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落别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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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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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冻翻了翻白眼仁,慢慢蹲下拿皮鞭支起那人下颌,复问道:“他们有多少人,你们的上官陈县尉呢?”

    “回都尉……人……很多,月黑天暗不便细数,反正很多……领头的是个丈二恶汉,县尉大人不知所踪……”

    李冻冷声反问:“如果我按你说的往西追不到丈二恶汉,你可愿以命相抵?!”

    “都尉……或许,或许是丈余……”

    “腰斩!”

    “都尉……都尉大人……!”

    李冻没有继续往下问,他已经做好了样子,剩下的全看属下本事了,只是几刻钟的工夫,数十份带血的文简摆在了他的案头,一目十行的粗粗略过,李冻心中已有定计。

    “这么说领头的真是个能力敌百人之辈?

    来人!传我将令:军中游骑什伍相应往西追击,发现贼人立即射杀!”

    哼,力敌百人,又有何用?比得上弩强箭利么?就算此人一时逃脱,他身边尚有无数伤兵残卒,又能跑到哪里去!陈勇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送了性命,真是不知所谓。

    ……

    ……

    军队就像一步机器,它的每一道程序早已设定完成,只需满足一丁点条件就会触发,所以早在李冻审讯之时,侦骑早已像尘埃一样四处散开收集消息。

    虞周他们小心的挑着战马不能走的地方躲避追兵,夜幕尚未撕开,东方已经大亮,他们终于赶在秦人追来之前抵达五湖。

    这群军士都是什么出身?楼船士!虽然只在郡县里折腾,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水军,五湖这种地方就跟半个家没什么分别,要不是多数人身上带伤,硬生生玩一次泅渡也不是难事。

    见到湖泽率先松一口气的是萧何,项籍是个死心眼,一把攥住就不知道撒手,仿佛拿的是个物件而不是活人,这一路上东磕西碰可让萧何大吃苦头。

    “咦?萧主吏是不是没气了?你看哪脸白的,哎呀,脑门上还有血!”

    项籍松手去看的工夫,萧何像个假死骗过天敌的狐狸般一弹而起,躲得项籍远远的倒换气。

    “憋……差点闷杀老夫,不为人子,一群混账,老夫若见了上将军倒要好好请教……他家到底是什么门风……”

    项籍当时只图爽快,现在被人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听萧何提到爷爷,羞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休要说大父的不是!”

    萧何梗着脖子不乐意了:“老夫差点去见他!还不能抱怨几句不成!”

    虞周一看赶紧圆场:“萧主吏,羽哥也是一番好意啊,当时兵凶地险哪儿顾得了那么多,好多军士不都这么搀扶过来的么?”

    对于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萧何算是了解了,搀扶?见过扶肩膀的搀手臂的,谁家捏着脖子勒住胸腹!?

    “也罢,你们放下我,萧某自行回去!遇到追兵老夫就亮明身份说被挟持了,反正这模样九成九相像!”

    这搞文案的骂人就是阴损,虞周开始考虑要不要假戏真做,反正也得罪了,轻重都那样了吧?

    “萧主吏,咱们现在流落在外还是相互扶持才好,您没事吧?!”

    萧何喘了一会终于匀过气来,他在胸口掏摸一番之后,一下拽出两只护膝,惊悸道:“多亏有此物,否则老夫早被扼杀了……”

    尽管很不合适,虞周还是忍不住想笑,一个三四十岁的古装文士忽然从胸口掏出两块皮垫……

    那场景太诡异了,把萧何本人的严肃冲淡不少……

    “萧主吏……咳……这个东西是带在膑骨处的。”

    虞周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示范,三两下绑到萧何的腿弯处。

    “就像强弩机括最易受损一样,人的关节最易受到风寒侵蚀……”

    萧何眯着双眼问道:“你还懂医?”

    “不懂……都是家师精通。”

    萧何似笑非笑:“你还懂弩箭!?”

    “不懂……都是家师……”

    人在荒郊,萧何终于像个输光老本的赌徒一样露出无耻嘴脸,开口就噎人:“什么都会的师父和自称什么都不会的徒儿,也来教教我如何耍无赖可好!?”

    “您……不用学!”!?!?

第七十二章 狡兔三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自从这首《无衣》诞生以来,战友之间的交情就被称作袍泽之谊。

    而现在,虞周怀疑自己遇到了一群假袍泽,打仗的本事全是三流,往五湖里面一钻,这群家伙立马爆发出别样的热情。

    下湖河摸鱼虾、砍高树扎木筏、探消息匿行迹……根本不用人交代,看他们的样子溜儿熟!甚至有两个家伙因为在哪立寨吵起来了。

    都说山东多响马,这群人不会是梁山泊的祖宗吧?连那水寨都有几分相像……

    “别折腾了,咱们只是暂避此地,建造那么坚固的工事做什么。”

    “非也非也……曹刿有一鼓作气之说,军心可用气不可泄,况且此番厉兵秣马并非杞人忧天……”

    萧何最近很讨厌,不吵着走也不说留下,就一个劲的在虞周项籍二人面前晃悠,还净对着干反着来,每次他俩说点什么打算干点什么,都能被他闲扯一堆有的没的反对。

    虞周的脾气还算好,不搭理就是了,项籍可没那么好性子,心里一烦萧何就变成“挂件”了,拎在手上一晃一晃的。

    司徒羿回来了,项籍目标明显脾气又急躁,虞周要照顾伤患,小白脸和他手下那群伤亡最低的弓箭手就成了最佳斥候。

    “怎么样?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不太妙,咱们这次闹得有点大,外面搜捕的人马全是郡尉带来的,也不知卫叔父那边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肯定被他的几个好贤侄害死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弃市了。”

    虞周幸灾乐祸的看了萧何一眼:“对对对,肯定如此,如果我是卫叔父,为了脱罪只需把错都推到萧主吏身上即可,到时家眷充军海捕文书遍布……”

    萧何立马不说话了。

    司徒羿继续说道:“子期,只我看到的兵马就有数千人,加上我们不知道的,这次怕是出动近万士卒,咱们必须小心躲避了……”

    虞周不解道:“陈县尉还有什么特殊不成?为他何至于这么大阵仗?!数万兵马那连秦皇也惊动了吧!?”

    司徒羿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

    “确实有点麻烦了,如果在盐铁产地惊动皇帝,那以后监管只会更加严格,卫叔父再贩盐怕是多有不便。”

    萧何听完叹气道:“真不知道你们何来的自信,闹出这等祸事居然还敢惦记贩盐!就算能躲过追捕,可那山林生活岂是人过的,缺衣少穿无医无药,多少人不到三十就已满头苍发……”

    司徒羿听完也是心有戚戚,他以前经常进山打猎,深知越能躲藏的地方越荒凉,虞周说的再好,他也没亲眼见过,犹豫间更倾向留下了。

    “子期,不如就让军士们在此立寨吧,五湖水域广阔便于隐藏,鱼蟹丰富更是可以充当粮草。”

    虞周微微失神一下,点头同意了,因为他转弯一想,黄山上的生活悠然自得,可以算是大伙最后的退路,没必要拉扯那么多军兵过去,广阔的太湖同样是个好选择。

    史上项梁叔侄就在这附近起兵抗秦,想不到绕了一个圈,大家还是回到原来的起点。

    项籍开心的去帮忙了,每个显示力气的时机他都不愿错过,这是少年人的本能,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虞周留下的滑轮组,有那玩意哪儿还显得出自己!

    “司徒,只怕咱们不能闲着,还得抽空闹点动静,不能让秦军自己翻腾,那也太被动了!”

    司徒羿不明所以:“你又有什么想法?”

    “万把人在会稽翻来覆去的找,也不知到哪天才能消停,咱们既然要立寨那就必须有时间准备。

    何况项叔父带着童闾正往山上赶,他们人多目标太大,这样下去早晚被秦军盯上,我们必须转移秦人的视线!”

    萧何冷哼道:“还算有几分见地,不过又有何用呢?外面全是官军,只怕你们连头都不敢冒。”

    “听听,官军,这就算落草为寇了,司徒,你觉得萧主吏像不像个狗头军师?”

    萧何虽然听不太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冷脸不答。

    司徒羿嘻嘻一笑:“为防日后兄弟没法见面,咱们回头把卫涵和景寥通通拉来,其实我倒挺喜欢燕恒那家伙的。”

    虞周忍住想歪的念头,继续说道:“这些以后再讨论,咱们先想法子弄点动静出来,司徒,这地方你比较熟,会稽有什么作恶贪官,行善的豪强?”

    “我感觉卫叔父已经从豪强变成贪官了……”

    “除了他呢?”

    “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这小子打算拉大旗招兵马呢,豪强用来结交,贪官用来立威,真是好手段。”

    司徒羿想了片刻:“郡尉李冻极好严刑酷法,这次围追我们的全身他麾下,此人可否?”

    虞周回头看了看,满地的伤兵残将,你妹的,一开始就给我找个大头领,你去杀啊,就没几个小鱼小虾么。

    “这个不好动手,等日后再说,有还有其它人吗?”

    “除了他之外,最招人恨的只怕就是校尉赵史丁了,此人强敛民财克扣军俸,仗着有几分武艺跟手下无恶不作,就连卫叔父都被他讹诈过。”

    “好!就拿他动手!”

    兄弟俩埋头嘀咕的时候,萧何悄悄的四处转悠起来,对于这藏身之地他很满意,五湖直连大海,没有数十万舟师休想拿下,就是不知留在海盐的家眷怎么样,如果卫弘倒台的话,那他们也得受牵连。

    一番商定之后,两人终于拿定主意,司徒羿提出了最后的疑虑:“子期,既然我们是要转移秦军视线,那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日后杀官的跟前日闹事的其实是一伙人呢?”

    “这还不简单!羽哥,按个手印。”

    去“帮忙”的项籍终于被大伙赶了回来,就在他挠头皮的时候,半块木盾扔了过来,项籍顺手一劈,鲜明的掌印直入纹理,陷进去一指多深。

    “怎么样,这份证据够独一无二吧?”

第七十三章 各自的烦恼()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冻快要气疯了,非但没有抓到一个贼人,他的手下反而不断被刺,上到校尉大夫下至伍长军卒,只要是落单了通通没有逃脱。

    可他不敢声张,前任郡守李田怎么卸任的?无能!如果李冻再步后尘,陛下会重新审视李家的,所以他只能秘密多派人手,同时下令加强戒备不许一人回家。

    一个拿不出办法只会杀人的上官本就不得士卒的心,这下彻底把一些军官也得罪了,能混个军头当的大多都是有爵在身的家伙,人家有宅有田有仆役,你一声令下就不能享受了?

    这又不是行军作战,区区蟊贼就自乱阵脚,无能!

    李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部下贴了无能标签,他把主意打到了五湖之上,这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几百人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除了藏匿起来还用做他想么?

    遍数会稽境内海盐附近,再结合几次部下被刺的经历,他的怀疑对象也就只剩下五湖了。

    可那真不是个好查的地方,春秋霸主勾践执掌整个吴越之地,还不是被范蠡一舟飘然而去?劳师动众很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到那时候笑话就更大了……

    一来二去之后,他这个追杀的龟缩起来步步为营,而逃命的继续滋润的活着,有事没事就折腾一下,这身份完全对调过来了!

    消息传出之后,卫弘也不理会自己的风湿骨痛,狠狠的灌了几坛酒,仰天长笑,这几个小东西,比自己想的还能干嘛!

    当夜几人全部一露面就下手,唯一跟卫弘有些关联的萧何还是个文士,躲得远远也没通报过名姓,跟卫弘完全扯不上,所以他才是那个最安全得利最多的人。

    首先陈县尉这一死就再也没人掣肘,只要及时上供马代守,这海盐县内完全是卫弘说了算了。

    再者说,身在盐铁产地的地方官,多多少少都会兼领盐铁司的职位,现在陈勇不在了,卫弘又有了一个机会……

    李冻气恼什么嘴脸、卫弘偷笑什么样儿,虞周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累死了,连日的奔波之后,秦军盘查越来越严戒备越来越重,这让他们的刺杀大为吃力。

    再次放弃一个机会之后,虞周决定修养一段时日,毕竟没有魏辙那种高来高去的本事,每次行动都得精心策划,实在费心费力。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项梁他们应该平安抵达黄山,但愿他没被当人贩子抓走才好,毕竟有数百童男女,肯定有项梁叫不上名字的,被人一问保证露馅,按秦律记载,略人罪最轻都是磔刑……

    “子期,这才杀了几个狗官?为何就此罢手!”

    跟虞周相反的是,只要能跟大秦作对,项籍总是兴致勃勃,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呃,好吧,没有小到什么,随地吐痰为难百姓一类的霸王不屑去做。

    “羽哥这都快有瘾了,你忘记了吗,前几日卫叔父托人带来消息,项伯父已经到山上了!”

    项籍双目圆睁神情激动,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无人说起!”

    “呃……算了,现在知道也不算晚,羽哥,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山一趟,反正此地已经步入正轨,一时半刻秦军也无可奈何,正好再去寻些粮草回来。”

    项籍哈哈长笑,他已经到了束发的年纪,想着自己的成人礼能在父亲的见证下完成,幸莫大焉,不能打仗就不能打吧,项氏以后还有他在,有叔父他们在。

    正在这时,巡营的老愚头飞快来报,抓了个贼头贼脑的胖子回来,本想一刀剁掉,司徒羿怎么都不让,还说送来二人决断。

    虞周跟项籍对视一眼,不确定道:“难道是龙且来了?”

    “不可能,那家伙根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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