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辱及自己和叔父,便有有旧怨也好,正趁此机会了结!
于是就高声说道:“小儿莫做口舌之争,若是举不得此鼎,便需俯首听命于我!”
“哼!”自称周弋的小丈夫冷笑一声:“千斤之鼎,又有何难。”说罢,他来到鼎前,双手把住鼎之二足,脚下马步坚实,鼓足了浑身力量,大喝一声:“起!”
果然,就见大鼎竟真的缓缓离开地面,等到抬至腰间高度,周弋才猛地撒手,“轰”地一声将其扔到地上。
“如何?”他挑衅地看向项羽。
“哈哈!”项羽大笑一声,说:“吾道是有多大能耐,竟也不过如此!”
说罢,项羽走上前去,随手握住鼎之一足,也未见其运气较力,只轻轻一抬,就将鼎举了起来,高过头顶!
这下不光是周弋傻了眼,就连远处的张鹏和自诩力大的硕也不禁暗中咂舌:“真神力也!!!”
“轰!”大鼎落地,项羽拍了拍手,对周弋道:“小儿,汝方才以言辱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只需尔顿首在地,乖乖叫三声阿翁,日后听后我的吩咐即可!”
“痴心妄想!”周弋脸涨得通红,他本就与项氏有杀父之仇,即便力不如人,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吼道:“项氏竖子,力大算什么能耐,吾等要比,就比杀人之技!”
这一声吼罢,周弋也不等项羽反映,直接就抽出了腰间长剑,挺身刺了过去!
“不好!”张鹏喊了一声,就想上前阻止,可是因为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项羽面带冷笑,侧身躲过周弋刺来的这一剑,反手一掌就拍在周弋的肩头。周弋只觉得肩部如遭雷击,顿时手上就没了力气,长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不过周弋早就红了眼睛,接连失败更加激发了他的仇恨与凶性,干脆顺势扑到了项羽怀中,张口咬住了项羽腰间之肉!
“啊!”项羽吃痛,欲推开周弋,可周弋怎会松口?再加上二人都是力大之辈,周弋发疯的状态下竟让项羽不能立刻脱身。
“贼子找死!”寒光一闪,项羽抽出了佩剑,就要刺向周弋。
“住手!”电光火石之间,一架木栅栏突然被挥舞过来,直奔项羽。
项羽只得以剑格挡,哗啦一声将栅栏劈得粉碎!
周弋也就此被另一人搂住拖走。
项羽跳出圈外,定睛看着出手的二人,正是方才那两个高大的黑汉。怒道:“无胆举鼎之徒,何故阻吾!”
挥舞栅栏的正是张鹏,他看周弋有性命之危,身为秦吏不得不出手。可是又没有携带兵器,只得就地取材,拆了贾市的栅栏来用,好在总算没有闹出人命。
见项羽如此说,张鹏也拿出了秦吏的威仪,大声道:“秦律严禁私斗,尔等聚众相搏,早已犯律,还不束手!”
项羽哈哈一笑,将剑归鞘,道:“休用秦律吓我,便是私斗又如何?”
“呦呵!”张鹏顿时就不爽了,你丫日后再能耐,现在不过时个十五六岁的娃娃,就敢这么嚣张?
“哼,那就休怪本吏铁面无情,让尔吃顿牢饭!”说着,伸手入怀中一探,将少府的腰牌拿了出来。
项羽自然识字,见了“少府”二字不由眼神一凝。
张鹏看项羽气势一弱,便接着道:“怎么,还不自缚,待本吏亲自动手乎?”
说实话,他还真的不太敢上去绑项羽,方才出手只是一时之勇,现在冷静下来,已经开始后怕了。
项羽闻言,却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吾项氏何曾惧秦吏?”说着,一步上前,平视张鹏道:“秦狗,欲拿俺,只怕尔没那个本事!”
第九十五章 骑虎难下()
吴县,县寺之内。
司马欣与县令李珪相对而坐。堂内摆着燃炭的铜炉,里面放了几大块儿燃得正旺的炭火,给室内带来温暖气息,阻挡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喝了口热水,就听司马欣缓缓开口道:“下官方才的提议,不知尊县以为如何?”
李珪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用布满皱纹的手执轻轻拨弄着水杯。他叹了口气,用手微微捻着自己翘起来的山羊胡须,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最后依然摇了摇头。
“非是本吏不想受理,只是此案已经时隔多年,又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栎阳,不在本县辖内。若是追究,须有当年的旧档为凭,可汝方才也说旧档早已不存,那又如何能够为证追诉呢?且项氏在楚地颇有威望,又与朝中许多王孙有着姻亲关系。即便是本吏有心,也不能随意处置,又怎能凭尔一家之言,就断然作出决定呢?“
司马欣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腿上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指。他组织了一下言语,才开口说道:”下官早年也担任过狱掾,对司法不敢说精通,倒也十分熟悉了。此案虽难,却也不是不能办理,只需劳您费心,遣人跑一趟栎阳罢了。本吏······
没等司马欣把话说完,李珪就直接摆手打断。语气生硬地说道:“汝若是非要追究此案,那便请郡守下令,只要见到爰书,本吏照做罢了。”
听得李珪如此说,司马欣知道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他虽是少府长史,但和秩在二千石的封疆郡守还有很大差距,郡守见不见自己都难说,根本不可能说动郡守帮忙。于是他直接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吏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李珪见状,也不阻拦,提高了声音说:“项氏非一般土豪,司马长史若是操之过急,导致事有不谐,本立自当秉公上报。即便少府有监察之责,也不可干预地方政务,汝可要想清楚了。”
司马欣脚步顿了顿,冷哼了一声。抬腿就向外离开,边走边道:“多谢提醒,李县令的好意,本吏心领了。”
待司马欣走后,李珪枯坐在主位上。他挥手遣退侍立在侧的仆人,倚着案子,用手指按动眉心。即便是宦海浮沉十数年,李珪也不由心烦意乱起来。
他主政吴县数载,一直实行的都是宽以待人的怀柔政策,对游侠、六国遗族都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使其安居乐业,各守本分,这才有了吴县如今的繁华。
但是在繁华的背后,也不是没有危机,比如楚国贵族项氏,就是李珪一直以来的心头之患。
项氏在会稽素有威望,贤士大夫皆出其下,当地的大事全由他出面主办,不但受各方信服,就连许多桀骜不驯的游侠、豪强,也是其座上之宾。说实话,若是没有项氏多方维护,他李珪也很难让吴县如此风平浪静!
而且郡守那里与项氏的交情也不错,倘若仓促惩处项氏叔侄,必然会引起县中混乱,这既与他主政的策略不相符合,又必然会将他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是李珪怎么也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他在尽量维持地方稳定之余,只能对豪强的势力进行微调,尽量用最小的代价维持地方稳定繁荣。
但司马欣的到来,给这种平衡增添了一丝变数,不知是福是祸。
再说司马欣出了县寺,正欲带领随从的吏役离开,就见一个商贾打扮的人突然走上前来。双方似乎认得,吏役并没有阻拦。那商贾到了近前,在司马欣身旁站定,附于其耳便小声说了几句。
很明显,这商贾也是少府中人,专以商人身份被征召,利于打探贾市消息。
“什么!”司马欣听了来者通禀,顿时脸色一变,立刻就对身旁的一名吏役下令道:“传本吏之令,召集吴县少府所辖之吏。立刻于贾市集结,封住所有入口。没有本吏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带上强弓劲弩。本吏倒要看看,这吴县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张鹏与硕护着受了些轻伤的周弋,站在贾市的空地当中,被项羽用话逼住。
此时此刻,张鹏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若是动手擒拿项羽,合张鹏与硕之力,未必不能将只有十五六岁的项羽拿住。可两个成年秦吏与一少年动手,说出去也不好听。
另外,项羽身后带着的那些剑豪、侠儿们,也簇拥其左右,一个个跃跃欲试。倘若矛盾激化,动起手来,不能保证这些人不上来帮忙。若是人没擒住,反倒还吃了亏,那可是将秦吏的脸都丢尽了。
就在此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短暂的尴尬。就见一壮汉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扑到周弋身前,见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对张鹏抱拳道:“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大刘感激不尽。”
说着,就拉住周弋,要带其离开。
张鹏连忙朝硕使了一个眼色,硕会意,跨步横在中间拦住。就听张鹏道:“汝是何人,岂不知私斗犯律,此子该当缚于县寺受罚!”
其实张鹏倒是认得这位窜出来的大汉,因为他正是方才贾市内打铁的铁匠。
只不过更让人头痛的事情来了,单单项羽一方就搞不定,如今这周弋小子的家人也来了,己方只有二人,且无绳索,更非司法之吏,该如何是好。
“小的乃是铁肆贾人,这小子是俺侄子,顽劣惯了,按一定好生管教!”大刘说着,低头绕过硕,执意要走。
“闪开!闪开!”
就在这个当口,几个身穿吏服的小吏带着绳索赶了过来,张鹏见为首一人执二尺木牍,该是此处亭长无疑,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亭长看也不看张鹏这边的众人,而是带着笑脸直奔项羽,拱手道:“公子勿忧,是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您,小的定将其好生惩治。”
第九十六章 揍你丫的()
项羽似笑非笑地看向张鹏,得意之色攀上眉梢。意思再清楚不过……少府之吏又能奈我何?
果然,那亭长观项羽眼色,瞬间就换上一副铁面,来到张鹏几人面前,冷酷道:“尔等竟敢生事,岂不知秦律无情?”
“哈!”张鹏一下就笑了出来,凭你这副狗腿子的德行,也配谈秦律二字?
亭长见张鹏一脸嘲讽神色,自觉受辱,从腰间取出绳索,抬手一指张鹏,喊道:“此贼欲抗法吏,人人皆可擒之,还不动手。”
项羽身边的侠儿们早就按奈不住了,闻言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地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似乎没少干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
真是官司两张口,张鹏与硕步步后退,很快就于大刘和周弋站到了一起。
周弋道:“世叔,此壮士乃是好人,要不是他来助我,我早已死在项贼剑下。”
说出这等话,等于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对周弋这等小丈夫来说是极难启齿的。不过此时必须合力才能脱困,他也不想自己的世叔再稀里糊涂的和张鹏冲突起来。
“俺大刘不是不分恩怨的人!”大刘高声道:“今日若得脱困,俺必登门拜谢!”
“这亭长显然偏袒项氏,先想办法脱身,再谋日后······”张鹏咬了咬牙,眼见已经退无可退,就攥紧了拳头,做好正面冲突的准备。
正有一游侠直奔张鹏过来,大步迈出,伸手就要抓张鹏的衣服。可没等他碰到张鹏半分,就听“嘭”的一声,异变凸起!
“啊!!!”
游侠突然倒地不起,抱着自己的左腿打起滚来。张鹏也是一惊,就见那游侠的腿上有一短小的羽箭洞穿而过!
“是劲弩!”张鹏大喝一声,连忙拉住硕和大刘矮下身去,周弋紧跟着自己的世叔,一道躲在了一个不知道卖什么东西的摊位后面。
“嘭!嘭嘭嘭!!!”又是一阵攒射,游侠瞬间倒下一片。他们皆是双腿中箭,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喊叫声。
这期间,也有不少箭矢射向项羽,却被其用剑轻松挡下,身形几个辗转腾挪就退到了远处。附近看热闹的黔首们尖叫着四散而逃,有见机快的几个游侠上前拉住犹自想要救兄弟的项羽,随着人潮就欲逃走。
“休走了贼人!”一声熟悉的爆喝传来,张鹏寻音望去,正是司马欣带人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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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受伤的游侠都被绳索捆住串到了一起,连那几个为虎作伥的小吏也没能逃过。那亭长还不死心,高声叫道:“吾乃吴县贾市亭长,尔等是何人,竟敢持禁器行凶!”
古人往往携剑以显示身份或者防身,所以剑不在禁止之列。但弓弩这等远程兵器杀伤力极大,而且又防不胜防,因此历朝历代的朝廷都绝不允许民间私藏,更不要说明目张胆的拿到闹市上来了。
司马欣根本就不理会他,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有人用破布头塞住了亭长的嘴巴,将其拖了下去。少府自有暗牢,不脱层皮是别想出来了。
“为何不亮明身份?”司马欣问道。
张鹏苦笑了一声,道:“我也是没料到项氏在吴县势大如此,连亭长也甘愿为一个娃娃犯律!不亮身份顶多被揍一顿,两个身份怕是凶多吉少······”
“到了江南,出门要携带兵器,此处可不是赤手空拳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司马欣叹了口气,道:“江南民风彪悍,动辄杀人街头,不可不小心。”
张鹏点了点头,只得苦笑。
在后世,江南人士的气质可是出了名的温婉儒雅,谁能想到在此时竟是这般模样?
其实,江南地区的社会风气,是有一个由“轻悍”“好勇”到“怯懦”“敦庞”的变化过程的。
春秋时期,吴中地区大致分属于“同气共俗”,然而又交兵不已的吴越两国。“吴之于越也,接土邻境壤,交通属,习俗同,语言通。”其中,越人“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揖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锐兵任死”。吴人则以“王刚猛而毅,能行其令,百姓习于战守,将明于法禁,”而名震中原。
可是东晋后期的孙恩、卢循之乱时,“南人怯懦”就已成世人定论。到齐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