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一凡人- 第28部分

　　　　张扬道：“还是大哥明理，如今也是将军了，仍是草莽本色，单人匹马纵横京师。”

　　　　三人边话边看着楼下，孙府台正由下人搀着自官轿中下来，李凤栖垂手立在轿边，见他下来，赶紧弯了腰说道：“孙府台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姓孙的看着四周噤声垂手的百姓，甚是满意，神采飞扬地说道：“李贤弟，不必拘礼！不必拘礼！”

　　　　张扬在看台上又说道：“堂堂顺天府尹，和一个开堂子的人称兄论弟，也不怕失了体统”

　　　　说话间李凤栖已领着孙府台往楼上观礼台走来，便噤了声，自游廊另一头下楼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李凤栖又自楼上下来了，杨云问道：“李掌柜，吉时眼看就到了，准备开礼吧！”

　　　　李凤栖却摆了摆手说：“莫急莫急，再等一会。”

　　　　忽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抬眼看去，又来了一队人马。前面先是看街的，手持了长鞭驱逐闲杂人等，随后是一队武士，手持了金瓜、月斧，再后面是一排衙役，手持了对旗、对锣、对牌、对伞，真是威风十足，直将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李凤栖见状赶紧说道：“家兄来了，我去迎接，杨公子、张公子准备准备，待家兄落座即开礼。”说罢便往外小跑而去。

　　　　兄弟二人岁虽是看不惯这些派头，看到今日这般的排场，知道这花车巡游已成功了一半，心中亦是无限欢喜。

　　　　孙府台与李尚书在观礼台正中坐了，李凤栖上去与贵宾们说了些场面话，下得楼来，恰是辰时三刻。三人碰了头，花车巡游就此开始。

　　　　砰！砰！砰！三声礼炮响起，人群立时肃静下来。

　　　　凤栖楼中门洞开，走出一名唱礼官于门侧站定，高声唱道：“杨柳风暨百花楼花魁大赛花车巡游开礼！”

　　　　唱礼官话音一落，十挂鞭炮同时响起，更有吹鼓手早已在一旁待命，随即锣鼓唢呐、笙竿箫磬亦是同时奏响，一时间真如万乐齐鸣、万炮齐响、声震天地。

　　　　待到炮声散去，唱礼官又抑扬顿挫地唱道：“请花车！”

　　　　马蹄声由门内得得响起，众人定住眼睛、屏住呼吸盯着中门。先是一朵红绸大花自门中晃晃悠悠探了出来，花后面是一只雪白的马头，再然后是同样雪白的前蹄、马身、后蹄、马尾。观那白马，端的毛色油亮、四体稳健、膘肥体壮，端的神骏非凡，众人忍不住叫了声好。

　　　　再接着是一架披红戴绿的马车，车辕上所坐的马夫身穿绸袄绸裤，绫袜缎鞋，好不神气。车架上除了各色红绿装饰外，更摆着各色时令花卉，牡丹、秋菊、芙蓉、秋海棠并茉莉等，琳琅满目摆了一车。那百花丛中却矗立着一位白衣素裙的女子，随着马车缓缓驶出，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马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又缓缓而行，围着凤栖楼外的粉墙绕场一周，最后再于门前停下。唱礼官立于车旁，高唱道：“一号佳丽，秦如玉，江宁人氏，年十六，现居秦淮别苑。明眸善睐，皓齿流芳，工书法，善诗词。”

　　　　唱礼官唱毕，旁边两个清秀后生将张扬所画的秦如玉大幅绣像张贴于粉墙上。百姓们看着画中之人，和车上的仙子一模一样，羞中带俏，俏中含媚，不禁啧啧赞赏。远处的百姓则奋力往前涌来，有被踩掉了鞋子的，有被撕破了袖子的，一时间嬉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顺天府兵勇只得竭力维持，叫苦不迭。

　　　　一号车停毕，唱礼官又唱道：“请二号花车！”

　　　　门内一阵响动，第二辆马车也驶了出来，二号佳丽乃是风栖楼的欧阳婉。百姓们定睛一看，同样的白马，同样的花车，唯一不同的乃是车上所载花卉仅牡丹一色。时值仲秋，正值得牡丹花季，那一盆盆鲜花，开得绚丽娇艳，美得惊世骇作，而车中之人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只见她云鬓高耸，头上插着赤金簪钗，脸上柳叶眉儿轻轻挑起，一双杏目莹莹生光，面上着了素色粉黛，身披素色翡翠纱衫，桃红湘裙上绣着鸳鸯凤凰，较秦如玉的素雅又多了几分富贵，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嫦娥。众人禁不住喝了一声暴彩，真乃人间尤物。

　　　　花车沿着粉墙绕场一周停下，唱礼官又唱道：“二号佳丽欧阳婉，京师人氏，年十九，现居凤栖楼。玉骨冰肌，锦心绣口，貌比牡丹初开，素馨将放，其色香一界，几欲使神仙堕劫矣。”

　　　　围观百姓心中默默跟着吟诵，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闭眼，这人间仙子便消失了。

第五十六章　巡游（二）（）　
三十辆马车鱼贯而出，围观人群一阵阵喝彩，待到大玉、小玉出来的时候，更将气氛推向了**。只见群芳丛中亭亭立着一支并蒂姊妹花，顿使群芳黯然，百花失色。唱礼官介绍完后，人们高呼着：“大玉！小玉！”此起彼伏，久久不绝。姊妹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娇羞之色，反倒更动人了。

　　　　随着唱礼官一声声高唱，三十位佳丽逐一亮相，绕场一周后，再由唱礼官介绍完，贴上绣像才算完毕。观礼贵宾与围观百姓平日哪见过这种群芳争艳的场面，无不啧啧称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饱了眼福。

　　　　压轴出场的是有朱木兰之称的朱贞素，马车驶出时，众人眼前一亮，拉车的白马竟是战马装饰，全套马鞍、马镫、鞧带、肚带一应俱全，马背上跨着一位身着劲装的女将军，自然是朱贞素了。

　　　　只见她一身玄色短打，腰悬了三尺宝剑，手持了七尺长枪，肩披了绛色斗篷，脸上却是剑眉竖立，杏目圆睁，怒中含威，威中带俏，好一个巾帼丈夫，女中豪杰。众人没想到佳丽中居然还有这号人物，不由轰然叫好，掌声雷动。

　　　　朱贞素听到彩声，心中愈发得意，猛的一个鹞子翻身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身后斗篷亦是随风激荡，猎猎作响，最后平平稳稳落在花车之上。围观百姓一时看呆了，待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震天价响的喝彩。

　　　　再看她所乘之花车，竟无任何花卉，全车搁满半人高的青松。朱贞素手持长枪立于青松之间，更是英气勃勃，渊渟岳峙。

　　　　朱贞素绕场完毕，唱礼官高唱：“朱贞素，将门虎女，年十七。眉目清扬，善武技，精骑射，性尤烈，不屈豪贵，胸怀奇志，女中豪侠。”

　　　　早人等贴上她的画像，竟是一幅侠女舞刀图。画中朱贞素手持两把镔铁宝刀，舞得虎虎生风，好不威猛。

　　　　朱贞素亮相完毕，所有佳丽与所乘之马车均已在粉墙下排成一列。唱礼官继续高唱：“佳丽到齐，巡游开始！”

　　　　震天的礼炮声再次响起，两匹骏马自院中奔出，马上骑手一人手举了了一面大旗，分别书着“群芳争艳”与“百鸟来朝”几个大字。紧跟着又是两名汉子，一人手持一面大木牌，木牌上则写着“杨柳风”与“凤栖楼”。

　　　　两马四人在前方开路，吹鼓手紧随其后，唢呐锣鼓同时响起，粉墙下的花车跟着仪仗依次缓辔而行，不多时便已排成一条长龙，花车后面则是奉天府衙的兵勇在维持秩序。

　　　　花车队一动起来，人群亦跟着车队往前涌去，车队行至何处，何处即成了人的海洋。沿路的各色店铺，无论是东家还是主顾，收钱的不收了，验货的不验了，尽数奔至店外看美人。各间茶楼酒肆，无论是掌柜还是小二、客官还是饮者，算账的不算了，喝酒的不喝了，吃饭的不吃了，纷纷跑至街上看花车。

　　　　更一些良家妇女，对此花车巡游原是心中不齿，自然是不屑提起的，亦是不许自家男人和子弟观看。如今见管不住家中的男人子弟，索性自己也跑至街上看了起来。她们看着花车中一个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脸上露出了无限神往的表情，只恨车中之人不是自己。

　　　　花车所到之处，府宅店铺都自发放起了鞭炮，以示迎接，而车中佳丽于车上行礼道谢，直把这些人看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顺天府衙亦是没料到会有如此之大的场面，原先所派的兵勇眼看无法维持秩序，孙府台即刻下令，衙门内所有兵勇士卒尽数上街，以保此次巡游不出差池。虽是如此，场面还是难以控制。整个京城几近倾巢而动，全城百姓都涌上街来观看如此盛会。

　　　　花车上的佳丽们沿途向路人分发易拉筒的杨柳风系列饮料，人潮便更加难以控制了。百姓为了领到佳丽赠予的饮料，你推我搡，往车前挤去。仿佛拿到手的不是一罐饮料，而是美人所赠的定情信物一般，估计这一生一世也舍不得喝了。

　　　　有幸获得赠品百姓自是心花怒放，拿着易拉筒嗅来嗅去，似乎罐上还留有美人余香。没抢到的人便发起疯来，争夺斗殴频频发生，车上佳丽虽有兵勇护着，亦是吓得花容失色。为了不出大乱子，派发饮料不得不暂停。

　　　　正午时分，花车行至杨柳风总店——鼓楼外的庐棚，按巡游计划，众佳丽将在此处休息。马车陆续在棚外停下，三十位姑娘由随身丫头搀着下得车来，进入店中。

　　　　店中伙计们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遭，看着这花朵般的美人们走进店来，还是呆立当场，手脚眼都不会动了。风义山过来给了每人一巴掌才将其打醒，手忙脚乱的招呼。

　　　　佳丽们坐下，各自挑了合意的饮料喝了，又吃了些点心，有意没意的说着闲话。跟随的百姓被兵勇挡在十丈之外远远观看，巴不得自己是这店中的伙计，可以一亲芳泽。

　　　　姑娘们坐了一阵，又叫丫头们打开带着的梳妆盒子梳头补妆，好一幅群芳梳妆图，众人又饱了一番眼福。

　　　　佳丽们稍事休憩后，巡游继续，一路上自是锣鼓喧天，观者如云。车队绕了一个大圈，直至傍晚时分又回到凤栖楼。

　　　　随着花车一辆辆驶进门内，唱礼官宣布礼毕，巡游结束，百姓们仍是迟迟不愿退去，围在凤栖楼外看热闹，品评诸位姑娘的人才。

　　　　贴有佳丽们大幅绣像的“花墙”下更是人潮汹涌，众人一幅幅欣赏，一张张品味，逐字逐句的诵读画像下面的介绍。直至天已黑定，字画均已无法看清，人群方才渐渐散去。

第五十七章　庆功宴（）　
花车巡游完美收官，李凤栖等人心中欢喜，免不了大摆宴席。三十位佳丽并诸多来宾，足足坐了十多桌，将凤栖楼偌大一个厅堂挤得满满当当。

　　　　正中一桌东主席坐着李凤栖，杨云和张扬在下首坐了，客席主位由李凤梧李尚书坐，往下依次是孙府台、张国柱。余下他人杨云也不太叫得上来名字，看那派头自是来头不小。

　　　　众人入席坐了，唯独孙府台迟迟不见踪影，又等了一阵，李尚书脸上已有些许不悦。此时顺天府衙内一个书启老夫子来报：“各位大人对不住得很，孙府台正在衙门内升堂断案。请诸位莫要再等了，先开席罢，待案子问完了再来谢罪。”

　　　　李凤栖见时辰不早，只得如此，宣布开席。一时间美酒丰肴连将上上来，众人频频举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唯有杨云他们一桌因有李尚书端着架子，都有些矜持，不敢造次。

　　　　开席三杯吃过，姓李的即告罪离席。众人心知来此地无非是为他胞弟站个班，撑撑场面，也就不以为意，起身恭送他离去，心中倒松了口气。

　　　　众佳丽都是些混堂子的姑娘，都是七窍玲珑，见此桌都是些显贵要人，如何肯放过这巴结的机会？挨个轮番敬酒，千巴结，万逢迎的，小意儿使尽，将众人哄得眉开眼笑，举杯连连。

　　　　酒正吃得惬意，所府台来了，免不了起身恭迎。孙府台倒没什么架子，自己先告了罪，公务冗繁云云，又吃了三盅酒，在首席坐了。

　　　　李凤栖便奉承道道：“孙府台宵衣旰食，这么晚了还在问案，可敬可佩，实乃京城百姓之福祉。”

　　　　孙府台笑道：“本府方才问的这案子倒是好笑得紧，和今日这花车巡游也有几分干系。”

　　　　李凤栖又道：“既是好笑的紧，又和着花车巡游有干系，孙府台不妨说来听听，大伙乐一乐，下杯酒吧。”

　　　　孙府台禁不住众人撺掇，说道：“本府就任三年，还未曾有过夜间问案，此次乃是事出有因。这起讼者乃是勋贵之后，在宫中也是点得上名的人物，诸位可识得城西的黄志尚黄老爷？”

　　　　李凤栖道：“可是被人戏称黄皮子的黄志尚？”

　　　　孙府台道：“正是此人，看来李掌柜是识得的。”

　　　　李凤栖道：“黄志尚被称为勋贵之后倒也倒是名至实归，听说他曾祖父做过镇国将军。”

　　　　孙府台点头道：“如何不是？当年永乐皇帝靖难之时，久攻应天不下，他曾祖率部全力猛攻，身中数十箭尤自勇猛不减，终破南京。成组继位后封的镇国将军，并赐婚下嫁公主于他。这镇国将军一职乃是恩荫之职，其子降为抚国将军，其孙再降为奉国将军，到了曾孙黄皮子这一代仍是有爵位的，称为镇国中尉。”

　　　　张扬插话道：“原来此人倒是名门之后，想必也是一员赳赳武将。黄志尚这名取得倒不赖，为何好端端的大名不叫，称他为黄皮子？”

　　　　李凤栖扑哧一笑：“甚么赳赳武将？自古名门多纨绔，黄家到了黄志尚老子那一辈即便转了性，每日朝廷俸禄拿着，整日游手好闲，遛鸟斗狗，估计连刀都提不起来。到了他这一辈更是不堪起来，又染上了这狂赌滥嫖的习性，不到五十岁便被掏空了身子。偏偏又生得尖嘴疏须，还有这狐臭的毛病，人见他这幅黄鼠狼尊容，戏称他为黄皮子。”

　　　　孙府台道：“话虽如此，好赖此人祖上曾是皇家驸马，跟皇上沾点亲，每逢年节仍要去宫中请安，仍是不敢小觑。”

　　　　众人默默点了点头，心想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李凤栖又问道：“这黄皮子上讼何事？”

　　　　孙府台道：“本官在府上听闻有人上讼，看着时辰已晚，李掌柜这边还有酒席，便叫下面人回他今日过了讼时，有甚冤屈明日再来，底下衙役回报上讼之人是镇国中尉黄志尚。皇亲求讼，本官不敢推脱，只得换了衣冠升堂。”

　　　　李凤栖又问道：“方才孙府台说此案与花车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