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他心目中贤明的王爷竟然会做出征收百姓徭役之举。
王府校尉是朝廷专门为藩王府设立的徭役,由各州县负责派征的。明朝中期,徭役逐渐被银差所替代,即征收银两来代替徭役。各地民校是编入徭役中征派的,情愿应当者,听从其便。不愿者,照例征银、解发各府雇役,每名代征年银十二两。
十二两银子,有多少百姓能拿得出手。如今大明王朝动荡不安,梧州的物价一涨再涨,市面上一斗粟米要三钱银子,一石(明时一石约为188。8斤)就要三两。普通老百姓交完赋税,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百姓拿不出银子,只能出家中壮丁到王府服役。可是在古代青壮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去服徭役,田地里的活儿谁来干,没人耕地,就没有收成,老百姓手里没粮,怎么活,他们又拿什么交税。
此时冯元凯对朱由榔只觉得厌恶万分,如今的香皂、肥皂生意好的不得了,朱由榔的作坊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他竟还贪得无厌征收徭役。王府缺护卫,大可直接从卫所抽调人选,何必给老百姓找麻烦,弄得老百姓举步维艰。
冯元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桂王府派人过来,他直接施展拖字诀,他就是拖也要拖到桂王一家离开梧州才罢。
刘毅和母亲、弟弟一家团聚,开开心心吃了顿团圆饭。如今他母亲身体健康,又有弟弟照顾,他更无后顾之忧。刘毅只待了一天便开始着手朱由榔安排的任务。
第二天,刘毅来到苍梧县县衙,在内堂等候知县冯元凯。
朱由榔为了方便刘毅办差,已任命他为正六品典仗衔的王府护卫队头。刘毅身着一身画彪武官服饰,腰间悬挂昭信校尉的狮形铜牌,上身挺直坐在椅子上。
刘毅等了大半个时辰,见冯元凯还未来,便开询问一旁伺候的小吏,道:“你家大人怎么还不来,本官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虽然知县大人已经吩咐过了,对刘毅不用客气,但是知县大人有那个底气,他一个不入品的小吏哪里敢得罪刘毅,惶恐道:“小的这就帮大人去问问!”
刘毅望着匆匆离去的小吏,皱了皱眉,他心里总感觉这个苍梧知县好像是故意来迟的,不过招募护卫需得县衙配合,他只能重新落座继续等待。
小吏一路直奔县衙三堂,冯元凯此时正在这里审批公文。
小吏敲门进入三堂,禀报道:“大人,那桂王府来的队头询问小的大人几时过去,小的该怎么回复他?”
冯元凯放下手中公文,抬头说道:“你告诉他,本官如今公务繁忙,不知何时才能忙完,若是他有事可先行离去,改日再来,去吧!”
小吏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
刘毅静静听完小吏的说辞,心中更加确定冯元凯是故意不想见他。王府招募民校,知县只需吩咐手下一声即可,这样拖着不见自己,无非是想阻止他办差。可是刘毅心里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其原因何在。
不过刘毅是打定了主意,他今天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才行。
刘毅召来小吏,道:“你去告诉你家大人,告诉他,本官有的是时间,会一直等着的。”
“是!”小吏一脸苦色,只得急匆匆返回去回禀知县。
冯元凯听后嗤笑一声,道:“既然他愿意等,那就让他等吧,不必管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元凯终于批完今天的公文,伸了个懒腰,看着门外夜色渐浓,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门外的小吏,站了一天腿早就麻了,但他也办法,自家大人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完全了时辰,他们这些底层小吏也只能陪着。
小吏慌忙进屋,回道:“大人,已是酉时,该用膳了!”
冯元凯这才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这才发现他已一天未进食。冯元凯无奈摇了摇头,出了房门,抬头看到远处快要完全沉下去的太阳,可不已经是酉时了,吩咐道:“走吧!去吃饭!”
小吏看着自顾走在前面的冯元凯,疾步追了上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禀报道:“大人,桂王府来的那个队头还在内堂等着您呢?”
“什么!?”冯元凯顿时止住脚步,回头道:“你说那刘毅还没走?”
小吏苦笑道:“他从早晨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从未来开过。”
冯元凯一时愕然,他怎么也没料到朱由榔派来的人这么有毅力。他本打算是让刘毅知难而退,可是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过去,那刘毅没准儿今天还真不走了呢。
冯元凯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本官独自去会会这位王府的队头!”
“是,小人告退!”
此时县衙内堂灯火通明,刘毅仍笔直着身子端坐在椅子上,他今天还真是豁出了,不信等不这个苍梧知县。
冯元凯远远看到内堂纹丝不动的刘毅,内心还是挺佩服这个刘毅的,可是敬佩归敬佩,他还是不能轻易松口答应王府招募民校之事。
冯元凯快步来到内堂,拱了拱手,故作歉意道:“刘大人真是对不住,本官今天真是繁忙的紧,这不才批完公文,实在抱歉,让刘大人久等了!”
刘毅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冯元凯,无论心里有什么不满,他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起身离坐,拱手道:“大人身为苍梧知县自当以公务为重,本官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大人只需吩咐一声,让他人从旁协助本官就行了。”
冯元凯哪能轻易答应,推脱道:“刘大人,你看如今时辰已晚,不如我们明天再商量这事吧!”
刘毅不想和冯元凯再打哑谜,脸色一变,直接问道:“冯知县若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说,不必这样遮遮掩掩?”
第137章 招募护卫(三)()
“呃!”冯元凯一时语塞,他完全想不到刘毅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他可不会承认的,毕竟刘毅背后是桂王府,冯元凯故作不知,道:“本官不知刘大人何意?”
刘毅不满道:“冯知县,招募护卫之事永明王十分看重,如果知县大人还如此故意拖延,明天再来催促的人说不准就是永明王。冯知县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吧!”
冯元凯这个时候索性也不再掩饰,直言道:“明天就是永明王亲自来,本官也是这个态度。永明王有能耐就将本官这个苍梧知县罢免,否则,休想让本官帮着祸害我苍梧无辜百姓。”
刘毅诧异地望着突然言辞变得激烈的冯元凯,疑惑道:“冯知县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殿下招募护卫如何会祸害百姓,这分明是善举才对?”
冯元凯被刘毅的回答,气极反笑,他还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人,怒道:“你难道不知王府民校是徭役吗?如今梧州城也算安定,永明王却要抽调青壮去王府服徭役,眼看着再过一些时日,就要到春耕时节了,青壮都到王府去服徭役了,你告诉本官田间的地谁来耕种?地无人耕,老百姓就没有收成,难道要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吗?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
“等等。”刘毅总算听明白了这其中的症结,冯元凯是误会了自家殿下想要免费的劳动力。徭役在明代是百姓无偿为官府、朝廷劳动,可以说是老百姓的一种负担。
他阻止还要继续说下的冯元凯,道:“冯知县真的误会永明王了!殿下在梧州广施仁义,不仅安排流民、穷苦百姓进入作坊劳作,让他们安安稳稳挣钱养家,还开设粥棚救济老弱,不知救活了多少人?试问这样的一位王爷会贪图区区劳力,而行祸害百姓之举吗?”
冯元凯也曾一度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永明王亲自下的命令,可今天刘毅的到来,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如今他听得刘毅的话,心中再次升起了疑窦,不过一闪而逝,事实胜于雄辩,他懒得再辩解,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永明王强征徭役这是不争的事实。”
刘毅看着顽固不化的冯元凯,继续道:“若是永明王招募的民校,每月都有一笔银俸,冯知县还认为殿下此举是害民之举吗?”
冯元凯一时愕然,不过旋即想到也许这只不过是永明王的一个小把戏,民校的银俸能给多少,是十文,还是几十文?难道能比田地的收成还多,撇撇嘴,不屑道:“就那么点儿银俸,顶什么用?”
刘毅摇头无奈道:“冯大人,每月一两的银俸不少了吧?我想整个大明都没有比永明王还大方的藩王了?”
“呃!”冯元凯听后瞪着眼珠子道:“你说多少?每月一两银俸?”
刘毅轻轻点头道:“对!殿下金口玉言许诺的!”
“这。。。。。。”冯元凯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毅也没去打扰冯元凯,就在一旁等着。他当初从朱由榔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感觉不可思议。
大明物价飞涨,一个青壮一年少说也要吃三石米,四百人就是一千两百石,换算成银子就是将近三千六百百两,这还是仅仅米粮,没有算每日的菜食。按照朱由榔的安排,护卫的训练十分辛苦,每天必须要保持充沛的体力,隔几天怎么也要沾些荤腥,他们才有旺盛的精力应付训练,这又不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这样算下来,王府的开支可是很大的。他还曾劝过朱由榔,这个待遇比起辽东的那些武将的心腹家丁都相差无几了,可以适量减少护卫的银俸。朱由榔却道只要他们训练合格,不必担忧花费。
冯元凯终于回过神,假如刘毅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的确不能再说朱由榔此举是害民。他们每月在王府挣得钱怎么也比在田地里刨食挣得多,而且有了经济来源,他们还可以雇人下田耕地,这样一来,田地也有了收成,他们甚至因此能够过得比现在更好。
冯元凯思虑至此,他再联想到朱由榔在梧州的所作所为,这才符合他心目中大明贤王的印象。
冯元凯望着气定神闲的刘毅,一想到刚才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误会了永明王,心里羞愧难当,拱手弯腰,歉意道:“本官一时不察,险些耽误了永明王美意,还让刘大人等待了如此长时间,真是有罪,还望刘大人原谅则个。”
“不敢!”刘毅连忙弓腰还礼,通过刚刚短短对话,他心里还是十分敬重这个为百姓着想知县的,道:“大人也是一心为民,何谈有罪!”
两人抬头对视一笑,误会解开,刚才的一点儿不快,早已消散一空。
冯元凯道:“今天时辰确实已晚,负责此事的典吏杨哲翰早已回家,等他明天一来,我立马吩咐下去,你看如何?”
刘毅也清楚现在办理,更本就不现实,点头同意道:“那就按知县的意思。”
“咕噜!咕噜!”
这时两人的肚子同时叫唤了起来。
冯元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今天是本官怠慢了刘大人,本官做东,无论如何,刘大人都要留下来吃顿饭,让本官聊表歉意!”
“这。。。。。。。”刘毅盛情难却道:“好!”
二人酒席间,推杯换盏,相聊甚欢。冯元凯博学多才,涉猎颇广,而刘毅多年从军,天南地北都去过,军中之事也知之甚详,一番酒宴下来,熟络了不少。
接下来,事情简单多了,有了冯元凯的亲自首肯,典吏杨哲翰办起事也格外卖力。
本来杨哲翰只需吩咐一名吏员辅助刘毅即可,但这是知县大人再三嘱咐的,于是杨哲瀚全程陪同,王府护卫招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与此同时,一千多公里以外的京师却是另一幅光景。
崇祯十七年的二月冬末,大明京师,天空遍布暗黄色的浓云,呼啸的大风夹杂着砂石,漫天飞舞。日色惨白,时隐时现,大街上的店铺关门闭户。
街道上突然有人跌倒在地,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兵丁人人脸上蒙着一层厚纱布,走近一瞧,看见跌倒之人脖颈肿大,眼神慌乱,匆匆退开,惊恐道:“是疙疸病!”
第138章 议南迁()
五城兵马司其余兵丁闻听“疙疸病”,一个个脸色大变,纷纷捂着口鼻退后。
《明史・五行志》记载,“崇祯十六年癸未七月顺天府通州大疫,名曰疙疸病,比屋传染,有阖家丧亡竟无收敛者”。
昌平州也有相同的记载,“瘟疫大作,死亡枕藉,十室九空,传染至盛。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数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排门逐户无一保全。……一人染病,传及阖家,两月丧亡,至今转炽,城外遍地皆然,而城中尤甚,以致棺蒿充途,哀号满路。”
“疙疸”实为对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肿大的称呼,而且因其传染之烈,非一般传染病所为。这是肺鼠疫患者的典型症。
倒地之人脖颈肿大,一看就是鼠疫患者,巡逻兵丁队长捂着口鼻,道:“快!上去两个人赶紧把他烧掉!”
北京紫禁城,皇极殿,大明崇祯皇帝头戴翼善冠,身穿四团龙袍,前后及两肩各织金盘龙一,端坐在龙椅上,底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崇祯皇帝忧心忡忡询问诸臣道:“如今我大明甘陕已失,为闯贼所占,逆贼又攻入山西,直逼京师,众卿可有退敌之策?”
崇祯问完后,希冀地望着朝堂下众臣,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偌大的朝堂死气沉沉一片,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有退敌之策。
崇祯失望之余,拿出一道奏折,道:“蓟总督余应桂上疏,闯贼号称百万兵马,声势浩大,需倾天下之力围剿,请求调吴三桂、左良玉并周遇吉等,齐赴军前,会师真定、保定之间,除设总督、巡抚之外,再加一督师,赐以尚方宝剑,以公候爵位为赏,众卿以为如何?”
当今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魏德藻听后,额头的皱纹都凑到了一起,余应桂的奏折他也看过,当初他可是竭力反对的,若是此事通过,那他这首辅在内阁的声望必定受到打击。
魏德藻,顺天通州人,崇祯十三年中状元,授修撰,至十五年即被超升为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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