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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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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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吾断无此意······”陈胜踟蹰道。

    “哈哈哈!”张鹏大笑一声,道:“吾尝闻一句古语,言:‘斥畒an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尔怀鸿鹄之志,就无须挂怀他人如何言语。”

    陈胜闻张鹏之言,又想起今日种种,顿时觉得自己遇到了此生知己,竟一下红了眼眶,激动道:“若富贵,必不相忘!”

    “疯了!疯了!”年长士伍用力甩开张鹏的手,叫道:“俺倒要看看,竖子月后如何食肉吃酒!”

    “哈哈!”张鹏笑道:“且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

    见士伍鹏和士伍涉死不悔改,众雇农们一边摇头一边离开,在他们眼中,士伍鹏和士伍涉已经痴傻了。

    于是,一场风波草草收场······

    就这样,田垄间只剩下了张鹏和陈胜两人。

    陈胜一直在暗中观察士伍鹏,他初见此人时并不觉得如何,泯然于众而已,但一遇危难却又能挺身而出,比自己还要豪气大胆,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英雄气魄,这种人不正是自己钦佩的对象么?

    于是陈胜停下脚步,对张鹏一揖到地,正色道:“大兄,俺姓陈,名胜,字涉。年齿十七有余,今日俺与你意气相投,日后不若以兄弟相称,不知可否?”

    张鹏见状,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自己也有穿越者的标配——王八之气,能引得无数英雄争相来拜?”

    既然陈胜想主动与自己结拜,张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前者起义之后很快就扑街了,但前世挣扎在社会底层的经历早就告诉他,多个朋友多条路!

    于是张鹏换上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开心道:“大善!俺就叫‘鹏’,没甚姓、字,年十八,倒是虚长你一岁。”

    陈胜浑不在意,当即便再作一揖,道:“大兄!”

    张鹏赶快把这位日后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扶住,按住他的肩膀郑重道:“弟!”

    两者四目相对,似是确认过眼神,遇见对的人······

    陈胜自觉能与士伍鹏这样的豪杰结为兄弟很是有幸,激动道:“兄,涉恨不早与汝相识,共叙胸中之志!”

    张鹏也觉得结下善缘不亏,哈哈一笑,爽快道:“既相见,何很晚。那里佐鸠虽是恶人,却成全你我二人相识,倒做得一件好事嘞!”

    两人一直走到三树里的里门前,才停下脚步。陈胜道:“大兄,涉观汝与那里佐鸠之约似是极有信心,但又猜不透大兄究竟如何能一月之后有酒有肉可食,不知可否见告?“

    张鹏道:“并非是兄不欲告知,只因其中关窍非三言两语所能言明,俺也只是心中略有些许盘算,现在还不甚明朗。且静待月后,到时便知。”

    陈胜点头,作揖道:“既如此,弟便不问。只是连累大兄失去了做工的机会,涉心中过意不去。”

    张鹏见这陈胜年纪不大,倒是很会说话。明明是两人一起怼了里佐鸠,现在却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难怪日后会搅动天下,让那么多人为它卖命!

    连忙摆手:“切勿如此说,你我既以兄弟相称,理当互相帮扶。”

    陈胜更加感动,道:“实不相瞒,弟方才已经做好打算,也要想方设法于一月后有肉可食、有酒可吃。”说到这里,他怕张鹏误会,又赶忙解释道:“非是涉不信大兄的能耐,只是今日种种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涉也是好丈夫,岂能让大兄一人担着······”

    张鹏闻言,心中明白:“一代枭雄,哪怕是年轻时候,也不会如此简单屈居人下,给自己当马仔。”顿时便笑道:“涉此言甚好,月后若是吾二人皆有酒肉,当同食同饮,岂不快哉!”

    陈胜闻言,抚掌而笑:“大兄所言甚是······”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眼看时辰不早,陈胜才不舍道:“里门监是个守时的人,片刻后就要关门······”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已经将要黑了,张鹏也不敢晚归,非是害怕遭歹人劫掠,而是按照秦律,一里之中专设“里门监”这一职务来负责天黑锁大门、天亮开大门。

    倘若回去晚了,里门监又不好说话,就只能在野地中过夜。如果运气不好被夜中巡视的“求盗”捉到,少不得受罚。

    于是张鹏与陈胜拱手惜别,二人相约日后再聚。

    张鹏住在丰牛里,距离三树里不算很远,但也有相当距离。他腿上用力,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黄昏”之前赶到了里门口。

    这时,就见三树里的里门监陈多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处张望,见有一黑影从远处走来,顿时警觉起来,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第四章 斯是陋室() 
“士伍鹏!”

    张鹏高声回应,紧奔到陈多面前,拱手作揖道:“多谢大兄留门。”

    陈多见是士伍鹏回来,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恼道:“再有片刻里门就要关闭,便是我这里门监也不敢稍有耽搁。今日一到‘牛羊入’的时辰吾便守在这里数人头,众人皆归,唯独少了一人,挨户问询才晓得是汝不在。眼看就要‘黄昏’,急煞我也!”

    这里门监陈多是六七年前从魏地大梁投奔来的“新民”,入籍之后很得丰牛里的百姓爱戴,便做了里门监,为丰牛里的父老守门。

    无论如何让人久等且为自己担心总是不对,张鹏又连连作揖讨饶,陈多才脸色稍霁,不耐烦地招手道:“还不快进来!”

    张鹏趋入里门,转身向陈多道谢一番。正要向自己的居室方向走去,却被里门监陈多从后面叫住,只听这位大叔皱着眉头道:“你这小子真是好不晓事,难得有机会庸耕,怎地得罪了雇主?”

    见张鹏一脸吃惊的模样,陈多摇了摇头,道:“三树里的里佐鸠已经传出了话,说咱们丰牛里的士伍鹏不但生性懒惰、怠于农事,还白日做梦,患了失心疯,妄想吃酒食肉。”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消息传扬开,不但咱们丰牛里尽人皆知,就连临近的其他里也晓得了。你自己没活计倒不要紧,就怕影响了里中其他后生的名声,那罪过可就大喽!”

    张鹏已经明白了,里佐鸠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狠毒,不但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自己在其他里也无工可做,甚至还挑拨了自己在里中的关系,让同里的邻居也痛恨自己,真是一石二鸟啊!

    但是张鹏并没有退缩回旋的余地,即便对方使出阴损的手段,他也只能暂时忍耐。便朝里门监陈多作揖道:“小子多谢大兄提醒,今日之后小子惟有守在牛舍中安分饲牛,再也不会四处游荡讨活,别人见不到俺,自然谈论几次就会遗忘······”

    陈多看了一眼张鹏,无奈地挥了挥手:“好自为之。”

    张鹏再次作揖:“小子告退······”

    转身离开,张鹏的身影融入到漆黑的夜色里,再也难以分辨。月光下,丰牛里的面貌朦胧地展现在他的眼中。

    整个秦朝的“里”在布局上都大体相似,皆呈长方形。中间是一条宽度可以让牛、马车通过的大道,将整个里分成两部分。通道两旁是住户的普通院落,鳞次栉比的茅草屋中间偶尔有石头垒成的屋室,那是里中有财者的居所。

    只是每路过一户人家,张鹏都觉得里面有人在盯着他。他明白这只是心理上的错觉,可里佐鸠的阴谋确实效果显著。

    走了不远,张鹏就到了自家院外,只见黄土夹杂茅草垒成的坯墙歪歪斜斜,只有半人高,上面遍布着风吹雨淋后留下的裂纹,仿佛一碰就会倒掉。连防止外人偷窥都做不到,更不用说防盗了。

    掏出管籥'yue'打开没什么必要存在的锁头,一把推开柴扉,只听得“吱呀”一声,鹏步入院内,突然一道黄色的影子扑将出来,被鹏反手勾住。

    “旺旺!”原来是养在院前的大黄狗。

    张鹏笑着摸了摸黄狗的头,从背在身上的褡裢里掏出半块颜色发黑的糜子饼,这是白日里省下的口粮,张鹏特意留下一半,专门带回来给唯一和他相依为命的黄狗吃。

    黄狗一口叼住,没嚼两下便吞了,摇着尾巴在张鹏身前转悠。

    张鹏晃了晃空着的手,示意没了吃食,黄狗才不再纠缠。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连狗都养不起,顿时一阵无奈。别人穿越都是皇子公主,最差也是个小康之家,自己倒好,竟成了有家无业的庸耕之徒,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他父母早亡,孑然一身,惟有黄犬相伴。

    秦自商君时起就实行了“授田制”,官府会向百姓授予耕地。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中,都说商鞅变法改变了井田制的公有性质,实行起土地私有制,民得买卖。这其实不准确的!

    事实上,目前无论是商鞅变法的最直接记录《商君书》还是已经出土的秦简,都找不到允许田产随意买卖的法律或田契,关于授田的规定却无处不在,《商君书》不时可见“为国分田”、“制土分民”等表述,《田律》也有“受田之数”的说法,《日书》里还记载了“受田宅”的“吉日”。

    就已经穿越过来的张鹏自己看,随意买卖土地这种事压根闻所未闻!

    不难想象,只有以土地国有为基础,授田制才能实行下去,而张鹏家原先所有的田地,就是因为负债后无力偿还,又被官府重新收回的。

    现如今只剩下了三间土筑的房子,但是其中两间已经没有了屋顶。经年累月的风雨早就将充作房顶的茅草卷走了,抬头就能看到星空。似乎前世学过一篇杜甫的诗,写的就是自己目前这种处境,好像叫什么“茅屋被秋风卷走歌”,张鹏摇了摇头,已经记不住了。

    正堂内,四壁空空,惟有角落里有一张木板和石块架起的榻用来歇息。发黑且味道难闻的铺盖掀在一旁,张鹏附身躺下,将铺盖扯来过来搭在身上,但是因为居室四处漏风而且铺盖本身又太过单薄,并没有起到什么保暖的作用,只能在心里聊以慰藉罢了。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有夜生活。前世习惯了晚睡的张鹏此时只能瞪着眼睛,一股冷意袭来,就算正是夏日,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张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咕噜噜······”肚子里传来一阵不争气的响声,张鹏饿得心里发慌。前世他虽然是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农民工,但也没挨过饿。今日他倒是当了一回大丈夫,不吃里佐鸠的嗟来之食,可现在真的好饿啊!

    就算没有与里佐鸠起龌龊,也该想办法提高生活水平了!张鹏不自觉地捏紧拳头,脑中回想近日发生的一切,有兴奋、有意外,更有一种冲动。

    与陈胜的结识,让张鹏找回了一种自信,他眼看着一个日后搅动历史风云的英雄人物站在自己的面前,有血有肉,和普通人并无二样。张鹏不由得问自己,陈胜尚且有几分志向,难道自己就甘心做一辈子庸耕之徒么?

    今年是始皇帝二十九年,按照秦朝建立于公元前221年这一历史常识来推算,今年的公元纪年当是公元前218年,距离秦朝灭亡、天下大乱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自己积累资源了。

    张鹏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年,秦始皇四十二岁,刘邦三十九岁,项羽才刚刚十五岁,而他自己也才十八岁。陈胜则是十七岁,距离他在大泽乡起义,整整还有整整九年的时间。

    上天没有给穿越者“鹏”安排一个好出身,但却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去迎接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农民起义、楚汉争锋,时势需要英雄,更为英雄准备好了舞台。

    是做一个看客,还是参与其中?张鹏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捏紧了拳头,下决心道:“发奋的第一步,便从今夜始!”

    “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过上喝酒吃肉的好日子!”

第五章 新式饲牛() 
翌日,清晨,丰牛里。

    当第一缕阳光漫过山脊,渐渐照亮村落,丰牛里的一声高亢鸡鸣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张鹏麻利地挺身坐了起来,踩着草履便走出门去。

    里中渐渐复苏,已经有几户人家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路过邻居的人家,他少不得要和正打了水在院子里洗漱的男主人招呼一声,但却没有得到回应。有的士伍不予理睬,有的则直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倒是那些不知情的小女子胆子很大,目光火辣地盯着身形高大的张鹏看。

    秦代没有洗发水和沐浴露,刷牙也是用的树枝,这还算是有条件的。穷苦人家不洗澡刷牙的比比皆是,男女都是如此,那身上的味道就别提了。张鹏哪里看得上这些村姑,吓得目不斜视,脚下不做停留,直奔里中的牛舍。

    面对里人的蔑视和敌意,张鹏并不打算多说什么。想要让别人看得起,光用嘴解释是没有用的,只有拿出成绩,别人才会改观。所以张鹏尽管心中不爽,但却不能因此耽误了正事。

    没错,他吃肉喝酒的计划,就落在眼前这个破败不堪、恶臭难闻的牛舍中。只见几头黄牛正摇晃着尾巴驱赶蚊虫,一颗颗大脑袋伸到了栏杆外面,焦急地盼着人来投喂。

    张鹏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脱掉上衣用力挥动,总算赶走了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蚊虫,连带着耳根子也清净不少。在他的眼中,这几头黄牛已经是他的命根子,起码比那些头发能榨油、一嘴大黄牙的村姑可爱多了!

    能不能在一月之后喝酒吃肉,全看这些黄牛能不能赢得县中的“赛牛”!

    按照《秦律·厩苑律》的规定:在每年四月、七月、十月、正月,乡县中都会举行评比耕牛的赛事。根据评委们的打分,耕牛评比为“最”(优秀)的,赏赐田啬夫酒一壶,干肉十条,免除饲牛者一次更役,赏赐牛长资劳三十天;而获得“殿”(差评)的,田啬夫要被申斥,罚饲牛者资劳两个月,如果用牛耕田,牛的腰围减瘦了,每减瘦一寸要笞打主事者十下。

    也就是说完全按照律令的话,张鹏作为饲牛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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