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芳草扑通一下跪下,哭诉起来:“我们小少爷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平日照顾他我都是小心翼翼的,谁知昨晚忽然着凉了烧得厉害,我也是没办法才回府来求助的。而且我刚来沈府没多久就被派去照顾小少爷了,府里都是什么规矩是真的不知道啊!”
说着说着,本来小声的呜咽也像控制不住了一样,变成了大声的抽泣!
“江嬷嬷,这芳草来到沈府的时间的确不长,一直一来都只是个厨房洒扫的打杂丫头,除了我别人她也不认识,所以一出事慌了神就先来找我也情有可原,还望嬷嬷体谅!”吴婶自然是见不得芳草这么难过,连忙替她辩解。
“江嬷嬷,这丫头还是我亲自拨过去的,来府上时间的确不长,规矩没学全也是正常,以后好好教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管家沈安也开口为芳草说话。
江嬷嬷虽是三奶奶的心腹,在府中多受追捧,可管家的面子她还真是不得不给。
“快起来吧,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出了府去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沈家欺负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呢!”江嬷嬷本就没打算发作芳草,她来这儿可是另有目的的。
芳草低着头强忍着抽泣站了起来,心中却暗暗佩服小少爷。
昨晚睡前,小少爷就叮嘱过自己:适当的示弱才能麻痹敌人,特别是不知道敌人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更要谨慎小心……
“你家小少爷到底怎么样了?”江嬷嬷话锋一转,终于问到了重点。
“我家小少爷昨晚睡前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今早就发现额头冒汗,全身滚烫……”芳草并没打算一开始就把事情全部兜底。
“我听说白云观的彭道长就是个医术高人,为何不请他看看,反而舍近求远回府来?”
“今早我去请彭道长了,可他昨晚就出去办事,并不在观里!”芳草虽然应对得当,可心里却越来越沉,因为一切都如小少爷预想的一样,沈府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都在操控着一切!
“江嬷嬷,事有轻重,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先让赵大夫去一趟!”沈安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赵大夫吗?那恐怕是不行了,昨晚昌哥儿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有些积食,一大早就请去了,现下可能没工夫!”江嬷嬷慢悠悠的说。
芳草一听急了,虽说昨晚小少爷和自己说了要试探试探沈府,可他生病发烧也是实打实的啊,如果没有大夫及时去看病,烧坏了可怎么办?
她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眼巴巴的望向吴婶。
吴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府上的大夫竟然不能马上出行,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到这样的情景,沈安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赵大夫要在府里顾着昌哥儿,那你们干脆去千金堂走一趟,我听说御医戴原礼回乡省亲路过周庄,千金堂的掌柜正好是他的师弟,所以他在这逗留几日,若是能请到他金哥儿必然无恙……”
芳草一听心中大喜,赵大夫虽不能去,可要是能请到御医,岂不是更好?
可是兴奋的心情没维持几秒钟就立马又跌落下来。
“怎么了芳草?”吴婶看出她好像有些不妥,出声询问。
“吴婶,我没银子请御医!”要是请的是府里的大夫,那当然是挂在公中的账上不用自己出银子,可要是去医馆请大夫,而且请的是御医,那得多少银子啊!
芳草捏了捏怀中只剩下不到二两的碎银,一脸苦涩。
这些小动作都没逃过管家沈安的眼睛,他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的说:“什么时候我们沈家连请个大夫的钱都给不起了?”
说完回身走进屋子,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芳草:“这里是一百两的银票,你先拿去请戴御医,要是不够再到府上来回话就是!”
银票啊……一百两!接过来芳草都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发烫了。
这可不是朝廷发行的宝钞,而是在沈家商行可以直接兑换成现银的银票。
虽然新朝成才短短二十来年,可老百姓已经不爱用朝廷发行的宝钞了。
芳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宝钞越来越不值钱,原本一贯面额的宝钞,民间只能换到六七百文铜钱,相比之下沈家商行随到随付的银票倒是更受老百姓欢迎。
“小孩儿生个病,用得着上百两银子吗?”江嬷嬷不合时宜的开了口。
“江嬷嬷,你是三奶奶身边的得力助手,帮三奶奶管好内宅的大情小事就好,家中其他主子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了!”沈安的语气有些不虞:“吴婶,你拿着我的对牌陪着小丫头一起去千金堂请戴御医吧!”
江嬷嬷可能没料到沈安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愣,随即闭上了嘴,可芳草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和厌恶的神色。
其实现在周庄沈家虽是三少爷沈旺坐镇,可沈万三毕竟还在,他安排的管家又有谁能违背?
吴婶见情形心中大喜,连忙施了个礼拉着芳草就往外走去。
金哥儿正病着,时间一分都耽误不得!
这次两人没走小门,而是到了侧门,拿出管家的对牌让门房套上辆沈府的马车,就急急的奔着千金堂去了。
这辆马车虽不如府上几位正主子专用的那么奢华,可也宽敞气派,平稳舒适。
“芳草,金哥儿怎么会受凉发烧的呢?”吴婶放心不下,决定问个清楚。
“吴婶……”芳草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昨天的遭遇告诉吴婶。
吴婶毕竟是个大人,一见她左右为难的神情,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昨天遭遇了什么特别的事?”吴婶想到昨天正巧碰到他们出城去,心中就估摸着差不多与之有关。
“吴婶,不是我不愿意说,还是等小少爷好了让他亲自跟你讲吧!”犹豫再三,芳草还是决定先不说。
吴婶愣了愣,然后没好笑瞪了芳草一眼:“都长大了,翅膀硬了……”
芳草吐了吐舌头,她知道吴婶压根没真生气,连忙讨好的依偎过去:“吴婶,我们没想瞒着你什么,只是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楚……”
“好了好了!我没怪你们,你们也过得不容易……”吴婶在沈家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被抛弃在外独自生活会有多苦。
“谢谢吴婶……你说那戴御医会跟我们去吗?”芳草在吴婶怀中不自觉的流下泪来,每次在吴婶这里她都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好像在这里她都可以放纵自己稍微软弱那么一会儿。
“你放心,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保证一定把他请过去!”吴婶眼中闪现出一种坚定。
周庄不大,马车很快就到了千金堂。
吴婶和芳草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大堂。
千金堂是一家医馆,在周庄很有名,不但经常有名医坐堂,抓药也还算便宜。
不过沈家自己供奉有大夫,所以平时倒很少来往。
“二位,是看病还是抓药?”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见吴婶和芳草走进来,连忙上前招呼。
“伙计,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二位来得真不巧,我们掌柜的刚好出诊去了,估计得一会才能回来!”伙计面露难色。
“他不在也不要紧,我听说掌柜的有个师兄正好就在千金堂,能否代为通传,就说有故人求见!”
“这个……”伙计更为难了。
掌柜的师兄是戴御医只有千金堂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他回乡省亲为避免沿路麻烦特意低调,一般人哪里能知道他此刻就在千金堂的后院?
可要是这妇人真是戴御医的故人,为何不送拜帖就直接来访?
伙计琢磨不透吴婶和芳草的来意,又不想得罪客人,一时僵在了那里!
(本章完)
第20章 原来是中毒()
“是何人寻老夫?”一声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吴婶和芳草应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癯,发须皆白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阁下可是肃斋先生?”吴婶看着向她们走进的老者,行了个礼。
“你们是?”老者轻抚胡须,眯着眼睛在脑中搜寻眼前妇人的面孔,却未有所获。
这老者正是肃斋先生戴思恭,字原礼。
他本是诸暨马剑镇马剑村人,自幼聪颖好学,师从国朝圣医朱丹溪,尽得其真传。学成之后便在江南一带行医,颇有盛名。
上年冬天朱元璋生了病,宫中御医轮番诊治却久久不能去除病根,这时有人推荐了戴思恭,说他不但是朱丹溪的高徒,甚至还青出于蓝。于是朱元璋下诏把他找来,结果他不负众望几副药下去就将朱元璋治愈。
朱元璋大喜之下召见他,问他为什么自己的病宫中的御医医治了那么久见效甚微,而他几副简单的药就能立马药到病除,是不是那些御医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戴思恭告诉他,御医们没问题,只是他们出于种种考虑开的药都是稳妥为上,导致药力不足所以见效慢!
由此朱元璋打消了惩罚那些御医的念头,他不但非常满意戴思恭的医术,更欣赏他的人品,于是亲自下令封他为正八品御医,授迪功郎。
这次返乡乃是任职前皇帝特准,让他回乡省亲祭祖。
他怕沿途被慕名者叨扰,特意轻车简从悄悄的一路南行,可没想到昨天才刚到周庄的千金堂,今天一大早就被人寻了上门。
“这位大婶,我确实想不出我们在哪儿见过!”知道吴婶刚才谎称是自己旧识,他也没生气。
“肃斋先生,刚才情急谎称是故人只为求得一见,还请莫要见怪!”吴婶带着芳草郑重的道歉,言语诚恳。
“无妨,你们到底何事要见我?”虽然嘴上说不怪,可戴原礼还是隐隐透露出些许不快。
“先生,我们是周庄沈府的人,只因家中有位小主人突发急症,想请您屈尊前去瞧瞧!”吴婶心急,话说得又急又快。
周庄沈家?
戴原礼心中顿时了然:哪怕自己再低调,可毕竟是来到了别人的地盘,别人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的道理。
“你沈家富甲一方,家中自然会有相熟的大夫,为何会来千金堂找我?”这戴思恭医术有成之后一直在江南一带行医,自然是见过无数的乡绅富户,达官贵人。
他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会习惯请医术人品过硬的固定大夫给自家人看病,除非疑难杂症否则很少会去请不熟的大夫。
一来长期给他们看病会更容易掌握他们的身体病情;二来大户人家几乎都难免会有些私宅里的腌臜事,信得过的大夫才不会轻易把自家事透露出去!
“一来仰慕先生大名,二来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的难处……”吴婶看了看四周,却不再往下说。
时辰还早,千金堂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见吴婶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戴原礼如何不知吴婶所求之事有可能牵扯到了沈家内务。
“你们家这位小主人是何病症?”
见戴御医有些意动的样子,芳草连忙上前:“昨天不小心落了水,但睡前都是好好的,谁知今早一起来就热得厉害,全身大汗,人都有些糊涂了!”
吴婶听芳草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过来昨天金哥儿落过水,不由得狠狠瞪了芳草一眼。
“如此说来应该是外邪入侵,风热表证,疏散退热即可……”戴原礼听芳草这么一说,心中大致有了个方向。
“还请肃斋先生移步,随我去看看吧!”吴婶来不及责怪芳草,见戴御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连忙催请。
“这只是小毛病,你们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看,我就没必要去了!”若真是疑难杂症他可能还会心动,可如今只是小毛病,又可能牵涉到沈家内院的事情,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芳草本来以为御医已经意动谁知却突然说出这话,一下傻了眼。
“戴御医,求求你去看看吧!”芳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我们小少爷刚刚失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一个人被孤零零的丢到道观中自生自灭,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芳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原来如此……戴思恭听了个明白。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细节,可也大概了解了病人的身份。
“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抓了药回去给他煎服,我保证三天就能好!”医者仁心,见芳草这样他不由得开始同情。
芳草只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哪里知道能让御医开出方子来已经是很难得了,她固执的认为只有求到戴思恭亲自去给小少爷看病,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戴御医,我这里有银票,一百两……求求你去看看我们家小少爷吧……”说着她就不管不顾的掏出管家给她的银票,生生的举到头顶,怕戴思恭嫌少还哀声求道:“要是不够,我回头再去求管家,只要你愿意去给小少爷瞧病,我做什么都愿意!”
芳草鲁莽的举动吓了吴婶一跳,她正准备上前拉住芳草时,却无意中瞥见戴御医皱了皱眉,轻吁出一口气。
于是她生生止住了想要拉起芳草的冲动,反而一下上前和芳草跪到了一起:“肃斋先生,金哥儿虽是沈家子孙,可并不受宠,如今幸得先生路过此地,还请先生结个善缘,去给他瞧瞧吧!”
这戴思恭虽说是个医者仁心的善者,可偏偏是个脾气执拗的顺毛驴。
若只是芳草哀求他可能会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可再加上吴婶这么一跪,他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两人道德绑架了一般,心生怨气:“说了不去就不去,你们再跪也没用!”
话说完竟一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吴婶一见情形心中大叫不好,连忙追上前拦住了戴思恭的去路:“是我不好,不该如此逼迫先生,可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这样的,还希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戴思恭冷冷的望着吴婶,脸上再没有一点神色,不动也不说话。
吴婶瞬间感觉好像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觉得今天做了个蠢事。
“御医爷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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