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羿!”
一声弦响之后,迎面而来的战马并未停下,但是马上骑士早已跌入尘埃,只会吐血沫了。
“大材小用,这种小事何须司徒兄长动手!”
项籍笑了一下:“找死的家伙送上门,又不能算作战功,谁动手还不是一样?
小庄若是手痒了,去把人头割回来吧,穿成一串吓唬人玩儿。”
虞周赶紧打断这么反人类的提议:“晒在路边吧,让陈涉的斥候好好看看就行,大热天割回来,你们也不嫌气味冲。”
项籍听完并未说什么,扭过头算是同意了。
赶路的这几天,大伙儿对于陈胜的作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之前他还只是僭越称王,后来得知楚军极其反对甚至欲翻脸之后,这位信心膨胀的陈王更近一步对项籍指手画脚,口称江东人所立楚王是伪王,要求他们即刻前去“觐见”,解掉所有兵权听候问罪……
这特么的……
想骂都不知道先从哪一句骂回去才好,想笑都不知道先笑对方无知还是狂妄,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最佳代表。
一条条人命反馈回去,陈胜丝毫没有幡然醒悟,据燕恒回报,自从楚军进逼彭城之后,鄼县等周边城池每天都在加固城防,陈留方向的张楚军更是蠢蠢欲动,来回运送粮秣作势预扑。
可是直到楚军兵临城下,陈留军还是作势预扑……
这让项籍非常不爽:“我还以为他是个有种的,想不到尽作虚张声势之态,简直不知所谓!”
“项大哥,你可别掉以轻心,陈胜吴广麾下如今有十数万人马,不可小视!”
“十万人马,只能当做一万秦军看待,项某敢以五千精兵破之,谁言不是?!”
这话很狂妄,但是从项籍嘴里说出来,大伙只会一边笑一边赞叹他有气魄,没有人觉得这是一句大话。
彭城的城墙很高大,粗略一看属于易守难攻的那一种,相传当年宋太丘社倒塌的时候,传国九鼎就埋在这座城池下面,嬴政活着的时候巡游路过,还曾派人寻找打捞过,可惜无功而返。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考虑,霸王定都的时候才以彭城为首邑,虎视天下。
而现在,这座古老又庞大的城池就矗立在中人眼前,大伙听完项籍的豪气之言反而不惧其险了。
“我算是知道陈胜为什么光动嘴不动手了,要想拿下这座城池,他的十万大军根本不够看!”
陈馀笑了笑,脸上一点尴尬都没有:“陈涉此人有小智而无长谋,他的麾下更是只有一时之胆而无常性,胜则胜矣,若败必定势如山崩。”
说完这番话之后,陈馀见到周围人反应平平,总算露出几分难堪神情,转头看向虞周:“都尉……”
“知道了知道了,大战将至,陈先生自便。”
自便?身前两人身后两人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出恭都不放过,怎么自便?
陈馀不死心的望了一眼龙且轻骑所在方向,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开始装木头人。
观城望敌的时候还能让陈馀和郦食其跟着,等战事真正拉开序幕,他们俩连帐篷也别想出。
第二天,填壕铺路。
第四天,临时粗制滥造的攻城器完成。
第六天,两轮试抛以后夹杂传单劝降,对方毫无反应。
第七天,截流泗水的辅兵完成任务,继续劝降,城中放出一名信兵进入楚营,不知所商何故,项少将军大怒,棍棒逐之……
第八天。
“子房,我们还要等多久?!别告诉我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一套!”
“少将军不喜欢不战而纳土?!”
“总觉得少些什么,不如战而胜之来的畅快。”
“别理他,羽哥这是嫌弃杀鸡之前没放血,怕肉不新鲜。”
“哈哈哈,子期此喻甚妙,不过少将军放心,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项籍俩眼冒光:“此言当真?秦军何时出城决战?!”
也不知张良是不是听过“羽扇纶巾”这个词儿以后上瘾了,上次那把破秃羽扇子一直没有丢,再搭配那张精致如女人的脸,挺毁取向和节操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不一定是秦军。”
就在项籍皱眉余者沉思的时候,季布不满意的开口了:“军师,是不是你们做谋士的都喜欢把话只说一半啊?”
……
……
陈县。
“这么说,他们真的围困彭城,作势攻城?”
“陈王,不是作势,而是真真正正要攻城啊!最近几天,末将的斥候与令者已经死了百人,听说楚军对他们见之即杀,绝无迟疑!”
陈胜重重一拍案几:“可恶!项氏有什么了不起,若无寡人占据陈地,他们还缩在江南不知干什么那!
来人,传令聚将,我要亲自会会这个项籍!”
“慢着!”
“张先生有何见教?!”
张耳抚须问道:“武将军,敢问我那不成器的义子如今身在何处?为何出使楚人之后再没回来?”
武臣尴尬:“回先生,听说他现在已经被楚军扣下,只因不满…不满……”
结巴了两下,武臣最终没有说出口,以张耳的聪明早就听其音而知其意了,确定之后,老头一声叹息:“大王,现如今我军正有吴王略荥阳、周市攻魏地、周文西击秦、邓宗与葛婴克九江……”
“不能打项楚是吗?!”
张耳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现在一个劲后悔听信一些传言就真把陈胜当成礼贤下士的明主,投效之后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还把陈馀给弄丢了,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为人门客者,察言观色很重要,所以老头旋即改口:“非不能,而是不该也!我军如今势大,万万不该为了区区项楚稍损威名。
所以老夫觉得,我等应当再略新地,使得项楚见势俯首。”
陈胜脸上阴云转晴:“先生所言甚是,不过周畔城池早已尽归我军,只有拿下彭城与项楚争个长短才能解我心头之气。”
张耳回道:“我们可以攻略赵地。”
“赵地?!”
“对,燕赵多猛士,若是能将赵地收归大王麾下,再来十个项楚我等也不惧!”
“好,那就命武臣将军与先生辛苦一趟,至于领兵多少……我看三千人够了吧?!”
老头眼前一黑差点没倒换上气儿来,三千人?去打一块地盘?!那可是当年强盛到可以与秦抗衡的赵国一国之地,不是一座城池,不是一块野地,更不是一郡一县!
三千人够干嘛用的?特别是陈胜招揽部下从不计较老弱病残,三千人够干嘛用?!
“大王……英明!”
看着陈胜贪婪又随意的脸色,张耳没有再争取,咬着牙谢过。
“报——!”
“何事!?可是项楚打来了!?”
“蛤?!”传令兵愣了一下,旋即回道:“禀陈王,不是项楚,是葛婴将军。”
“葛婴?他怎么了?”
“葛将军拿下九江之后拥立楚王,他……”
陈胜的脸色瞬间变成黑铁一般,冷森森说道:“反了,反了,居然敢认项楚所立之人为王,他这是要反啊——!”
“回陈王,不是那么回事,葛将军所立楚王名唤襄强,乃是当地人士……”
陈胜一脚踹在传令兵胸口:“老子不用你提醒,拥立哪个都一样,都是要反!
来人!我要亲自去九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样是攻城()
葛婴是个倒霉蛋,真的,因为他领兵攻打九江郡的时候,陈胜还没有称王。
他只知道自己的首领既要借楚国之名又不想奉江东人的楚王为王,一时兴起,葛婴找来个楚王,满心欢喜以为把问题解决了,一回头,才发现最终坑了的却是自己……
骑虎难下,遇到这种事儿怎么办?
有的人将错就错说不定能混成一方枭雄,有的人选择回头请求宽恕,葛婴选择了后者。
杀掉擅立的楚王襄强,站在辕门外等候陈王到来,只可惜,他遇到的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主公,所以迎面而来的并不是宽恕,而是血淋淋的屠刀。
葛婴是葛婴,诸葛亮是诸葛亮,他没有那位后人其智若妖的本事,看不透人心最终葬送了自己。
杀掉葛婴,这事儿对于陈胜来说并不是那么好做决定的,因为此人不仅是张楚军中第一悍将,更是最早跟随陈胜的那批人。
陈胜称王之后,他的部下随之水涨船高,李斯的同乡上蔡人蔡赐当了上柱国,蕲地狱掾曹咎担任大司马,还有尚书孔鲋、大司徒邵骚、左将军武臣、右将军周文、前将军葛婴等等……
结果任命的文书还在路上,他的前将军又帮忙找了个王,这不是闹心吗?
人多了,队伍大了,对于一两个人的倚重也就不像原来那样无可替代,几经权衡之后,前将军最终变成“前”将军。
陈胜享受了生杀予夺快感,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在部下当中产生了什么影响,一道道见而垂首的目光被他理解成敬畏,一个个远远见礼的同乡被他当做尊崇。
激流暗涌当中,陈胜丝毫没有注意到武臣、张耳离开时眼睛里的解脱神色,更没有深想邵骚为什么忽然提出同行,一块儿去攻略赵地。
与此同时,吴广可是吃了大苦头了,即使李由早已下狱,秦人经营多年的荥阳也不是那么好攻克的,作为三川郡邑,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说再多形容都没有用,单想想虎牢关(汜水关)坐落此地便能略知一二。
再说秦二世不管事儿,他的先人又不傻,背靠敖仓的地方岂能没有重兵、重防工事?赵高再怎么败家,老秦人留下的家底儿也足以保得此地一时不失。
刚刚摆脱百姓身份仅仅月余的兵士遇到天下雄关,血流漂杵难以道尽他们的命运,靠近城墙的地方,尸首与尸首之间已经容不下一只脚落地。
喊杀声日日不绝,声势却一天比一天弱。
“报——!”
“讲!”
“禀吴王,我军再退!”
吴广听完差点一鞭子抽到传令兵脸上,老子眼睛又没瞎还用你说?
但是他比陈胜性格更加内敛,深吸两口气之后,便将连日积累的恼怒按压下来。
“我知道了,下去吧。”
传令兵领命而走,这时站在吴广身侧的一将开口了:“吴王,我等日夜攻城所耗颇巨,要不要休整一两天再说?”
吴广指着黄河,反问道:“秦军漕运皆从此行,田将军有办法封锁德水,断绝城内粮草吗?!”
说话人乃是副将田藏,被噎了一下之后,他讪讪回道:“这个……在下不善水战,不善水战……”
不善水战?那你马战、陆战就擅长了?都是苦哈哈出身谁不知道谁啊!
吴广一个劲儿腹诽,嘴上却没戳穿,很有耐心解释道:“如今秦军群龙无首,正是我等破城的大好时机,多拖一天,再有什么变故犹未可知,况且我军的粮草供应不如秦军顺畅,所以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田藏犹不服道:“可是现如今死伤惨重,吴王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吴广转过头,问道:“你有何谋?”
田藏直视吴广眼睛:“末将听闻右将军所部人数众多,不如我等向他借一些兵来,拿下此城共同论功。”
右将军就是周文,单字一个章,这家伙有点传奇,主要是他的经历要比陈胜吴广他们更复杂。
周文年少的时候,曾经在春申君黄歇门下行走,也曾在项燕军中担任视日,每天看看太阳云彩算算吉凶什么的,可能是这段经历需要经常抬头的缘故,从此之后他就对外宣称自己擅长兵法,只拿鼻孔看人了。
之前陈胜吴广用人之际,矮个子里拔将军那是太不容易了,有这么一位精通兵法的岂能错过?
先是校尉、再是右将军,等到此人领兵前往函谷关的时候,他的官职已经封到征西将军了,只是升的太快许多人一时改不过口来。
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来了,也不知道是三川百姓苦秦已久还是这位真的会忽悠,从陈县到函谷,周文所部一直像滚雪球一样壮大,兵临城下的时候,他的麾下已经有了数十万大军,甚至战车都有千乘……
主弱臣强、交情不深,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偏偏周文现在已经远离陈地,陈胜吴广再有能耐也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因为距离的关系,陈胜对于周文所部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压根心里没数,同样西征的吴广也就略知一二。
“借兵?!”
“对啊吴王,你想啊,右将军如今势力大,我等若是凭此良机与他搭上多加联络……”
“此事不必再议!”
“吴王……”
“我说不必再议!”
吴广性子再内敛,那也是已经封假王的人了,低下头来摇尾乞怜,他岂能甘愿?
势大?势大怎么了?不还是一支队伍出来的,同样都在反秦吗?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王要向将低头?
再者说了,从函谷到荥阳路途并不算近,周文拒绝了怎么办?
多没面子!
成与不成都会损颜面的事情,为什么要干?
还有,如果周文真的有不轨之心要自立,与其牵扯过甚这不是背叛陈王吗!
心中自问之后,吴广非常坚决的拿定了主意,田藏不甘心,正要再次开口相劝……
“报——”
“何事?”
“禀吴王,陈王传令,让你即刻回军陈留,休整待命!”
吴广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陈王知不知道我军已经攻城十余日,再加一把劲儿进拿下敖仓了?!”
“回吴王,您的军报陈王不曾错过。”
吴广深吸一口气:“那还让我在这个时候撤军,放弃即将到手的城池?!”
传令兵是陈胜的人,跟他主子久了也有几分焦躁之气,抬头回道:“陈王说,您在这里徒费钱粮已久,不如换个战场再立新功。”
“那之前阵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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