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天子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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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天子门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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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美想了想,往年修渠的工钱,一丈长也不过十文工钱,自己几家的地,总共也就是五六百文。平摊下来,每家百文钱,就能省很多事情。

    “不若我再问问老四老六,如果他们答应,咱们六家便直接找了人,一并将所有沟渠都使人做了。”

    二房自是不必问,想来对于沈朝的话不敢不听。至于沈山家中,沈山是个不能说话的,在沈美眼中沈耘也是个不当事的,至于沈母,一个妇道人家,男人说话,插什么嘴。

    听到沈美的提议,沈朝点点头:“如此就最好了,倒也省得人家说咱们兄弟离心离德。唔,我这里先给三哥一百文,到时候若是差了,三哥先垫着,过些时候我便送去。”

    沈美高兴地答应了。

    在沈朝家住了一夜,次日早晨早早吃了饭,才被沈朝一家送出门去。

    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是要前往沈夕家走一遭。

    老四沈景膝下无子,这些年一直靠着沈夕,二人关系几位亲密。这种事情,只要是沈夕开口了,沈景一家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堪堪晌午,总算是汗流浃背来到了沈夕家门口。

    可不似沈耘一般,沈美并未文绉绉地叩门环,反而是扯开了嗓子高喊:“老六,我来了,赶紧开门。”

    沈美可是个刻薄的人物,早些年沈俨未曾考上州学的时候,沈夕家的媳妇可是没少小看他。自前年家境有了改变,那妇人却是另一个样子。

    沈美可不领情,他一直记得几年前自己来时沈夕媳妇不给自己开门的旧事。因此这两年每次来到城里,都是这般叫喊,就是打着要不开门就让他丢人的主意。

    果然门开了。

    这回是沈夕亲自来开的门,看到沈美,非常热络地将他拉进院子里,关上门,这才问道:“三哥来是做什么?哦,对了,快进屋里。”

    同样是一家三口,沈夕家中就糟糕很多了。

    沈焘想来昨夜又是宿醉,此时慵懒地瘫坐在椅子上。见沈美进来,动也不动,只是嘴里喊一句:“三伯来了啊。”

    至于沈夕的媳妇,不过微微点头,却没有得到沈美什么回应。而后便扭头径自吃饭去了。

    沈夕尴尬地笑笑,扯着沈美坐下来,见自己媳妇还是不动,只能亲自上手自锅中盛了饭来,放在沈美面前。

    沉闷的屋子,让沈美有种呆不下去的感觉。

    轻咳了一声,也不管是不是在饭桌上了,便朝沈夕说道:“村里要修渠,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三哥,我这家里,你也是知道的。沈焘这小子,身形肥硕,根本干不动活。我那媳妇儿近来身体也不好,至于我自己,县中公务繁忙……”

    沈夕的打算,原本是想摆一些困难,然后再苦求沈美一番,最终将这苦差事如先前推托收庄稼一般推在其他几个兄弟身上。

    奈何,沈美可不是沈山,压根就不吃沈夕这一套。

    “老五说了,这事儿找人来做,出的钱每家平摊,这事儿你同不同意?”

    “五哥说的,这……”沈夕沉吟着。

    这种事情,他的打算便是既不出力,又不出钱。哪知沈朝的意思,压根就是没准备让在牛鞍堡的几个老哥们干活。

    沈夕不得不同意,看这个意思,不禁老五同意了,就是眼前这个老三也同意了。自己若是不同意,那么先前的推脱也纯粹找不到理由继续下去,自己少不得要回牛鞍堡干几天苦力活。

    于是乎,只能异常艰难地答应:“这件事情,我答应了,钱嘛,等雇了人修好了渠,我便让人带回去。”

    沈美并未因沈夕一家答应便了事,反而继续追问道:“那老四家里怎么办?老四那媳妇你也知道,没有你开口,她也不听我们的。”

    言外之意,自是要沈夕写个字据给他,然后回去了也好对老四家交代。

    沈夕点点头,他与沈朝的想法此时自然是一致的。既然决定了要雇人,自然不能将任何一家撇开。毕竟在外人眼中,自己这一大家子虽然多有吵闹,在大事面前却是齐心协力的。

    草草写了个字条,沈美是彻底没有呆下去的欲望了。

    那有如木头一般的弟媳,依旧这个浑身酒气没有半点脊梁骨的侄儿,压根就视自己若无物。真不知道老六这些年是怎么教养儿子的。

    心中不屑地想着,沈美收起字条,朝沈夕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呆了,回去正好找村里那些个青皮后生们商量商量,看看有谁接这个差使。”

    如此的工程,自然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

    在沈美想来,采集石料,采集土方,然后逐一修补。这些事情少说也得五六个人花好几天时间。算起来这个价钱还真是不算高。

    只是他却浑然不知道,就在他找村里那些后生的时候,沈耘父子两个,正在卖力地朝他们六家每一块田地的地头都堆下不少的卵石。

    沈耘的肩头,此时早已磨出了血来。

    沈山也并不轻松,推搡骡车的时候,好几次顶上的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在他的手指上。虽未骨折,但到底还是砸肿了。十指连心,怎的可能没有疼痛。

    只是因为手头捡石头的活生尚未完成,就算是哀嚎几声的功夫,都不曾有。

    眼看着夕阳西下,两日来的辛苦,父子二人已经足足拉了十四车石头,视沟渠的破坏情况,六家田地边的沟渠,堆积的石头都足够了。

    如今差着的,也不过就是主干渠上需要修补所用的材料。

    从肩上卸下骡车,沈耘一屁股坐在地上。浓重的喘息,让他满头的汗水不断滴落在院子里。

第二十三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牛鞍堡的村头。

    沈美草草自老四沈景家出来。

    任老四家媳妇如何强势,当老三说出其他几家都已经同意的话之后,也只能无奈地屈服。

    她终究是个妇人,两个女儿各自外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还不如沈耘一家。饶是她内心好强,心里也终究是指望着一大家子相互帮扶让自己养老。

    至于沈川一家,沈美去直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川精于算计,自己算上自己三个壮劳力,到时候定然要全数派上去。与其耽搁这么多天,还要比别人多出些力气,还不如就此平摊了工钱。

    反正自家地多,这么来反倒是占了便宜。

    终于说服了几家的沈美志得意满,似是觉得这种事情,也就自己能够办得成,以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哼起几句秦腔小调。

    反观沈耘家中,一家三口,沈耘强撑着吃了些晚饭。到底还是因为剧烈的劳作失了胃口,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吃了饭,便匆匆回到自己房中倒头睡下。

    沈山很焦急。

    虽然浑身酸痛,却依旧想着早点将石头全都拉回来。以是这一夜的睡眠就像是拧了发条的闹钟一般,五更时分村里不知谁家的公鸡刚开始打鸣,便立马自炕上翻起来。

    到底上了岁数,沈母经沈山这么以搅动,也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两双眼睛对视一番,沈山便吱吱呀呀催促沈母赶紧起来做早饭。

    俗常家里为了节省粮食,早晨都是喝口热茶,实在饿的受不了,才会吃一个掺了麸糠的馒头。

    只是这两天连续的劳作,即便沈山有股子心劲儿,也支撑不住了。沈母自是无奈地起来忙乎,沈山便走到沈耘这屋里,开始催促沈耘起来。

    困,这是沈耘揉着眼睛的第一感觉,然后,便是酸于痛一道袭来。周身就像是被灌了成年老粗一样,动都动不了。

    沈山见沈耘还在炕上磨磨蹭蹭,登时有些不乐意。站在门口不停叫骂着,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想来必然是指责沈耘懒惰。

    沈耘原本是想争辩两句的,奈何终究还是想起沈母的嘱咐,不愿大清早的便吵吵嚷嚷,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搞不好还要将沈山气出病来。

    强忍着疼痛穿好了衣裳下来,沈母已经做好了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也就是比较浓稠的疙瘩汤。

    在沈山不停的催促下,沈耘连喝了两大碗,这才重新套起骡车,在微曦的晨光中,缓缓向河滩走去。

    沈美却是自在。

    一觉睡到大天亮,自家媳妇做了顿可口的面条,很是悠闲地吃过,这才出了门。

    昨日与村里那几个精壮的汉子也商量过了,五百文的工钱,将沈家所有的沟渠都修好。材料伙食自备,算起来还省了好一笔。

    美美地走出家门,到这个时候,自是要找老大家摊牌。

    一路哼着小调,走到沈耘家门前的时候,忽然看到院中堆着不少石头。沈美暗自嘲笑:“这老大真是个急性子,这东西拉来有什么用,真是白使力气。”

    踏进院子,沈母此时正收拾着屋里。

    “大嫂,大哥人呢?”

    沈母抬头看一眼,倒也没有多冷淡:“你大哥他带着沈耘去河滩捡石头了,说等你们都来,材料备好了,就是个镶嵌,不用花费太多力气。”

    “啊?”沈美没来由地错愕一声。

    只是心里却并没有一丝的负担,就是连沈母都没有告诉,一路往河滩走来。他心里清楚,若是雇人的事情告诉沈母,那绝对会迎来一阵叫骂。

    唯有先告知沈山,只要他听到是其他几个老哥们都同意了的,便自会去安抚沈母。

    沈美想的很周全。

    只是没想到半路就碰上了沈山父子,沈耘正脖子上崩起青筋拖着骡车,沈山在后头不停推搡。车上满满的石头,有若小山一般。

    沈美啧啧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骡车缓缓挪动到沈美跟前,沈山才看到他的身影,示意沈耘停下来。

    招牌式的打招呼,却依旧是啊的单音重叠词。

    沈美讪讪地笑着。虽然不知道父子俩到底是何起来的,但就看这一车石头,就决计不会太晚。

    “大哥,你先歇着吧。沈耘,把车放下来。拉石头这事儿,咱们先暂且缓缓。”很是麻利地帮沈耘将车放下来,也不顾石头滚落一地,沈美将沈山拉到路边的树荫下。

    搓搓手,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大哥,昨日我去了注鹿原,也去了城里,老五和老六他们都说,要将这修渠的事情,找些人来做。”

    沈山摇摇头,不同意的意思溢于言表。

    沈山当然是不同意的,石头都已经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拉土镶嵌石头。这种事情一大家子的劳力都过来,差不多两天时间就能够完成。

    何必非要花那个冤枉钱,雇些人来捡现成的便宜。

    沈山手里不停在河滩和田地之间比划着,只是他到底还是说不清楚,沈耘只能接着话头解释:“三叔,这田间地头的石头都已经拉过去了,就剩下主干渠的,石头也都拉到了我家院子里。”

    “啊?你们已经把石头拉好了?”沈美还以为只是在院子里堆的那些,怎知居然还有地里。

    想想先前跟那些个青壮商讨价钱的时候,那些家伙笑眯眯地从四百文提到五百文,还提出不要自己备石料和伙食。合着,他们早就知道沈山父子已经将那些备了个差不多。

    沈美此时心里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雇人这个事情终究还要是做的。

    “可是,我已经跟人家谈好了,价格什么的都说妥了。咱们沈家在牛鞍堡也算是大户人家,总不能跟那些个闲汉们一样,出尔反尔吧。”

    沈美自从儿子考中了州学,便俨然将自家当成了书香门第。读书人的聪明没学到多少,书呆子的习气倒是重了许多。

    或许也是为了将来沈俨科考的评议好一些,言行举止都一副读书人的做派,此时居然拿这个来堵沈山父子的嘴。

    只是,沈山到底就是一个庄稼汉,饶是沈耘读书,也并未真将他当作读书人。不然也不会一大早便催促着干这等苦力活。

    在沈山这里,沈美的言论压根就没有说服力。

    先前挥舞的手指更加地有力,脸红脖子粗地朝沈美不停地叫嚷,奈何到底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等着沈耘,期望他能够解释一二。

    只是沈耘也不过相处几天,如何能明白沈山的意思,只能重复地对沈美诉说着父子二人的辛苦。

    可,这些,真的能被沈美放在心里么?

    他还是想着失信于人对他家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想着会不会因此就对自己儿子的科考造成什么影响,更想着村里将来会有什么样的议论。

    因此面对沈耘喋喋不休的解释,以及沈山那近乎要怒吼的争辩,沈美却徐徐反驳:“到底是跟人家已经说好的,再说定钱我都付了一半,这会儿反悔,岂不是要将那些钱白搭。”

    仅知一句话,瞬间让沈山一个年逾四十的庄稼汉,眼角流出泪来。

    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白白辛苦两天不算,还要搭上不少冤枉钱,对于一文钱舍不得折成两半花的沈山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在自己身上剜肉啊。

    一双蒲扇般的粗糙大手狠狠拍着骡车上的石头,最后居然强行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那只要两天就能修好的渠啊,我们爷俩辛苦了两天,两天啊,肩膀手腿都恨不得断了才备好的石料啊。”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千挑万选从河滩里捡来的石头上,最终,还是渗进了石头。

    说完这句话,沈山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扶在骡车上的手缓缓松开,而后,重重摔在了落满黄叶的路上。

    只是那眼睛,兀自怒睁着,似乎是要将他一腔的委屈和愤怒发泄出来。

    “爹,爹……”

    沈耘从沈山开口说话的诧异中惊醒。

    慌忙跪倒在沈山身边,扶起那早已软绵绵的身子,轻轻叫几声。到底,还是没有叫醒,再探一探鼻息和心跳,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沈耘懵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沈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虽说这短短一个多月以来,对于沈山的执拗他并不是很喜欢,可到底,沈山还是用他粗糙的父爱一再刷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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