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又说回来,这孩子真是个逆子!
自打来到大瑞朝,他就没见过谁敢这么顶撞亲生父亲的。看他的态度,对陆千秋简直是阳奉阴违,每次当爹的说什么,他就虚与委蛇地对付一下,之后便我行我素了。萧靖甚至怀疑,如果陆千秋逼得更紧些,陆冲连答应一声的面子都不会给他。
幸好他当不了我的大舅哥,要不然还不被他烦死!
萧靖一脸沉痛地道:“陆兄弟所言极是。萧某确实有各种短处和不足,和珊珊在一起,我难免会无法照应她。每每念及,我经常肝肠寸断,食不知味,寝不遑安……”
别停啊,再说点呗!你越反对,我越高兴,再来帮我攒点黑材料!
陆冲哼道:“算你识相。要是懂事的,就赶紧滚,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陆千秋刚要喝止,陆冲又道:“我说爹啊,你也太草率了吧?这人第一次来咱家,你就想把我妹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没准就是个好色之徒,贪图妹妹的美色才用了不知什么手段把她骗到手的。在外面觊觎珊儿的人那么多,你放心就这么把她交出去?这可是妹妹一生的幸福,怎么能由你一言而决呢?”
说话时,他用“你”来称呼陆千秋,而不是表示尊敬的“您”。不过,萧靖也是见怪不怪了。
陆冲顿了顿,又道:“再说,他是真心喜欢我妹妹么?呵,看他这穷酸样,该不会是贪图陆家的嫁妆,才打起珊儿的主意吧?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咱可不能上当受骗。”
这番话就很不留情面了。心中窃喜的萧靖脸上勃然变色,道:“陆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某堂堂男儿,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更不会欺骗珊珊。”
什么真心不真心的,我对陆珊珊最多有点同事或友人的亲近,根本就谈不上不喜欢好吧?是你妹强行把我拉来应付差事的!
陆冲嗤笑道:“那可说不好,毕竟人心隔肚皮嘛。对了,还没请教,萧大哥是做什么活计的?”
萧靖心里一松,想是陆珊珊对陆冲有些忌讳,是以还没跟他提过报社的事。
一直咬着唇怒视着陆冲的陆珊珊轻声道:“客人是我带来的,就让我介绍吧。”
说罢,她缓缓地讲了些萧靖和报社的事。她的讲述十分简略,中间还隐藏了不少细节,可能她并不想让陆冲知道那么多事。
听过了陆珊珊的介绍,陆冲意味深长地道:“哦,我还道他是位落魄书生,原来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镜报……嗯,我听说过。前些日子临州出事的时候,报纸不还写过关于临州的东西吗?”
萧靖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镜报竟已有了这样的影响力,连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冲都读到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陆冲冷笑道:“什么报纸,不过是一群人蝇营狗苟地舞文弄墨,成天搬弄是非罢了。萧大哥好像还挺为之自豪?在我看来,便是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儒生也比报社的人强上百倍,至少他们是真的傻,不会像有的人一样明明百无一用却自作聪明……”
这回,萧靖终于有点生气了。
报纸是他的孩子,他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工作。
可是转念一想,萧靖也只是笑了笑。骂报纸的人多了,不多陆冲一个;他是打算以不欢而散的方式结束这场“见面会”,可他也没想跟人彻底撕破脸。
就算他来陆家的目的不是陆珊珊,出于报社的原因,他也不能和下属的家人闹僵。大不了就照陆冲说的“赶紧滚”就是了,他还求之不得呢。
再说,陆珊珊并没有说自己在报社工作,等于陆冲的一番话把她也骂进去了。现在这光景,踏踏实实看戏不就好了么?
“冲儿,你再说一句试试!”陆千秋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要是如此不知好歹,为父就要执行家法了,看能不能治了你这忤逆子!”
陆冲终于不说话了。萧靖倒觉得很新鲜:原来他还有怕的东西啊?
陆珊珊也气得够呛。她缓步走来搀住了萧靖的胳膊,柔声道:“萧郎,我哥哥轻浮狂躁,都老大的人了还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莫要往心里去。”
萧靖点了点头。适才那点火气早已烟消云散了,他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和一个疑似患有狂躁症的中二少年一般见识。
尽管是做戏,可被妹子依赖的美好感觉总不会是假的,他可不想坏了这大好的氛围。
陆千秋也道:“来来,贤侄请入座!我这个儿子是有些不成器,整天就喜欢好勇斗狠,还特别目中无人。哎,都是我惯坏的,将来可要好好收拾他……”
全神贯注地盯着陆冲的萧靖根本没留意陆千秋在说什么。
陆冲如欲喷火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萧靖和陆珊珊,一嘴牙齿也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第二百零六章 你小心点()
很显然,陆冲的怒气并不是因为被父亲训斥,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陆珊珊和萧靖亲昵的一幕。
这人不至于吧?
在萧靖的上一世,有不少当哥哥的人是“妹控”。这种人对妹妹的关怀无微不至,仿佛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围着妹妹转的,他生活的重心也同样如此。
这类行为有一些显著的特征:比如,到哪儿都跟着妹妹,看谁都像是要欺负自己妹妹,不让妹妹早恋,和接近妹妹的小男生打架,妹妹带了男朋友回家,他先上来气势汹汹地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些都很合情合理,是兄妹感情亲厚的表现。可是,什么感情一旦过分就出问题了。
觉得妹妹永远是自己的,不接受她身边的任何男人,破坏她的恋情,甚至对她产生畸形的感情……
这就不是一个护着妹妹的哥哥应有的表现了。
见过妹控的,没见过这么妹控的!
陆冲的身子忽然动了动。见机极快的陆珊珊抢上一步挡在了萧靖的身前,厉声道:“哥,你要干什么?”
咬牙切齿的陆冲一字一句地应道:“干什么?当然是教训这小子!妹啊,你休要被他花言巧语地骗了,这小子哪里是什么能托付终身的良人,你绝对不能嫁他!”
陆珊珊横眉道:“我想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你就看着吧,爹总会把这事告诉爷爷,他老人家会给我做主的!”
面沉如水的陆千秋点了点头。
“你!”陆冲怒极反笑,道:“亏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这般向着外人,也罢,此事改天再说!”
说罢,他怒视着萧靖,极是冷淡地道:“这丰州城藏龙卧虎,你最好小心点。出了什么事,别人可帮不了你。”
话音刚落,陆冲大踏步地绕过陆珊珊向大门走去。萧靖就站在他前进的道路上,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从陆冲的脸上品出了些许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走到门前,陆冲又停下了。他回过头望着陆珊珊开了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妹啊,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上谁对你最好。”
他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了。
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吃饭?
陆千秋叹道:“贤侄,是陆家招待不周,还让你看了笑话。哎,早知这孩子如此顽劣,我就应该先把他送到远处去,这又叫什么事……”
萧靖微笑道:“您太客气了。陆兄弟还年轻,只要将来多历练历练,自然会成熟稳重一些。”
身为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看得出来,陆千秋拿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除了用家法吓唬吓唬,他也无能为力。
真是个奇怪的家庭啊。
“萧郎,都怪我不好,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陆珊珊黯然道:“我哥实在不像话,你可别因此讨厌我们家。”
萧靖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话?他脾气差些,跟你、伯父、伯母有什么关系?放心,我又不是那种特别记仇的人,弄不好将来我还能跟陆兄弟把酒言欢呢!”
把话说完,他又觉得刚才的语气和表情可能过于温柔了,在外人眼中会显得自己和陆珊珊很是郎情妾意;于是,他没再看陆姑娘,自顾自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场家宴就这么结束了。
陆千秋百般道歉,还力邀萧靖住在家里。
萧靖本来是不敢的。这也理所当然,气愤的陆冲临走撂下了狠话,换了谁也不想住在这狼窝虎穴里。
可是,陆珊珊劝他:“眼看就要申时了,你就算走又能走多远?还不如权且住下,明天一早启程。”
萧靖想了想,道:“住在你家里总感觉欠妥。不如我到外面住客栈去,他总不会无法无天到去客栈找我麻烦吧?”
陆珊珊摇头道:“陆家在这丰州城极有势力。别说客栈了,哪怕你住到官府的门房去,他也有得是办法,官府的人也懒得管他。”
萧靖瞠目结舌道:“这么牛?照你的说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还一定要留在陆府喽?”
陆珊珊“嗯”了一声,道:“是啊。我还准备和爹娘说,帮我找一间里外间的房子,我住在外间,让你住在里间……”
萧靖又一次无言以对了。每次他认为“尺度差不多就应该到这里了”的时候,陆家总是能给他新的“惊喜”。
“未婚的女儿和准女婿在一个屋檐下过夜”这种事居然都能拿出来说?就算是为了客人的安全,也不至于这么下本钱吧?
仔细想了想一路上的见闻,他又有些释然。
越往北走,越是穷山恶水,这里面当然有北胡人的“功劳”。
北方民风彪悍,且百姓过着肚子都没准填不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敌袭的日子。既然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那么保证族群的繁衍和存续才是王道,人们也就不太受礼教的束缚,婚前的程序也被看得很淡。“非礼成婚”什么的,并不罕见。
陆家还算相对讲究的家庭,至少知道要请人保媒。可是,他们也难免受到民风的影响,在这种事情上更随意一些。
萧靖微笑道:“算了吧,在你府上安全得很。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说出去终究不好听。再说,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总要陪陪爹娘,到自己的闺房里住上一晚。嗯,你就不用管我了。”
陆珊珊又劝了几句,萧靖只是不肯。无奈之下,她只好道:“那你夜里惊觉着点,一旦有事就大声呼救。院里有巡夜的人,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当晚,萧大社长就踏踏实实的在陆珊珊家住下了。
陆家给安排的是最华丽的客房。看得出来,人家的确对他心怀歉疚,所有的招待都是最好的,给了他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为了保证安全,萧靖熬到子时才吹熄了灯,准备上床睡觉。
不过,才躺下没多久,他便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
萧靖异常警觉地质问了一声。
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音量不大,听得不是很真切,他也不知是谁的声音。
莫非,是陆珊珊那妮子又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月夜之贼()
她该不会是又……
萧靖不敢再往下想了。
十多天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过香艳。虽然萧靖选择当柳下惠,可即便这会想起来,他还是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
这是陆家,算起来还是“打客场”。一对未婚男女在全院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点什么……咳,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某个瞬间,萧靖都产生了“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忍住”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用手做了个干洗脸的动作,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萧靖缓步走向大门,边走边问道:“谁啊?”
“是我。”
门外的声音依然很轻,想来是怕被人发现。这倒也是,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跑来找男人,只要没喝多的,多少还会要点颜面。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陆珊珊的!
萧靖稍微放松了些。他缓步上前把门打开了三分之一,却没有急着走出去。
苍茫的月色静静地撒在大地上。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偶尔才能听到几声虫鸣。
莫非,是这宅子闹鬼?还是说,那妮子又不好意思了,所以躲起来了?
这两个想法马上就被萧靖否定了。猛然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他的手也以最快的速度去关屋门。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一只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推开了门,萧靖的力量和他相比简直是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之于傲气的大公鸡。
“来人……”
鼓足中气的一声呼救才喊出了不到两个字,萧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同时,他的头上也挨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的他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处处小心防备,没想到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就不来这丰州了!莫非,我就这么死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
无边的暗夜里,有几道身影快速收拾了一下现场便如鬼魅般离开,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重归平静。
再睁开眼的时候,萧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世界中,只有远处的某个角落还有些光亮。
这就是传说中的冥界么?
原来,我真的死了啊!
万念俱灰的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没想到一口气还没叹完,旁边就有人道:“这小子醒了!”
醒了?那就是说明……我还活着!
狂喜的萧靖差点笑出声。老子还真是命硬,居然又一次劫后余生了!
他足足高兴了半分钟,才抬眼打量起身边的环境来。
他所在的地方是间比较宽敞的黑屋。屋角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有几个五大三粗、表情冷峻的汉子正以让人望而生畏的目光瞪视着他。
萧靖刚要开口,有个留络腮胡子的汉子抢在前面冷冷地道:“发现自己没死很高兴么?不要紧,你一会就会后悔,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
说罢,他对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颜色,众人一起来到了萧靖的身边。
“你要是多晕一会,兴许还能少受些苦。”络腮胡子冷笑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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