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报社除了夏晗雪以外所有的编辑记者都站在他的面前。
行囊收拾好了。跟往日不同,这次出去属于“跟团”,所以带不了太多个人物品。具体要带什么,还是董小雅为他精挑细选了很久才决定的。
这妮子没再提过一起北上的事。虽然不甘心,但她接受了“后方也一样重要”的说法,准备全力为萧社长看家了。
萧靖的目光扫过了每个人的脸。他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靖有各种各样的异常举动,再加上此前邵宁来报信时的景况,别人岂能半点察觉都没有?
这几天,他也托小雅和珊珊在私下里散布消息,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他要随团北上了。当然,其中的细节还是保密的。
“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好。”萧靖平和地笑着:“或许三个月,或许一年,又或许……再也回不来。”
许多人低下了头,还有人轻轻抽泣着。
萧靖又道:“不管我要去多久,请你们记住一件事: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他走上两步笑着抱起了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才没哭出来的董怀远,朗声道:“报社不只是我的,它属于在场的每个人。我不在有小雅,小雅不在有子芊……就算我们都老了,还有小远能接班呢!”
面带泪痕的董小雅闻言笑了笑,可两颗新的泪珠很快又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
萧靖昂起头道:“我相信,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们也能把镜报变得更好。它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是我们哺育它长大,一点点看着它茁壮成长到了今天的模样。我也说过,镜报的存在不是为了报社里的人们,而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很高兴,大家一直在践行着这个最重要的宗旨。
我很荣幸,因为我拥有像你们这样优秀的同事和战友。只要有诸位在,镜报一定能成为名扬天下的百年老店,我们作为媒体行业的先锋,也一定能名垂青史!
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有的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却也不失为简单的幸福。有的人像烟火一样稍纵即逝,却给人间带来了无比灿烂的景致,把美好的东西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萧某向往前者,却只能选择成为后者。因为,我有要守护的她。
我虽然从未想过当一个泽被众生的救世主,却一直希望能尽可能地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镜报一直也是这么做的,受惠于它的人不知凡几,萧靖问心无愧。
现在,身边最令我在意和珍惜的人陷入了困境。可能这就是人性的自私吧,我只能放下其它的一切,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
对,这是我想做的事。镜报存在的意义,何尝不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去做他们真正想做的事?
我有两个梦。如今,我要全力以赴地奔向其中的一个。
另一个就交托给各位了,请你们将它传承下去,直到永远。
这或许是我作为社长的最后一次讲话。所以,萧某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谢谢大家!”
说罢,萧靖面向人群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以邵宁为首,众人一起还了个大礼。
说完了这番话,便算是道过别了。
萧靖当然不想殒身北疆。他还想把夏小姐带回来“据为己有”,给邵宁找个闹洞房的机会呢。
未虑胜先虑败,该说的话还是说在前面吧。
萧靖缓步走向了秦子芊。
他凝视着姑娘的眸子,眼中的情绪非常复杂。过了半天,他才用极轻的声音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强忍了许久的秦子芊终于潸然泪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夏家护卫()
话别很快就结束了。
时间不等人,无论有多少话要说,萧靖也不能一个一个的和别人诉衷肠。
明天一大早,和亲的队伍就要在城郊集合;作为夏晗雪的护卫,他自然要随夏家的小队一同前往。
为了避免误事,萧靖今天就要住到夏家附近,所以他会和秦子芊同车回城。
好不容易从依依惜别的人群中冲了出来,他挥着手面带微笑地走到了院门口。才踏出门槛,身旁冷不丁地伸来一把刀,吓得他本能地向一边跃开了几步。
“你这人还真是胆小。”陆珊珊还刀入鞘,哂笑道:“不过,反应还算挺快的。”
秦子芊深深地看了陆珊珊一眼,撇下萧靖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你突然把明晃晃的刀放人跟前,任谁都会吓坏吧!”萧靖没好气地道:“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就这么欢送我?实在太不吉利了!”
陆珊珊咯咯一笑,道:“你懂什么?先把坏事应验了,后面就不会再发生了。人家可是在帮你呀,早点转危为安,你不也踏实了嘛?
萧靖无语地道:“那还真是借你吉言!行了,我还要赶路呢,等回来再跟你斗嘴吧,就此别过了!”
他拔足要走,陆珊珊却一把拉住他,正色道:“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不说什么‘命由我造,福自己求’,你只要记住事在人为,必能逢凶化吉。”
人家正正经经地说句话,萧靖总不能再嫌弃了。他点头应道:“记得了。放心,我福大命大,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陆珊珊“嗯”了一声,又把手中的刀递给萧靖,笑道:“你拿走用吧。”
萧靖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
光天化日之下普通老百姓拿兵刃是犯禁的,没准还要掉脑袋。陆珊珊倒是神通广大,再加上有个镖局大小姐的身份,弄不好真能合法持刀。可他萧某人呢?嫌命长么?
“你收着吧,我总不会害你。这把刀在官府是有备案的,可不是私藏。”陆珊珊慧黠地笑了笑,道:“你是护卫,朝廷横竖也要给你一把佩刀,那还不如用我这把。若有人问起,你便说好友听到你要出远门就把家传宝刀借你防身,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萧靖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几次北上的路上他都曾看到有行色匆匆的旅人带着兵器,想必官府也知道地方不靖,所以对合法持有的兵器没有什么限制。
“这真是宝刀么?”他接过刀来抽刀出鞘仔细看了看,道:“看起来很寻常啊,连刀鞘都跟官军制式的差不多,几乎看不出分别……咳,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陆珊珊黑着脸把刀抢了回去,忿忿地道:“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了,我信你就是。”萧靖笑着拿回了刀,行礼道:“你是识货的人,说起舞枪弄棒什么的,不信你信谁?刀我收下了,等回来再还给你,多谢啦!”
说罢,他便对着陆珊珊以及所有送到门外的人挥了挥手,缓步上登了马车。
车子开动了。萧靖没有探出脑袋张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待马车驶进了京城东门,秦子芊冷不丁地道:“珊珊对你不错,居然还送把宝刀给你。”
萧靖摸着头憨笑道:“人家就是借我用的,也没说要送给我。”
秦子芊不语。又过了半晌,眼看着马车就要到夏府了,她忽然摸出一个小布包,道:“要是不嫌碍事的话,你就带着它吧。”
萧靖接过布包看了眼,里面装着的是一道平安符。
“这是我前两天求来的,一共求了两道。”秦子芊幽幽地道:“还有一道在雪儿那里。此去多加小心,你和她都要回来才好。”
萧靖刚要开口,马车就停下了。
夏家在离夏府不到两百步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供他临时安身,还专门安排了伺候的下人。以萧靖只住一晚的具体情况而言,这规格绝对是贵宾级的。
紧咬着唇的秦子芊嗫嚅了两声,强笑道:“好了,你去吧。若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萧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保重”,他便带着行囊跳下了车子。
直到大车驶走,秦子芊也没有掀开车帘。
或许只有这种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境况,才能被称之为离别。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萧靖一分钟都没睡着。
睡不着固然是因为他在为了未卜的前途而担忧,可更重要的因素还是第二天就能见到心上人的兴奋感。
天还没亮,萧靖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推开门,就有下人过来服侍他洗漱;待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人家又殷勤周至地把他送到了夏府,帮他叫开了门。
接着,萧靖就看到了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夏家的人已经穿戴整齐了。不曾想,领头的是个熟人:对,就是那个曾对他冷言冷语的麻脸男!
见萧靖到了,麻脸男带着一干人过来见礼,态度十分恭敬:“小人夏三,见过萧公子。”
“夏三哥不必客气。”萧靖赶忙还礼道:“萧某只是过来帮忙的,又不是府上的客人,何必如此拘谨?大家还要一路同行呢,公子来公子去的难免生分,你们叫我萧靖或萧兄弟便是。”
他留意了一下在场的人。不算自己,一共九男两女。
看来,夏家的护卫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真遇到什么事,若外围的官军溃散了,就这点人还不够给敌人塞牙缝的呢!
而且,这九个男人里有七个都是白白净净的家丁模样。虽然他们的身材都不错,挎着刀的姿势也甚是威武,可真打起来……那战斗力绝对没法让人放心。若说伺候人,他们是一流的,至于刀光剑影什么的还是算了。
剩下两个男人看上去沉稳大气,眉宇间也不似家丁那样透着油滑机灵,倒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夏三憨憨一笑,道:“公子为了助夏家一臂之力而加入和亲队伍,小人和同伴都是万分感激。似公子这样的人,肯定当得起一句敬称。”
得,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启程()
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夏三也是点到为止。萧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问“我的差事你到底知道多少”之类的蠢话。
当年落难的他为了换取上路追小远需要的食物和衣服,与家丁们打成了一片。如今,队伍里不算夏三还有三张熟面孔。
他们可不像有的人那么拘谨,都笑着和萧靖打了招呼。看得出来,送亲的人都有点紧张,就连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笑容都显得不是很自然。
当然,大家也是同仇敌忾的。要被送走的是自家小姐,莫说她貌美如花,便是丑得像母夜叉,家丁们也会心疼和不舍。北边苦寒之地绝非什么好去处,就算众人对具体情况了解得不如萧靖这么多,也知道小姐这一趟怕是要受苦遭难了。
待大家安静下来,夏鸿瀚也现身了。一脸坚毅的他严肃地训了话,又特意走到萧靖跟前,握着他的手低声道:“贤侄,雪儿便交托给你了。不管事成与否,夏家都感谢你的恩德。若真有万一……你自己想方设法回来便是,切不可误了你的性命。”
与领导双手紧握,听着对方亲切的叮咛……这场景像极了报社的“壮行会”,一般只有跑到什么危险地方去的人才能有这待遇。
偏偏,萧靖不太喜欢听人家的谆谆教诲,因为他觉得一些领导说出来的话特别肉麻,能让人掉上一地的鸡皮疙瘩。而夏鸿瀚官威十足,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
没办法,谁让他是未来的老丈人呢!
待夏鸿瀚说完,萧靖微微一笑道:“伯父所言,小侄记下了。不过,此行只有成功,绝不会失败!请您放心,小侄一定把令嫒囫囵地带回来,决不让北胡人染指她一分一毫,他们不配!”
丢下夏小姐自己回来,那是人干的事么?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夏鸿瀚叹了口气,像看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样望着萧靖,温言道:“千万不要勉强,照顾好自己就是。”
说罢,一身朝服的他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护送的队伍来到了大车旁。夏小姐早已登车,萧靖根本就没见到她的面。
不过不要紧,才走出城,盛装的夏晗雪就在礼官的唱喏声中轻移莲步下了车,准备换乘到那辆更大更气派的车子上。
某个瞬间她稍稍扭过了头,看到了早已守在不远处的萧靖。
四目相对,萧靖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笑容。
广灵县主为国和亲是件大事。依照前例,皇上应该停朝一天,亲赴郊外和文武百官一同相送。这既是应有的手续,也是为了突显礼仪之邦的气概,更是送给广灵县主的必要的荣宠,毕竟姑娘为了国家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可是到了现场才知道,停朝确实挺了,但皇上没来。听主礼的官员说,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欠安”,所以临时叫赵王殿下来主持仪式。
起风了。
萧靖站的位置在车的左前方。宣旨的内官行云流水般念完了旨意,连同夏晗雪在内的众人一同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礼毕,夏晗雪正在起身,那位赵王猛地抢上一步作势要去搀扶她。
只能用余光瞄向那边的萧靖使劲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场合?文武百官都在,夏小姐是要送出去嫁给胡人的新嫁娘,你堂堂皇子岂能如此孟浪?退一万步说,就算拜倒的是位民女,男人也只能虚扶,不能真的去扶吧?
赵王吗……
萧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此前听来的只言片语。据说,赵王是今上最宠爱的皇子,几乎宠到了骄纵的地步;在种种的传闻中,这位王爷风头无两,其他皇子见了他都绕着走,迄今为止尚未立嗣的皇上将来也很可能把太子之位交到他的手里。
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大瑞要完。一国储君如此轻佻,岂能肩负天下的大任?
幸好夏晗雪早有准备。她以极快的动作十分自然地向后退了半步,赵王这一搀便落了空。
这一攻一守在旁人眼中,倒像是赵王本来就是上去虚扶的一样,总算给他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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