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藻,顺天通州人,崇祯十三年中状元,授修撰,至十五年即被超升为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不到三年就从正六品骤升为正三品。十七年,前首辅陈演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崇祯。作为周延儒罢免后崇祯的头号宠臣,陈演无所筹划,屡屡犯错,李自成刚攻入山西时,崇祯即群臣本欲调宁远吴三桂,抵抗李自成。唯独陈演力排众议,导致吴三桂未能成行,结果宣城失陷。崇祯一怒之下,对陈演道:“你死有余辜!”,将其轰出大殿,首辅由魏藻德接任。就他这个升官速度,说是坐火箭都不为过。
按说,魏藻德中状元不过三年,一无建树,二无学术,那他是凭借什么一路官运亨通的呢?
他别无所长,就是擅长辞令,有辩才,而且深通崇祯的谋略,故总能迎合崇祯的心思。其实,说他会迎合崇祯心思,也是抬举了他。事实上,他只对于己有利之事才迎合,于己无利则置若罔闻罢了。
崇祯拿出余应桂的奏疏明显是有意,可是魏德藻不这样想,他这个内阁首辅上任还不到一个月,而且资历又浅,要是这个时候威望在受到打击,那他这个首辅以后还怎么统率群臣,当即站出来,高声奏道:“陛下,臣反对!”
崇祯望见第一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自己猜任命不久的首辅魏德藻,双拳不禁紧握,咬牙吐道:“原。。。。。。因!”
魏德藻心中早有腹稿,侃侃而谈道:“回皇上,山海关乃边郡之咽喉,京师之屏障,如今辽东落入鞑子之手,山海关更显得尤为重要,不容有失。若是将吴三桂调离,何人能当得住鞑子。
至于左良玉坐镇武昌,大军岂可轻易撤离,朝廷好不容易收复湖广,将献贼逼入四川。一旦大军离开,献贼重新杀出,后果不堪设想!”
工部尚书陈必谦站出来,道:“臣附议!”陈必谦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官员站出来,全部都是附和魏德藻。
魏德藻看到自己拉拢的官员支持自己,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
崇祯没想到一直对自己恭顺的魏德藻会这个时候公然反对他,心中简直气极了。
户部尚书倪元璐见不得魏德藻这样无德无能之人当首辅,出列反问道:“既然首辅大人反对余总督的奏疏,想必定是有良策可以退敌?”
魏德藻被倪元璐呛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含糊道:“这个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崇祯看着还在互相攻讦的大臣,心忧如焚,一脸怒容道:“我大明百官难道只会耍嘴皮子吗?”
诸臣见皇上发怒,一个个默然以对。
这时左中允李明睿,出列跪奏道:“皇上,今闯贼势大,不可力敌,不如暂避其锋芒。臣请驾南迁,臣愿奉太子先行!”
李明睿这话一出口,满朝哗然,说得好听点儿叫南迁,其实就是逃跑。不少官员破口大骂李明睿贪生怕死、奸臣,吐沫星子直扑李明睿。
不过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能够认清现在状况,以朝廷的兵力,确实无力在对付闯贼的同时防范关外的鞑子。
都御史李邦华就是其中之一,道:“皇上,李明睿所言极是,闯贼气焰嚣张,直逼京师,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惟有迁都南京,才可以解除目前之急,从而再图征剿之功。”
魏德藻心道这如何能行,这个时候南迁,那他这个首辅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怒斥道:“大明自建国以来,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即使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皇帝被俘,也先围困京师,我大明不照样逼退也先。如今闯贼尚未到京师,谁敢言退!”
大学士范景文言辞激烈,辩驳道:“昔日我大明有于少保,试问今日朝堂诸公孰可比肩于少保?”
魏德藻大义凛然道:“不行!大明建国二百七十六年,何时有逃跑的皇帝!”
众人吵闹不休,少詹项煜建议道:“不若皇太子、诸王南迁,皇上留守北京!”
李邦华、范景文等大臣听到这个折中的建议,也欣然同意。
崇祯其实也有意南迁,可是他实在不想背着逃跑的名声,少詹项煜的建议这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崇祯怒不可遏,心道你们同意,朕还不同意呢,他正要发作,就听到一声大喊,响彻皇极殿,“奉太子往南,诸臣意欲何为?将欲为唐肃宗灵武故事乎?”接着又道,“不杀李明睿,不足以安定民心。不杀李明睿,何以治天下!”
第139章 小人物,大事件()
何谓唐肃宗灵武故事?
唐肃宗李亨还是太子时,唐玄宗宠信奸臣,结果发生了安史之乱,强悍至极的盛唐自此急转直下。
太子李亨流落灵武,河西司马裴冕、朔方节度副使杜鸿渐等人一天之内,连续五次上请李亨登基称帝。要知道,此时的唐玄宗可还健在呢!
皇位的诱惑有几人能抵挡的住,李亨终于天宝十五载七月甲子日,在灵武城南楼即位称帝,遥尊玄宗为上皇天帝。李亨就是历史上的唐肃宗。
当然劝进的杜鸿渐、裴冕等人都得到了好处,前者被拜为中书舍人,后者被拜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说这句话的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当着皇帝的面指责众人想要谋立太子登基称帝。
声音的源头来自一众枢要大臣后面,刚才还吵闹不休的大臣,包括崇祯都向后望去,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却见说话之人只是一个小小兵科给事中。
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傲然出列,双手向上一拱,慷慨陈词道:“朝廷衮衮诸公深受皇恩,如今大明有难,诸公不思忠君报国,反而挑唆圣上南逃,动摇军心。这是当臣子该做的吗?”
李邦华认得光时亨,起初十分欣赏这个热血青年,源于光时亨的一首诗……《南楼众誓》:“人臣既委质,食禄当不苟。受事令一方,此身岂我有。即遇管葛俦,尚须争胜负。矧今逢小敌,安能遽却走。仰誓头上天,俯视腰间绶。我心如恇怯,有剑甘在首。读书怀古人,夙昔耻人后。睢阳与常山,不成亦匪咎。沥血矢神明,弹剑听龙吼。”
如果从他的言行,以及诗词来看,人们肯定会觉得他是一位热血青年,肯定会为朝廷尽忠,为大明朝殉难,无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担当国难的壮士形象。
李邦华看到这首诗后也是深受触动,他甚至动过心思将其调入都察院。可是渐渐他发现因得到崇祯皇帝赏识的光时亨变得狂妄自大,而且投入魏德藻门下,这才让李邦华认清了光时亨的真正面目。这是一个为达目的到处钻营,邀名得利的小人。
历史证明了李邦华没有看错,这位愤青的表演实在让人作呕!李自成的大军进入北京城,明朝自此宣告灭亡。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当初劝崇祯南迁的李邦华、范景文等人从容殉国。
可是这位大义凛然阻止崇祯南迁的光时亨却第一个跳出来,站在迎接闯王大军的最前列,归顺了李自成,最终他成功留任,继续担任兵科给事中,不过是大顺朝的。
更可恨的是,光时亨还恬不知耻的给远在南方的儿子写信,信中说道:“兄弟分事三国,父子奉侍两朝,自古有之,我已受恩大顺,汝等仍当勉励读书,以无负南朝科第。”
好在光时亨最终以“力阻南迁,致先帝身殒社稷,而身先从贼,为大逆之尤”的罪名入狱,被弘光皇帝下旨处死弃市。光时亨死于“阻南罪”,这个罪名“大明律”没有,也是历史唯一!
李邦华情知这光时亨又是在沽名卖直,怒斥道:“倘若圣上、太子聚陷于京师,大明又该怎么办?圣上要的是办法,不是你的几句大空话!”
光时亨不甘示弱,反击道:“太祖皇帝辛苦百战,定鼎于此土,如果因为闯贼来了,皇上便丢下百姓独去,怎么对得起宗庙社稷?怎么对得起京师百万生灵?即使事不可为,国君死社稷,乃是大义之正。”
李邦华听得光时亨狂妄之言,手指巍巍颤抖,指着他大喝道:“住口!你简直大逆不道!”
光时亨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继续慷慨激昂道:“况且大明十二皇陵具在京师,一旦京师失陷,闯贼若是破坏皇陵,诸公有何颜面去见大明历代先帝。”
先前光时亨的一句“将欲为唐肃宗灵武故事乎”深深刺痛了崇祯的心病。崇祯内心很不愿唐玄宗、唐肃宗的历史一幕在他大明重演。
此刻崇祯皇帝听得光时亨提及大明皇陵,额头更渗出了汗珠,突然站起来,厉声喝止道:“不要再说了!国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朕志已定,毋复多言!”
李邦华尽管心里很想大声反驳光时亨,即使国君壮烈死社稷,难道祖宗陵寝就能保住吗?但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此事关乎孝道,而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更是天下人的表率。
崇祯一挥大袖,道:“南迁之议就此作废,重新商讨战守之策!”
光时亨像是完成了一件光荣的任务,重新退回到班列,默不作声。
李邦华思索片刻道:“圣上,可从京营中挑选青壮,加以训练,慎重选择将吏、改造战车、精制火药、集中武器、演习大炮。加上京师城墙高大,闯贼定不能攻入京师。”
崇祯环顾其余诸臣,道:“众卿可还有其他对策?”
诸臣纷纷低头,沉默不语,崇祯叹气道:“就依卿之策,此事交由李爱卿负责。”
李邦华领命道:“臣遵旨,只是训练所需饷银?”
崇祯复问道:“需银几何?”
李邦华心中计算了一下,道:“此次臣准备训练一万青壮,还有训练所用兵械、火器,预计需银二十万两。”
“着户部拨付二十万两银子!”
户部尚书倪元璐一听皇上要银子,愁眉不展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银子。”
崇祯听到倪元璐哭穷,叹道:“户部能拿出多少银子?”
倪元璐道:“最多五万两!”
“哎!”崇祯也知道大明国库空虚,可是他没想到竟空虚至此,无奈道:“朕从內帑拨付十万两银子,剩下的众卿凑凑吧!”
这不是崇祯第一次屈尊找权贵捐钱了,底下众臣大都不情不愿,内阁首辅魏德藻作为首辅,当然得带头,率先开口道:“臣愿捐出全部身家五百两!”
他的一众跟随者听得魏德藻的无耻之言,心里纷纷吐槽,光是他们贿赂魏德藻的银子都不止这些,竟然恬不知耻说五百两是全部身家。
工部尚书陈必谦,道:“臣捐三百两!”
“臣捐二百两!”
“臣捐五十两!”
。。。。。。。。。。。。。
崇祯听着这些可怜的数字,叹道:“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尔!”说罢,崇祯拂袖离去。
第140章 大悲大喜()
朱由检怒气冲冲回到乾清宫,秉笔太监王承恩看崇祯这架势,定是又在朝堂受了气,急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冲杯热茶。
“臣等俱是穷官,哪里捐得许多?”
“老臣安得多金?”
。。。。。。。。。。。。。
崇祯脑海中不断浮现朝堂上群臣哭穷的面孔,捐几百两,甚至几十两,心中怒不可遏,这是把当他成乞丐,打发吗?咆哮道:“一个个全部欺骗于朕!他们真当朕不知他们家中境况,该死!”
乾清宫侍候的小太监、宫女们见得圣上发怒,全部匍匐于地,身子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承恩接过热茶,上前劝慰道:“陛下息怒,不值得为那帮大臣动怒,龙体要紧!陛下先喝杯茶,消消火!”
崇祯没有动,声音中带着凄凉,惨笑道:“大伴,你说朕是不是薄德?国家危难至此,满朝文武家中不乏万金者,竟无一慷慨解囊者!”
王承恩望着崇祯苍白而憔悴的脸颊,眼角也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心疼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事必躬亲,政事丝毫没有懈怠,堪称一代明君,哪个敢说陛下薄德?”
崇祯自嘲道:“朕登基十七年了,大明却几乎年年闹天灾,不是大水,就是大旱,鼠疫,天灾不断,致流贼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流贼更是直逼京师,朕有何面目见历代列祖列宗?”
崇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自顾自坐到御座,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却几乎没有一封文书让他高兴。这些奏疏不是报告哪里又闹了灾荒,就是哪里又丢城失地,大臣殉国或弃城而逃,无一不是如此。崇祯每天看着这些奏疏,心都在滴血,他不想看,不愿看,不忍看,但是身为大明皇帝,他不得不看。
崇祯打起精神,伸手从案上拿起最顶端的一份奏疏,一手持笔,准备开始批改奏折。
一旁侍候的王承恩看到皇上拿起顶端的奏折,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王承恩身为秉笔太监和崇祯最亲近的人,心里清楚最近传来的坏消息让皇上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没有一刻放松,所以今日司礼监难得有一份可以使皇上龙颜大悦的奏疏。他第一时间放到了一摞奏疏的最顶端,就是为了让皇上高兴高兴。
崇祯拿到奏疏,就看到这份奏疏竟然是来自桂王府,心中不禁一紧,生怕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大明藩王,如洛阳福王、武昌襄王等先后被流贼所杀,身为大明皇帝却不能保全大明宗亲,已令他愧对列祖列宗。
此时崇祯感觉手中的奏疏重若千斤,慢慢打开,当看到是桂王叔亲自上奏,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崇祯细细阅读了起来,看到桂王自愿放弃桂王府禄米,脱口而出道:“桂王叔竟然愿意放弃宗室禄米?”
身为大明皇帝就不会不知道宗室禄米早已大明最严重的负担,大明全国税粮总收入不过两千万石,而各王府的岁禄开支就达八百多万石,约占全国税粮总收入的百分之四十。
几代大明皇帝都想法设法想要解决宗室问题,但祖宗之法在上边压着,谁也不敢轻言废除宗室禄米。尽管禄米一减再减,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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