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落别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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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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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在此洞呆着!我要给大父守丧!”

    马上就要入冬,虞周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虽然居丧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他能理解项籍的一片孝心,可这也太艰苦了,万一冻出个好歹,日后的西楚霸王变成关节炎怎么办?

    “要不把然然也送来?”

    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听人劝的主,再加上现在家破人亡,满腔悲愤之下格外执拗,虞周打算出点正话反说的馊点子。

    “不用!我才是长子嫡孙,就我一个人!”

    “那这样,你先在此冷静一下,我跟钟离去帮大伙,一切等安顿好了再说,就算你真打算在这守丧,那也要结个草庐吧。”

    整个项氏,老家主身亡,三位公子一个下落不明的,两个深入敌国的,在这里的就剩下项籍当顶梁柱了。

    “少主!初来乍到,你就听子期安排吧!”

    倔强的大块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置可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本心不正的大道理() 
安顿都是小事,几个少年按后世的宿舍模样一挤,项夫人跟龙母带着小姑娘一凑合,剩下的男人们怎么住都不重要了。

    现在要紧是,大楚的擎天柱石倒了,柱国将军景骐被阵斩,上将军项燕自刎而亡,后续将有无数的麻烦和变故,对山中村落的众人来说,一场盛大的丧葬之礼,才是迫在眉睫的。

    在外的青壮们都回来了,在虞周的强烈要求下,连韩铁匠也封堵矿洞回山了,钟离眛每天都在打探外界消息,大楚的倾国之兵被踏为齑粉,秦人很快就要占领楚地了,这是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几天的时间,大伙准备了无数的殉葬,特意折断的兵刃,栩栩如生的镇墓兽……只是项老将军尸骨无存,只能以衣冠冢的形式聊表敬意,这让项籍更加气闷起来。

    当爷爷的临死都在记挂孙儿,给他取好了字,项籍也是一片孝心,把这用在了爷爷的镇墓兽上面,重木雕刻的羽人高大威严,连模样都跟项籍有几分相似。

    羽人,是远古传说里面长有羽翼的神人,在屈原的《楚辞·远游》中就曾描述:“仍羽人于丹丘,留不死之旧乡。”意思是随着飞仙升到丹丘仙境,在神仙的不死之乡息停。

    项燕的心意是让将来的孙儿能够像天神一样威武不凡,项籍也是寄托出爷爷只是出门远游,流连在不死仙境的哀愿。

    最让人心疼的还是一身素缟的项然,小丫头虽然跟爷爷相处时间并不长,可是心思格外敏感,刚刚得知丧讯的时候,哭的死去活来的,这几天大伙从不敢在她面前说一个爷字,生怕惹她伤心。

    好在有叔母相陪伴,总算舒缓一些,站在爷爷的衣冠冢前,小姑娘默不作声,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流。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篝火燃了一夜,悠长婉转的楚歌一直飘荡在夜空中,上次听到这样的音调,还是公羊虽死去的时候。

    没有尸身没法收殓,葬礼简单又不失庄重,逝去的人再也无法回来,活着的人继承前人志向,努力的挣命。

    项籍终究还是没有住到山洞里,虞周花了一整天的唇舌劝解了项夫人,由她出面说服那个顽固的家伙,冰冷的石洞只会让他更加离群,这怎么能行。

    身边的伙伴正在居丧,少年们沉闷了许多,可是也能够给他些许温暖,早日走出阴影才是。

    不得不说项籍这样的人有点钻牛角尖,费劲心力的拉出来,他又一头扎进了别的地方,就在虞周打造陪葬的时候,这家伙几乎寸步不离,眼神炽热的可怕。

    “子期,你会打造铜器?”

    “那当然了,别忘了咱们的三年之约,我这一年多可从没闲着,别说铜器了,就是精铁我也能锻造一二……”

    话还没说完,虞周就上了天,项籍激动的抓着他的双肩,颤声道:“给我打一副兵甲,我要为爷爷报仇!”

    “好,你放开,我给你打!”

    项籍小心翼翼的把他重新放到地上,静等着虞周动手打造。

    “羽哥啊,你现在身型并未长成,我打完之后,你第二年就不能穿用了,而且项夫人肯定不同意你去的,要我打也行,你得取得范老跟项夫人的首肯才行。”

    项籍又要来抓,虞周早有防备,飞快的跑了出去:“我今日还有课业没完成,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他还得去天都峰转一圈呢。

    只留下项籍独自站在窝棚,大块头拎起锤子,在虞周留下的铁毡上敲打两下,结果青铜不但没有变成他期待的模样,反而成了一堆烂泥,顿时满脸懊恼。

    卖油翁都能唯手熟尔,走过几次鲤鱼背之后,虞周已经熟练的许多,虽然还不能做到如履平地,可是青天白日的也能稳如那次云海漫步之时。

    一到山顶,就看到范增跟师父正吵得不可开交,老头们最好的休闲方式就是下棋,沙盘仅仅让他惊叹两天就失去了兴趣,半辈子都在天下走动,整天演兵也太过无趣了些。

    这让虞周很是费解,还以为两人会手不释卷的围着沙盘打转,谁知道他们对象棋的兴趣更大一些,难道这也算是兵演仿真方面的“恐怖谷效应”?

    “范老,您到底怎么回事啊,自家徒弟都不看护好,这不,都开始跟我闹着要兵甲复仇了。”

    “嘿嘿,老夫在项府的时候累死累活,你们倒好,在此躲清闲,现在好了,我也让你们尝尝头疼的滋味。”

    范增说完,继续跟魏辙吵闹着要悔棋,这师徒俩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范老,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伤心呢,上将军一去,这大楚可是岌岌可危了。”

    范增怪笑道:“那我是该伤心上将军,还是伤心大楚呢。”

    真是没心没肺啊,知道他老人家世事看的通透,懒得去惺惺作态,可这何尝又不是情商低的表现,项籍正低落的时候,还有心跑来下棋,他要是这会儿多收收徒弟的心,日后说起话也更管用些,哪至于两人总是针锋相对。

    善于谋事不善谋身就是说的他吧?否则怎么会中了陈平简单的离间计愤而回乡?

    “我觉得,范老应该伤心徒弟,羽哥家中忽逢大变,已经与大伙有所离心,不知您在项家的时候,对大楚的裨益又有几何?”

    范增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哼,小小顽童,你这是质疑老夫么?须知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大楚倾颓在即,老夫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他倒是不客气,直接拿着魏辙的《素书》训斥虞周,那意思自比贤人,政体混乱即将灭亡的国家是不会得到他辅佐的。

    虞周算是摸清这个老家伙的脉门了,对他越是恭敬反而不受重视,所以也不否认质疑的说法,只是说道:“范老既然拿安礼考校,岂不闻同声相应,同气相感,同类相似,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

    范增满脸讥讽:“你是要我一个当长辈的,与后辈同义相亲?”

    要不说钻牛角尖的人都讨厌呢,范老头这个样子,他那徒弟也不遑多让,明明一番好意,他也能咬文嚼字的理解歪了。

    虞周打算把这老家伙狠狠的得罪一番,反正项籍就是这么入了他眼的,就是起了反效果也比被他无视的强。

    “神没神于至诚,孤没孤于自恃。”

    最神奇的在于用心至诚,最孤独的念头,就是目空一切。

    这还了得,两人的辈分摆在那,这跟指着鼻子骂没什么两样了,果然,范增听完脸色大变,恨声说道:“魏老,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哼!”

    倔老头说完之后就拂袖而去,只留下师徒二人在山顶面面相觑。

    “师父?徒儿是不是做错事了?”

    “当然做错了!”

    “哦。”

    “看你似乎没有悔意?嘿嘿,依为师看来,你错就错在本心不正,明明是为了躲清闲,非要一堆大道理,不过甚合老夫心意,哈哈哈……”

    还未走远的范增立马一个趔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昨日黄花落满地() 
本心正不正的且不说,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在项夫人和范增一起告诫之下,项籍报仇的心思淡了一些,不再吵着要兵刃铠甲了,只是每当虞周打铁的时候,他重瞳透出的炙热从未熄灭。

    又是寒冬将至,去年的时候大伙找到这片世外之地,在此定居下来,这才一年的工夫,就已经物是人非,新建的房屋还要来年修缮。

    虞周的小窝精心点缀过,就让给了项夫人她们居住,自己却跟少年们挤到了一起,小项然的叔母都来了,他一个半大小子总不好再去越俎代庖。

    就是活动量比较大的少年身上味道不太好闻,被他统统赶去温泉沐浴,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下水,百般无奈的虞周直接飞起一脚,小胖子一脸惊悚的落水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猪了。

    “别以为是害你,这水宝贵着呢,常泡泡自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对了,伯母的病情好些没?”

    见到虞周也下了水,龙且放心不少,脱着湿衣服说道:“已经好多了,要不然这一路也熬不过来。”

    “嗯,这就好,现在山上人也多了,回头把这温泉再细细划分,男女汤分别隔开,对了,以后你们洗澡来这就行,千万别去那些看着清澈的河沟,容易得病的。”

    虞周一边惬意的享受,一边跟伙伴们说着山林生活的禁忌,特别是最爱吃的龙且,初到陌生之地,他要是还不改什么都往嘴里送的毛病,迟早得出问题。

    说到大伙在山上布置的捕猎陷阱时,季布再也忍不住了:“子期,你说我三叔他们,能成功么?”

    “箭已经离弦,你担心也没用啊,以三叔的本事,只要不去闯秦军大阵,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这倒是真的,季布栾布二人满脑子都是武艺,乍离开季三叔还有些不习惯,比以前沉闷了许多,倒是小胖子到哪都是自来熟,没几天就能仗着喜庆的肥脸从妇人们手里骗吃食了。

    抛开这些个琐事,山上的生活还是很有趣的,以前大家都在外边冶铜,现在回来以后人气旺了不少,此起彼伏的祈田歌很是热闹。

    楚人天性乐观热情,歌舞的习惯不分贵贱,街上的乞人以歌行乞,就连春秋时的优孟劝谏楚庄王都是唱着政事歌。

    “山间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

    这事儿已经被司马迁记载到了《史记·滑稽列传》,说出来滑稽,却是实实在在的真事儿,足以流露楚人的浪漫情怀。

    只是这种浪漫很快将被大秦的残酷所取代。

    冬至来临之际,山间难得的下了一场小雪,虞周终于可以偷几天懒了,天都峰上洒满了他的汗水,斑驳的山石更是磨出无数血泡,原本瘦弱的身躯慢慢的强壮起来。

    这一切少年们看在眼中,开始的时候只是季布栾布二人相随,后来龙且也加入了其中,每天早起爬山已经成了大伙的习惯。

    现在天都峰爬不成了,即将到来的冬至太一祭典却被钟离眛带回的消息破坏殆尽。

    清亮的火塘前,大伙围坐一圈,跳跃的火光映在每一张悲愤的脸上,就连魏辙这样的高人都不免有几分戚戚然。

    “上月初,秦人击破上将军之后,大军迅速包围了寿春,攻城之战维持半月,大王亲临城墙一起守城,直杀的城下尸骨累累。

    谁料秦将王翦攻城失利,在军营里掘道入城,部分秦人大肆放火夺占城门,秦国大军蜂拥而至,寿春城……破了!”

    “怎么可能!这才多久?!那大王呢?有没有怎么样?”

    “大王遣众人分别突围,刚出城不久就被团团围住,随行王师几次冲阵都没有成功,将士尽皆战死,大王和王妃们……全部被俘。”

    项籍重重的一拳打在地上,气喘如老牛一般,目呲欲裂的说道:“你是说,我大楚……就这么没了?”

    “除昌平君与百人逃脱,其余无一幸免,列位臣工全都成了秦人的阶下之囚。”

    项籍再也克制不住,起身长啸着往远处奔去,人群里渐渐有了哭声,早已得知楚军失利的消息,这一天大家都有预料,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阵切肤之痛。

    这可是亡国啊,以前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还能因为都是楚人而有几分亲近,以后呢?叫秦人么?还是会沦为奴仆?跟杀亲灭友的刽子手同处一片蓝天,受尽他们的欺辱么?

    等虞周追上项籍的时候,大块头正伏在一条溪流边,接连的伤痛让他无法自持,隐隐有了些哽咽的声音,在水流声中若隐若现。

    虞周正考虑要不要上前,项籍主动回道:“是子期么?”

    “是,大伙都在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为什么会这么快,爷爷都已经付出了性命,大楚还是没了……”

    虞周只是下意识的追了出来,还没想好怎么宽慰他,好在项籍毕竟是个没长大的贵族少年,本就已经憋闷了许久,楚国的灭亡让他再也坚持不住,一股脑的对着伙伴倾诉起来。

    “得到这个字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那时叔父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爷爷去的消息,直到大伙开始搬家,我才知道事不对劲。”

    “爷爷一生为将,殁在沙场也是寻常事,可是屈氏的作为实在天怒人怨!子期,我听韩伯说你手艺精良,他不给我打造,你难道也要看着我赤手上阵么?”

    “屈旬是屈旬,屈氏是屈氏,听钟离说,上将军的故友屈定将军也在此役中阵亡,你现在还不能心平气和,我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

    虞周坐到他的身边,不得不说,此时的项籍已经有了大多成年人的身型,只是那张脸上稚嫩难脱。

    “你现在多大?”

    “翻过年就是十龄了,怎么?这有关系么!”

    “羽哥,既然你学的是万人敌的本事,那一个成熟的将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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