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样啊?
秦姑娘颇为自得地点了点高傲的头。
再说,人家又不是没为你说明实情,是那个差人不接受,我又有什么办法?
一直身穿男装又英气勃勃的秦姑娘很少会表露出女性的神态气质。可是,她这情不自禁的一笑却笑出了十足的女人味。任她在妆容上下了多大的功夫,别人也能从那语笑嫣然好女儿颜色中看出她是个女子了。
一旁的夏晗雪眯起眼睛,打趣道:“表姐,你好美!”
刚刚还在偷笑的秦姑娘马上板起了脸,啐道:“你个小狐媚子,乱说些什么!”
她抬起手作势要打,夏晗雪忙逃开两步,笑道:“表姐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秦姑娘还道这是表妹的缓兵之计,谁知她闪身去了趟书房,还真拿了样东西回来。
一张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虽然看着有点费眼睛,她还是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过了很久,她才放下了纸。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有泪光。
夏晗雪轻声道:“这是那位萧公子写的。我经过灾区时,看到了那里的惨状。还有很多人曾路过那里,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可是,除了几个读书人写了些凄美悲凉的诗词,又把诗拿到雅集上让跟他们一样的士子品评一番再发发感慨以外,可还有其他人做过什么?”
秦姑娘点点头。河东大旱时,朝野内外那些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人墨客们都把这人间的惨剧当做了抒发情怀的工具,所有人都争相在各类或秀丽华美或字字泣血的文章中表现着自己的悲悯,生怕落于人后。
可是,那些空洞无物的东西不会给灾民们带去任何帮助。多数灾民们乃至他们的后代,都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多人为了自己的苦难而“大悲大恸”。或者说,他们就算知道,也无法读懂这些人写的是什么。
夏晗雪又道:“表姐,那个官差说你没法证明萧公子与私撰小报的事无关,这话没错。可是,你觉得他会写出小报上的那些东西么?”
秦姑娘摇着头。她难以相信,一个曾为了天下苍生大声疾呼、为不能言者发声的人,怎会写出如此低俗不堪、用伤害他人来哗众取宠的东西?
稍加思索,她笑道:“我家雪儿心地善良,平时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一只,自然也见不得人家被冤屈。说不得,我再走一趟便是。”
没等夏晗雪说话,她已走到了门前。仿佛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回头一笑道:“我本就是证人,再去说些好话,让他们早点出来,免得在班房里受苦。些许小事,还用不上你爹的面子。我去了。”
说完,秦姑娘连都头没回就急急忙忙地跑掉了。夏晗雪赶到门口向外唤了一声,哪里还有人在?
夏晗雪懊恼地跺了跺脚。她知道,表姐之前没亮出身份是怕给夏家找麻烦;她也知道,表姐办事一向风风火火,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拦不住。
可是,就算她穿的是男装,就算她平日确实清秀儒雅宛若一位佳公子,她也是个女人。
与其直接去官府为人说项,何不想个更好的法子呢?就算她想帮的是两个男人而不是一个,这话被人说出去也是很不好听的。
夏晗雪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她回到房间坐了,娇软的身子斜倚在扶手上,宛如画中人。
在班房里想找把椅子坐,便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是古代版的看守所,也不能指望有多好的条件。而且,相对于大牢里的人满为患,这里起码宽敞些。
靠墙坐着的萧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过了今天,咱俩的关系就算是又进一层了。”
邵宁侧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这不知所云的话。
萧靖幽幽地道:“我家那边有句话,说的是男人之间的‘四大铁’。哦,就是说两个男人的关系有多好。虽然版本很多,但是就其中某个版本来说,咱俩今天一天就实现了其中的两个。”
邵宁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没忍住追问了两句,萧靖却又闭上了嘴巴。
沉默中,两个人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我很快就能出去吧?
“喂,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快要憋坏的邵宁终于主动开口了,他扫了眼四周那寥寥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
没关在同一间“房”里,聊起天来都费劲。不过,萧靖非常欣慰的是,邵宁这次主动提起的不是三千两银子,而是关于未来的计划。于是,他向木栏边上靠了靠,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好事。要是做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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