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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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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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结果就出来了,得豆十三颗,成绩已经很不错。

    县丞和田啬夫牟相顾点头,都比较满意,脸上也总算有了笑容。若是每个里都能如此,那还何愁缺少业绩升官呢?张鹏站在一旁观看,心里也很佩服。秦代能把牛饲养的如此出色,足以见得杨柳里的人是下了功夫的。一旁,围观的黔首们也拍掌庆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牛养的好不好,拉住来溜溜就知道了。

    不过接下来的比赛就没什么看头了,各个里的成绩大多不相上下,偶尔有略强一些的也只得到了十一二颗豆子。眼看着观赛的人群哈欠连天,比赛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在一片嘈杂声中,排在倒数第二位登场的三树里的里佐鸠赶着牛走到场上,四下里瞬间静默,无他,三树里的牛果然不同!

    “嘶······”县丞惊异,起身亲自上前查看,夸道:“鸠,你有心了!”

    “哪里···哪里······”鸠躬身施礼,道:“上吏谬赞,鸠愧不敢当。为国饲牛,本就该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总算不辱使命,也对得起上吏栽培······”

    “哈哈哈哈!”县丞闻言十分高兴,拉着鸠的手道:“方才颁布了新的奖惩措施,本次赛牛得‘最’之里,可以代饲得‘殿’之里的耕牛一年。依本吏看来,此次得‘最’,非尔莫属啊!”

    县丞说话的声音很大,在场很多围观的人都听得到。顿时就有三树里的黔首鼓噪拍掌,仿佛已经得‘最’一般!

    那里佐鸠倒也没忘了透过人群向还在侯赛张鹏看去,正好两人的目光交错,张鹏从鸠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嘲讽意味。

    这时,田啬夫牟在一旁道:“上吏,赛事尚未结束,还请稍待再定不迟······”

    “善!”县丞回到主位上坐下,不一会功夫下面的记吏就把成绩报了上来,得豆十五颗,竟是一豆未失!

    成绩公布,自然引起轰动,硕和陈胜皆捏紧了拳头,紧张的额头冒汗。硕颤声道:“大兄,还可胜否?”

    “哈哈哈哈!”张鹏仰头一笑,豪气冲天道:“此番必胜!”

第十章 鸠赢了?() 
张鹏挺首昂胸地驱赶着丰牛里参赛的五头黄牛走上赛场,引发了一阵惊叹声······

    “噫!这是哪个里的牛嘞,怎地也如此雄壮?”

    “是啊,恁看看这毛色,和那三树里的牛不逞多让啊!”

    “是极是极!”

    倒是有人注意到了张鹏手中举的幡子,他恰巧是个识字的,顿时便道:“怪事了,此乃丰牛里的牛!”

    “丰牛里?!”周遭的人还不相信,问道:“往届赛牛一直不温不火的丰牛里?”

    “然也!”识字的士伍指着鹏手里举着的幡子,道:“俺决计不会认错,就是丰牛里!”

    本来倒数第二个出场的三树里已经得了满分,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鸠此番获‘最’无疑了,所以当张鹏赶着牛走到场上的时候,负责检验的吏员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好些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场。

    但是人群“嗡嗡嗡”的议论声逐渐扩大,开始逐渐吸引人们的目光,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张鹏和他的牛的时候,已经没人还敢轻视了。

    “这······这是丰牛里的赛牛?”县丞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虽然对牛事并不精通,但作为积年老吏,品牛的眼光还有的。他不需细观便知道,丰牛里的赛牛,绝对有得满豆子的潜力!

    想到此处,县丞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三树里的牛能够得到15颗豆子,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指标,但若能再多出一个得满15颗豆子的成绩,今年的指标就可以完成大半,岂不是意外之喜。

    “回上吏!”田啬夫牟面带得色,抚须道:“这正是丰牛里的赛牛,此牛倌名鹏,就是他以新式饲牛之法,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里中黄牛饲得如此精壮!”

    “原来如此,且待本吏细细观之!”县丞再也安奈不住,竟然第二次离席,亲自下场观牛!

    田啬夫牟笑脸陪同,县丞的表现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就见牟一挥手,站在一旁发愣的小吏们顿时醒过神来,页纷纷围了上去,开始对丰牛里的赛牛进行测量。

    “啧啧啧······”

    县丞抚摸着一头黄牛的犄角,就仿佛是在抚摸美姬的脸庞一样,一边用指尖摩挲,一边不住地感叹:“体壮而膘肥,骨量足而有神,毛色鲜亮、牙口白皙,真是好牛啊!”

    “上吏明察,丰牛里往年赛牛成绩平平,毫无出众之处。现今却能有如此转变,皆士伍鹏一人之功也!”田啬夫牟适时为张鹏美言道。

    “上吏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张鹏也听出来田啬夫牟这是在有意提携自己,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自己身无长物,只是一介黔首而已,并没有什么价值才对。牟所图者,要么为色,要么为才。他自忖面黑,并非是美男子,所以很放心的适时上前,附身一礼,面容表现得十分谦逊。

    “我大秦一向赏罚分明,牛养得好,自然该赏!”牟拍着张鹏的肩膀道。

    县丞已经是整个阳城县的二把手,地位只在县令之下,倘若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对张鹏而言必定受益无穷。当然,田啬夫牟如此提携士伍鹏,也存在私心。

    九月,一年一度的‘上计’就要开始了,县中会把租税收入、户口统计、治安情况等成绩上报到郡中,然后直达皇帝陛下御前。这其中,自然也就少不了始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农事和牛事。

    牟心里估计着,按照今年自己的表现来看,自己从阳城二十六个乡田啬夫中脱颖而出,升到县中任职‘都田啬夫’已经十拿九稳,甚至从县丞对自己的态度也可以窥探出一二来。

    但问题是,如果自己离开了翠花乡,那对下面农事、牛事的掌控必然就会减弱。都田啬夫负责全县农事,要着眼全局,这就要有信得过的部下替自己守住基层。

    据牟所查,士伍鹏生性稳重,饲牛尽心尽力,是一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关键他还年轻,可以作为长久的得力助手。且此人善于饲牛,说不定日后还会给自己带来惊喜,这种人不提拔,难道要提拔满脑子龌龊、一门心思往上爬的老油条鸠?

    县丞为吏多年,两句话就明白了牟的心思,一个小小士伍的前途他还不放在眼中,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便道:“年轻人要出头,我们这些老家伙要不遗余力的提携,鹏很不错!”

    牟笑了笑,微微一揖。有县丞这句话,自己怎么安排鹏都好说了。

    就在这时,三树里的里佐鸠也凑了过来,小吏们并未阻拦。一来鸠刚刚得满士伍颗豆子,说不定能拿到“最”的成绩,二来鸠是以学习一下经验为理由,于是便让他靠了过来。

    鸠看到丰牛里的赛牛,心中也是一惊。他斜眼打量着张鹏,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低贱的雇农还有这一手,说心里话,与自己不相上下。

    但鸠到底也是饲牛的行家,为了保存自己的脸面,他打起精神在一旁仔细地观察,就不信鸡蛋里面挑不出骨头来!果然,当一名检查牛的牙口好坏的小吏掰开一头黄牛的嘴时,眼尖的鸠立刻看到了一丝破绽,顿时心中石头落地,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张鹏也注意到了鸠脸色的变化,但此时他并不晓得鸠寻到了什么,只能暗自留神,兵来将挡而已。

    片刻后,负责测量的小吏已经统计完毕,把竹简递了上来。县丞扫了一眼,又传给田啬夫牟看,只见上面写着:“丰牛里得豆十五。”竟是与三树里得豆一样!

    “还请上吏仲裁!”田啬夫牟躬身施礼,出现这种成绩并列的情况,只能让县丞来想办法了。

    县丞也略感为难,饲牛是极难的事情,历年来无论是县中还是乡里,能得满十五颗豆子的牛少之又少,很多得“最”的牛能有十二三颗豆子的成绩就已经很喜人了。可是没想到,在翠花乡这一处地方,竟然就有两个里的赛牛得满了15颗豆子!

    “启禀上吏······丰牛里不该得满豆!”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话音响起······

第十一章 得“最”() 
这尖利的嗓音张鹏最是熟悉不过,他寻声看去,说话的果然是三树里的里佐鸠!

    只见他越众而出,对着县丞深深一礼,说道:“下吏听闻本乡有饲牛出众者,心中向而往之,故特来一观,本欲借鉴学习。”说罢,他脸上换上了一副痛惜的表情,叹道:“可下吏方才观牛,发现一处不妥,实在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里佐有话请讲。”县丞挥手道。

    “诺!”鸠又是一礼,来到丰牛里的一头赛牛前,掰开了黄牛的嘴,指着一颗缺口了的牛牙道:“此牛患有牙疾,当去豆一颗!”

    本来鸠站出来说话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大家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牛口中有一颗牙颜色发黑,还带有缺口。“这······”田啬夫牟也不知如何说了。

    “负责验牙的吏员是谁?”县丞语气严肃地问道。

    上吏就是上吏,他语气一变,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瞬间变冷,竟没人敢嘀咕议论了!

    “下吏在!”负责验牙的小吏赶紧出列,他吓得满头大汗,解释道:“上吏明察,此非病牙,而是换牙!”

    “换牙?”县丞毕竟没有养过牛,好奇道:“你且如实说来!”

    “诺!”那小吏松了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说道:“此牛年齿一岁有半,正是换牙的时候。牙齿自然会松软破损,最后掉落,这是正常情况,故而计豆时没有扣除······”

    “原来如此······”县丞点头,田啬夫牟也松了口气。

    张鹏心中暗笑,这鸠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当真可笑。

    果然,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也羞死了。他一心找茬,竟然没注意换牙和病牙的区别!

    但他能否升任里典全看此次赛牛的成绩,再者其饲牛可是倒贴了自家钱财的,吝啬如铁公鸡的鸠投入如此之大,若是还输给了一介雇农,心中岂不是要滴血?

    鸠并不死心,强行争辩道:“上吏,乡中赛牛,得‘最’者只有一人,即便丰牛里之牛没有患上牙疾,但牙齿有缺却是事实,如此观之,当不能得‘最’!”

    县丞闻言,也犹豫起来。一边是成绩出众的里佐鸠,另一边是有田啬夫看好,且成绩同样出色的后起之秀鹏,他一下子难以抉择,陷入两难。

    这时候,一直被动的张鹏说话了:“上吏容禀,小子有话要说。”

    直视着县丞的目光,张鹏慨然道:“胜负本是常事,饲牛重不在输赢,而在家国。小子曾言:‘牛壮则田事利,牛惫则田事疲’,上吏牟也十分赞同······”说到这里,张鹏又对田啬夫牟恭敬一礼。

    田啬夫牟抚须微笑,点了点头,对县丞道:“下吏正是被这小子此言所动。”

    县丞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接着,张鹏话音一转,对着在场所有的人高声说道:“然小子家贫,饲牛没有用私财一分一毫,完全出于公室,不敢稍有懈怠;而三树里之里佐鸠,田宅广阔,财力胜小子百倍有余,更是以私财饲牛,故而略胜小子一筹。若论饲牛高低,自然是小子更优。”

    比赛就是比赛,谦逊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且不说张鹏和里佐鸠早就撕破了脸,就是奔着酒肉去,张鹏也不可能示弱!

    “此言差矣!”鸠怎么可能服软,对县丞道:“俺以私财饲牛,乃是损己为公,此等美德,岂是你一小小士伍所知?俺······”

    “哼哼!损己为公?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张鹏心中冷笑,不等鸠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不然,损己为公,看似品行高洁,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鸠瞠口结舌:“你胡言乱语!”

    县丞倒是目光闪闪,盯着张鹏道:“士伍鹏,你且说说看,损己为公,怎么就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鹏拱手道:“天下饲牛者不知凡几,大部分都是闾左士伍出身,人人如小子这般家无余财,若是损私为公者受赏,那还有几人愿为国饲牛?”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围观群众的支持:“就是就是,俺就说那里佐鸠用自己家的粮食饲牛不公平,要是穷人饲牛永无出头之日,谁还愿意养牛?”

    “是啊是啊,这小子叫啥,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是丰牛里的士伍鹏,俺还和他一道庸耕过,家境贫寒,能把牛养的如此出色,真是厉害······”

    鸠气得脸都绿了:“老子每年花大把的钱财饲牛,自己不舍得吃的精粮给牛,现在你竟然说老子还有错了?”

    “无知小儿!”鸠再也不顾脸面,跳脚道:“赛牛只比牛的高低,你这雇农贫贱养不起,怪得了谁!”

    “不然!”

    这次说话的却是县丞,只见这位阳城县的高官摇了摇头,对张鹏面带欣赏之色,说道:“《吕氏春秋·察微篇》有言:‘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县丞在长篇大论,周遭的听客们却面面相觑,基本没人懂县丞在说什么,只能面带微笑,不懂装懂。

    倒是硕趁机凑到了张鹏身边,抱怨道:“大兄,这上吏在说甚嘞,俺都听不懂啊!”

    张鹏微微一笑,若是光听文言文他也只能明白个大概,但是因为县丞说的这则故事太过于出名,所以他正好在一个穿越小说中读到过。

    于是,张鹏就小声解释道:很久之前,有一个国家叫鲁国,它有一条法律,凡是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了,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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