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瞬间感觉好像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觉得今天做了个蠢事。
“御医爷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生气……”芳草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望着戴思恭,看上去可怜至极。
戴思恭冰冷的脸一下松弛下来,行医这么多年他面对过无数的生老病死,也算得上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偏偏面对着这个瘦瘦巴巴的小姑娘狠不下心来。
见戴御医的态度好像软和了一些,吴婶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丝绸手绢叠成的小包。
只见她虔诚的将手绢放在手心,一层一层的慢慢打开来。
手绢虽是上等丝绸裁制,可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银丝绸缎的手绢边上用黄色的绣线细细锁着边,等手绢打开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手绢的一角绣着一块狰狞突兀的岩石,岩石底下是一片轻轻拍打着浪花的大海,栩栩如生仿佛都能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不过精致的绣工还不是大家惊叹的原因,手绢中那颗突然出现的珍珠才是让大家忽然集体失声的理由。
珍珠只有一个小拇指头左右大,晶莹圆润,最令人称奇的是它竟然通体粉红,表面不时流动着一股淡淡的光晕,此刻放在手绢的正中央,就好像辽阔无垠的大海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正静静播洒着柔和的光辉……
“太美了……”芳草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才能形容她看到的这一幕。
女孩家的手绢她也见过无数,清雅些的会绣上茉莉兰草,富贵些的也只绣些牡丹芍药,可她从未见过在一方手绢上绣大海的,再配上这颗珠子,好看得她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芳草不知道的是,如果沈平金此时见到了这颗珍珠,一定会惊讶得跳起来,因为这颗珠子和他曾经拥有的那颗蓝色珍珠神韵如此相似……
“这是……”戴思恭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肃斋先生,这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只希望您能去给金哥儿瞧瞧病,我将它赠与先生!”吴婶神色中虽没有不舍,却是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戴思恭没有直接应下,犹豫了一会才反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以前的主子赏给我的,金哥儿是她留下的血脉,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戴思恭终于动容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快将它收起来吧,我随你走一趟便是!”
吴婶大喜,毫不犹豫的迅速将珠子包回原样,拿着就要递给戴思恭,谁知却被他挡了回来。
“你能拿出这珠子来说明我们有缘,还是将它好好收着吧,没事千万别让它再给旁人看见了!”戴御医知道这珠子虽不大,可要是放在一般人家也能当个传家宝,可吴婶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可见她心中更重要的是那个正在生病的小主子。
见戴御医不收珠子也愿意去给金哥儿瞧病,吴婶一下松了口气,连忙将珠子收了起来。
这珠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就算再怎么穷困都不会拿出来变卖的,今日为了能打动戴御医将它拿出来也是迫不得已。
“肃斋先生,那我们赶紧走吧……”吴婶心心念的是正在生病的金哥儿。
戴思恭也知道事有轻重,连忙叫来自己的小徒弟背上医箱,跟着吴婶和芳草就上了沈府的马车……
(本章完)
第21章 针灸排毒()
马车一路疾行,载着各有心思的几人奔向白云观。
吴婶和芳草自然是心系生病的沈平金,戴思恭却眼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周庄不大,都认得沈府的马车,行人见它急匆匆的奔驰在街道上纷纷让路,于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马车就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中的竹林小院里,清风正端了一盆水走到院子里准备倒掉,却刚好遇到已经出去有好一会的芳草。
“芳草你终于回来了,请到大夫了吗?”清风感觉已经等了许久,都差点没耐心了,见到芳草回来惊喜得大叫。
“到了到了,快这边请……”芳草来不及回答清风,急急的向身手的人招呼。
清风定睛一看,吴婶和着一个精神奕奕的青衫老者就走在她身后。
“清风,金哥儿怎么样了?”吴婶抢先一步走上来抓住清风就问。
“我用毛巾给他擦三遍身子了,还热,只是不说胡话了!”
“先生……”吴婶转过头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戴思恭。
“走,先去看看……”戴思恭也不多言,直接从院中经过进了屋子。
两个月的时间里沈平金和芳草已经把原本破败的院子里里外外完全改造了一番。
屋外竹林、水井、菜园干净整洁了许多,院中每一块石头每一棵小草的位置都随意却不简单。虽比不上很多江南富户的院子精致,却也小巧雅致别有一番风趣。
屋内的家具不多,但也都用裁剪好的各色细棉布精心装饰着:正中间的榻上早就被垫上了鼓鼓厚厚的灰色细棉垫子;一旁吃饭的长桌上铺着一条细长的青色布条,正中央还摆着一个土陶瓦罐,瓦罐中插着一捧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靠后的窗户上挂着两扇轻薄的蓝色绸缎,从中用细麻绳一系,成了漂亮的窗帘,微风一来轻轻摆动……
这一切映入戴思恭的眼帘,让他惊讶不已。
最让他记忆深刻不是屋内屋外的整洁干净,而是每一处摆设都简单至极,但却透露着舒适温馨的感觉。
吴婶也瞪大了眼睛,一个多月没来这儿,明明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可又偏偏好象从里到外的都变了个样。沈府是富贵之家,什么样的好东西她都见过,这小院虽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可简洁大方中透露出的朝气让她更喜欢这里。
“这些都是你弄的?”戴思恭也很欣赏这里的摆设,询问芳草。
芳草点了点头:“这是我和小少爷一起弄的……”
她没说完的是,许多东西虽是她亲手制作,可每一样都是小少爷的主张!
“不错,不但兰心慧质,还淳朴忠心……”戴思恭毫不吝啬的夸奖芳草,为自己之前对她心软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先生,这里请……”芳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戴思恭引进卧室。
沈平金正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小少爷,小少爷……”芳草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好还是不好,连忙轻声呼唤。
沈平金没有一丝回应。
“先生,您快看看吧!”芳草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稍等……”戴思恭一边安慰芳草,一边走到床边,开始细细的诊治起来。
戴思恭能成为御医,绝不是仅凭耿直大胆和心细,一身过硬的医术就连他的老师国朝圣医朱丹溪都赞不绝口。
他上前先用手试了试沈平金的体温,虽热但是已经不烫;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又捏开嘴看了看舌苔,他皱了皱眉。
“先生,金哥儿还好吧?”吴婶时刻观察着戴思恭的一举一动,一见他面露难色连忙询问。
“表面看来虽然还发热但是也基本稳定了,只要服下退烧药就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沈平金的手腕来开始给他诊脉。
吴婶见戴思恭欲言又止,心中不免着急,想出声询问又怕影响他诊脉,只能焦急的看着。
这次诊脉的时间很长,戴思恭一会皱眉,一会面露沉思,一会还不时发出啧啧之声,让三人本就提着的心更没底了。
终于,戴思恭放下了沈平金的手,将它放回到被子里,闭上眼仿佛在想些什么。
“肃斋先生,到底如何?”吴婶也顾不上冒犯,出声询问。
戴思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发烧之事没什么大碍,服下我开的药以后体温立马就能降下来……”
“那就好,只是不知道金哥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清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最近他有没有吃坏过东西?”戴思恭没直接回答清风,反是饱含深意的望了清风一眼。
“没有啊,每天我都和小少爷同吃同喝,吃的都是我亲手做的,并未吃过坏过什么东西!”芳草见戴思恭问得蹊跷,也不敢隐瞒。
“是啊,每日吃的瓜果蔬菜都是让胡三采买送到白云观里来的,有时候我和师傅也来吃,并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清风听出了戴思恭话语里不寻常的意思,连忙回应。
“小丫头,过来我瞧瞧!”戴思恭招呼芳草。
芳草乖乖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抓起芳草的手就诊起脉来。
片刻之后,他又叫来清风,同样给清风诊了脉。
屋内一片寂静,落根针都能听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气氛十分凝重。
“如果老夫没看错,这孩子不但是发烧,还中了毒……”戴思恭的话如石破天惊,一下打破了沉寂,却让众人震惊得无法言语。
吴婶首先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了芳草一眼,第一次来白云观看金哥儿的时候,在厨房里她就好好的交代过芳草,可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出事了。
芳草也自责不已,平日里已经很小心了,可怎么还会出这种事情?
“先生,那我和芳草也中毒了吗?”清风倒是临危不乱,想先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戴思恭摇了摇头,轻抚胡须:“你和丫头都没事,只有这小家伙中了毒!不过很奇怪……”
“怎么?”
“这毒是一种慢性毒药,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忘天涯……”
“可有解药?”吴婶最心急,一听见金哥儿中了毒,忍都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若是中了这忘天涯,时间短的话可能会经常忘事,时间长的话不但会变得痴傻,最后还会在睡梦中静静的死去……”戴思恭没有回答吴婶的提问,自顾自的说着。
“变得痴傻,难道回到以前的样子?”清风想起初见时沈平金那满是黑瞳的眼睛,心中一阵发毛。
“到底是谁要害小少爷?”芳草咬牙切齿的愤愤不平,在她眼中小少爷不但漂亮可爱,还聪颖睿智,有什么理由要置他于死地?
“这毒很有特点,非得服用才会有效,而且入口会有一种淡淡的甜味!”说到这儿戴思恭大有深意的望了望屋中的几人。
芳草和清风都是和沈平金同吃同喝的人,可他俩却根本没中毒,这说明什么?
“我知道了……”芳草忽然大声呼叫起来,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每天早上小少爷都会喝一碗新鲜的羊奶,他说多喝奶才能长得高!可我对羊奶过敏,只要一碰就皮肤瘙痒,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用!而且我听他说过,那羊奶一点也不膻,有股淡淡的甜味……”
“这就说得通了!”戴思恭微微点了点头。
清风和吴婶迅速的对视了一眼,眼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是担忧了许多。
“本来如果只是落水导致发烧,也不陷入如此昏迷!”
“昏迷?”三人异口同声的反问。
戴思恭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像是发烧以后头晕嗜睡,其实却是因为这场病引起毒药提前发作,陷入昏迷!”
“那这是好是坏?”清风担忧无比,沈平金只是暂住在白云观,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恐怕白云观会受到牵连。
“幸好他中毒不深,毒药提前发作倒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想办法把毒排出去就没事了!”戴思恭深思熟虑后给出了定论。
三人听罢都从心底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戴思恭让小徒弟取出笔墨,迅速的写下了两个药方,让他先回千金堂抓药,自己和其他人回到中间的屋子里坐了下来。
阳光暖暖的照耀着小院,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本应该是惬意享受的一天,三人却心思沉重无暇感受。
“我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方子是治疗他发烧的,还有一个方子是帮他排毒的!”戴思恭主动介绍起病情来。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三人眼中全是慢慢的感激。
“不过这排毒之法倒是有些为难!”戴思恭轻轻摇了摇头。
“先生有什么为难之处?”吴婶恨不得什么都问个清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排毒也是如此。忘天涯虽说不是霸道的毒药,可药性缠绵,除了用药外,还要辅以针灸之法才能尽数除尽,只是老夫不能在周庄久留……”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戴思恭是御医,回乡省亲都是有期限的,怎么可能为了沈平金一个人就耽搁那么长时间呢?
“先生能在周庄逗留几日?”清风想了想忽然出声询问。
“我本打算在周庄住上三日,可小家伙要想排完全身的忘天涯,非得半月不可!”
“先生,您能不能将这针灸之法教我,你走之后让我来给金哥儿做!”清风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戴思恭微微一愣,他本打算走后让自己的师弟来给金哥儿医治,但怕白云观的人顾忌师弟是个外人,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时,清风竟然主动请缨……
(本章完)
第22章 如此因果()
面对着清风的主动请求,戴思恭沉默了。
如果自己走后交代师弟来接手自然是没问题,可这事很明显和沈家的内院纠纷脱不了干系。
自己是御医,只是路过周庄而已,自然不怕沾染这样的因果,可师弟的千金堂却还开在周庄,若是陷入这样的纷争中……
想到这儿,叫师弟来接手治疗的念头淡了许多。
可用针灸解这忘天涯的毒,每隔三天就要换一次穴位,若是弄错了只怕不但解不了毒,还会立马引发毒性,这个半大的孩子行吗?
“这可不是儿戏,你是否清楚人体脉络穴位?”戴思恭基本不带希望的问。
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就留下,可老家那边……
自从治愈了皇帝被封为御医,家中就给他来过好几次信,说他光耀门楣,不但宗族要开祠祭祀,就连地方上的父母官也要为他筑碑立传,让后世敬仰!正因如此他才向皇帝告假,有此一行。
一路轻车简从就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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