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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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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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谁是老鼠?”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陆仁登时毛骨悚然,借着月光低头一看,便见地上多出一条人影。

    “陆,陆俭……”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陆仁刚要大声惊叫,便被对方一把掐住了脖子。

    陆仁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向那不速之客,果然是打伤陆俦潜逃的陆俭!

    陆阀都以为他已经逃出京城,谁知他居然敢藏在洛北,躲到陆仁家中!

第一百七十章 双喜临门() 
陆俭事败逃亡,陆信取而代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就连夏侯阀都被惊动。次日一早,夏侯霸便派人过来,请陆信到中书省一趟。

    太师有命,陆信不敢怠慢,赶紧换上官服,跟着那官员赶往中书省。大玄为了防止有臣子大权独揽,效仿前朝采用三省制度,设置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分别负责朝廷诏令的决策、审核和执行。

    在三省制度设立之初,确实起到了防止个人专断的积极作用,但十年前报恩寺之变后,中书令夏侯霸的权势无限膨胀,朝廷大事一言独断,尚书省彻底沦为中书省的办事机构,负责审核的门下省,更是形同虚设。是以如今朝廷权柄尽归太师夏侯霸,中书省也被视为实际上的宰相府。

    事实上,哪怕是秦汉的宰相,也没有夏侯霸这般权柄。

    陆信跟随那名中书省的官员,进了宣辉门,来到紫微城内、建元殿东侧的一处恢弘的宫院,这里便是中书省所在。在建元殿西侧,隔着广场与中书省遥遥相对的就是门下省,而规模最大的尚书省,则设在紫微城外,并不在皇宫之内。

    由此可见,中书门下二省在大玄朝廷的特殊地位。只是门下省自十年前梅阀阀主梅怡请辞之后,便一直无人入主,如今已杳无声息,只留这中书省一家独大。

    中书省高高的朱漆大门前,全副武装的卫士森严而列,门口还肃立着一名负责通传宣见的主事,这些人虽然拿着朝廷的俸禄,但其实都出自夏侯阀,只知有太师不知有皇帝。

    那名中书省官员跟门口的主事说了一句,又亮出一道手令,那主事这才让人放行。领着两人进门之后,那主事又让陆信在门房接受搜身,再登记下姓名、官职、事由,以及进入的时间,简直比到长乐殿拜见皇帝还要繁琐。

    “陆大人勿怪,咱们中书省所掌皆是机务要政,不得不格外仔细了点。”那名中书省官员微笑着对陆信解释一句。

    “了解。”陆信点点头,神情十分平静。其实十一二年前,他曾经常出入中书,当时却没有这些规矩。如今的中书令还是当年那位,但显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履行完了一套繁琐的流程,那名主事又递给陆信一块临时进出的腰牌,嘱咐他道:“在里头要挂好腰牌,才会无人盘问,等出来时再交还给我。”

    陆信接过腰牌挂好,这才跟着那名官员进了院中,只见偌大一个中书省,两三百名官吏在此忙忙碌碌,院子里却听不到半分嘈杂之声,安静肃穆的让人无比压抑。

    那名官员也不再说话,领着他径直到了正堂前,让他在堂前稍候,自己进去通禀。陆信便肃立在那里,打量着这个阔别已久的院落,地上依旧是纤尘不染,院中也没有一花一木,只有那块刻着‘禁泄露、禁稽缓、禁违失、禁忘误’的石碑,依然矗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可上头乾明皇帝的落款,却已不见踪影。

    陆信不由有些失神,直到那官员出门让进去,他才赶紧定了定神,整肃一下衣袍,迈步进去正堂。

    正堂中,当朝太师、中书令夏侯霸端坐在一块紫檀为底的大红珊瑚屏风前,素来严肃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待陆信恭敬行礼后,便微笑道:“陆大人别来无恙啊?”

    陆信被这开场白弄得一愣,旋即才明白,夏侯霸指的是自己上次来这里,还是十一年前。他便惭愧的苦笑道:“太师风采依旧,下官却是落拓多年了。”

    “先帝误你十年啊。”夏侯霸感叹一声,示意陆信坐下。“当年你为各家仗义执言,结果惨遭罢黜,后来又发生了凤凰观那件事,老夫还以为你心灰意冷,不肯再回朝廷效力了呢。”

    “当年下官千夫所指,实在没有勇气再回京城。”陆信黯然道。

    “哎,大丈夫当不计毁谤,锐意进取,方不负此生啊!”夏侯霸摇头笑道:“要说挨的骂,老夫是你的十倍、百倍,还不是一样坚持下来。十年过后你再看,现在这天下还有谁敢说老夫半个不字?”

    “老太师非常人,下官不能及也。”陆信苦笑道。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你能回来就好。”夏侯霸拢须笑道:“老夫那不成器的二弟,去一趟江南把事情办得一团糟,但能把你给弄回京城,总算是立了一功。”

    “太师谬赞了。”陆信忙道:“侯爷对下官耳提面命、当头棒喝,这才让下官猛然醒悟,一直对侯爷铭感五内,进京半年,却始终未曾向他道谢,实在不当人子。”

    “呵呵,你不用拐弯抹角的替他说话。办砸了差事就得受罚,等关够了日子,自然会把他放出来。”夏侯霸一挥手,截断了这个话题。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听说你荣升陆阀的度支执事?”

    “只是暂代而已。”陆信苦笑道。

    “没区别,陆阀还有谁能取代你不成?”夏侯霸摇头笑笑,缓缓道:“但陆大人也别忘了,你还是朝廷的重臣。听说你已经告假一两个月,是不是不太应该啊?”

    “是下官的错。”陆信忙低头道。其实衙门之中,士族子弟向来担任清要之职,具体的差事都是由庶族出身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浊官来办。士族官员无所事事,一请假就是几个月不到衙门,实属寻常之举。

    但夏侯霸将这件事点出来,陆信就得乖乖认错,任何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看来对你来说,这大理寺右丞太过清闲了,”夏侯霸却话锋一转,看着陆信微笑道:“老夫不能让你这个大才子偷懒下去了,我的中书侍郎调到尚书省管工部去了,你来接他的班如何?”

    “这……”陆信不禁一惊,中书侍郎乃是正四品的紫袍大员,而且身在枢机、参赞国政,可谓位高权重。“下官承蒙太师错爱,才由从六品的郡尉连升三级,提升为大理寺右丞,如今半年不到、寸功未立,怎能窃此高位?”

    “老夫说你合适,你就合适。”夏侯霸霸气四射的道一句,然后微笑道:“你半年前还是郡尉不假,但十一年前你就已经是参赞国政的正五品秘书丞,这么多年才升到四品,已经是慢的不能再慢了。”

    “下官惭愧……”陆信还想再说什么,夏侯霸却已经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便交接一下,明天就来中书省当差吧!”

    “是……”夏侯霸一言九鼎,陆信哪能推辞的了?只好诚惶诚恐的谢恩道:“老太师再造之恩,下官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哈哈哈!”夏侯霸畅快的大笑道:“老夫听其言更要观其行,陆大人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陆信赶忙点头。

    “下去吧。”夏侯霸挥了挥手,陆信再次行礼,退出了正堂。

    待陆信出去,面带病容的夏侯不破便从侧室出来,咳嗽两声道:“伯父这步棋,还真是魄力十足。”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深谋远虑() 
“呵呵,”夏侯霸淡淡一笑,道:“陆信是个人才,让他当这个中书侍郎,一点都不为过。”

    “那倒是,”夏侯不破点点头,想到半年前在余杭初见时,陆信那副落魄的样子,不由心生感慨道:“半年时间连升五级,从一个郡里的三把手,摇身一变成了中书侍郎,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

    中书省的六品舍人,向来是京中门阀子弟企慕的清要之职,所谓‘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是飞黄腾达的重要跳板。而中书侍郎,又在中书舍人之上,只要一外放,必然是省部高官、封疆大吏!

    “不破有些羡慕他?”夏侯霸笑笑道:“你若愿意出来做官,伯父让你担任尚书仆射如何?”

    “侄儿这身体,还是好好将养着,不要鸠占鹊巢了。”夏侯不破摇摇头,一脸萧索。

    “不当官也不打紧,我夏侯阀志向远大,你正好专心为族里出力。”夏侯霸宽慰他一句,沉声道:“你说,这陆信当上陆阀阀主的可能,有多大?”

    “现在还不好说,但确实有这种可能。”夏侯不破双目闪动着睿智的光芒,缓缓答道:“陆尚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跟长老会闹得不可开交。这对他父子名声的损害,实在得不偿失,陆阀其余执事大都是中人之姿,陆信本就强过他们,只要我们多加扶持,让他在朝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到时候就会有人考虑他来接陆尚的班。”

    “当然,”夏侯不破轻叹一声道:“如今陆信被陆尚推在前头,成了陆阀长老会的眼中钉,他得能一直挺立不倒才有机会。”

    “那是自然,他若没有这个能耐,老夫把他强扶上去也没用。”夏侯霸颔首道:“不过老夫还是很看好他的,如果他能当上陆阀阀主,对我们的大业会有极大的帮助!”

    “是。”夏侯不破点点头。如今七阀之中,裴阀、崔阀、谢阀皆已臣服夏侯阀。卫阀、梅阀因为历史的原因,和夏侯阀有不可化解的仇恨。如果夏侯霸和初始帝正式翻脸,这两家很可能会站在皇甫家一边,且皇甫家还有大义加成,夏侯阀一方虽依然能占上风,但并无必胜的把握。

    如果能将陆阀拉过来,夏侯阀的胜算就会大上很多。但陆阀在陆尚的领导下,素来秉承中立,连夏侯霸都不指望能让他改弦更张。

    好在陆尚年迈多病,交班近在眼前,夏侯霸便想扶持陆信上位。若能成功,陆信一辈子都还不完他这个恩主的情分,只能乖乖带着陆阀跟夏侯阀走到一起。

    “哎,陆尚原先足智多谋,在我们几个人里也算出色,谁知道老了老了,私心竟越来越重,非要让他儿子接位不可。”夏侯霸感慨良多道:“一阀之主当以一阀为重,只想着自己的儿孙,如何能服众?”

    “要是陆修有大哥的才能胆魄,父子相继别人也说不得什么。”夏侯不破轻声说道:“但偏偏陆修宽厚有余,才具不足,就给了别人攻讦他的借口。”

    “呵呵……”夏侯霸笑看夏侯不破一眼道:“你小子,还跟伯父耍心眼。放心,伯父早就言明,我阀子弟不论亲疏,只看才干。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接班的人选,倘若又有后起之秀超过了你们,说不得你们也得给人家让路。”

    “倘若如此,实乃我阀盛事,侄儿必定执鞭随蹬、竭力辅佐。”夏侯不破笑着表态道。

    “这才是我夏侯阀的好儿郎!”夏侯霸愉悦的拢须大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夏侯阀会昌盛无比!”

    夏侯不破心悦诚服道:“都是伯父领导有方。”

    。

    洛南宁人坊,是谢阀旁系子弟的居所之一。坊中住的大都是不得志的谢阀子弟、门人、部曲,他们几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又放不下门阀中人的架子,不肯从事工商贱业谋生,更不会下力去种地,许多人家都只能靠阀中每月下发的那点钱粮艰难度日,过得甚至连许多庶族百姓都不如。

    谢波家就在宁人坊中,他家原先也和别家一样,靠着每月那点钱粮,养活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但幸运的是他天资很好,又极能吃苦,被谢阀的武卫执事谢举所赏识,推荐他参加了礼部举行的九品官人评级。

    虽然礼部的官人评级,无法跟紫微宫举行的大比相提并论,却也是门阀子弟出人头地的重要途径,谢波不负众望,一举脱颖而出,被评为最高的中上四品,旋即被吏部授予八品京兆府捕盗参军。之后又积功升为六品别驾从事,甚至还登上了缉事府的玄阶榜,成了在阀中都响当当的名字。

    虽然这些年,谢波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既有朝廷的俸禄,每月从族中领到的钱粮,也是旁人的数倍,是以全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简直羡煞邻里街坊。

    这次谢波被谢夫人委以重任,挑战那陆阀的小子替谢大少出气。族中风传,只要他能战而胜之,谢举就会传授他完整的五德五行功。要知道,能修炼完整功法的都是阀中嫡系,在街坊们看来,这就是本阀要将谢波提拔为嫡系的意思了。是以这阵子,五街四邻乃至其他坊的族人,都纷纷来他家里向谢波的父母提前道贺。

    虽然谢波不愿意声张,但他老爹还是架不住众人怂恿,昨日里提前摆下酒席,等他凯旋而归,便好生庆祝一番。

    结果,酒席也摆好了,宾客也都来了,等来等去,却只等到谢波鼻青脸肿的被人抬了回来……

    当时的场面万分尴尬,谢波的老爹受不了刺激,居然直接背过气去,宾客们慌忙扶住老爷子,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才终于把他救了回来。可这酒席终究是没法吃了,宾客们全都怏怏而去,不少人还流露出幸灾乐祸之色,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乃成功之母’之类的风凉话。

    从昨日到今天,谢波家中一直一片死寂。谢波独自一人躺在西屋里,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连动都没动一下。家里人跟他说话,他也一概不理,就连一双四五岁的儿女,想在一旁陪着他,都被他大声呵斥出去。

    谢波就跟死人一样躺在榻上,他也确实想一死了之。那就用不着操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了……

    自己彻底得罪了谢添,非但不可能学到完整的功法,而且在阀中怕是也混不下去了……

    街坊们肯定都在幸灾乐祸吧,我辛辛苦苦折腾了十几年,终究还是跟他们没什么区别了……

    爹娘、妻子肯定失望透顶吧,他们是那样期盼着去洛北生活……

    儿子女儿将来又要走我的老路了吧,拼命挣扎也依然挣不开身上的枷锁,他们肯定会像我一样,怨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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