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自家儿子去讨好沈香徕,只可惜香徕每天都和二姨娘在山里泡着,很难让他们摸着影儿。
不过即便不去打猎沈香徕也不会生这份心思,这里的人男尊女卑的观念很强,如果不是像沈大昌那样窝囊的,就是不拿女人当人看的,所以她决定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和这样的人过一生。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娘的身体,香徕娘不知怎么的,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可是身体却越来越瘦弱,食欲不佳,胃口也不好。
香徕找曹先生来看过两次,曹先生说是脾胃不和,给开了些理气和胃的药,可是吃了很久也不见好,香来想着赶明儿上松宁县卖皮子的时候带着娘一起,找个好郎中好好瞧瞧。
眼看着还有十多天过年,香徕算了算,决定再打几天猎再去卖皮子,尽量多赚点钱,省得买稻种时银子不够花。
这一天她又和二姨娘进了山。
从前打猎香徕刻意躲着不往南面走,因为她知道“爹”被打死的金矿就在南面,担心走到金矿去惹二姨娘伤心。
可是今天两人察看了一遍西面山里的套子没有收获之后,二姨竟然踌躇着说道:“香儿,你说是不是这边山里的野物被咱们套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去南山放几个套子?”
沈香徕心里一动,可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翻山越岭地向南面绕,二姨娘一路上总是心不在焉。
香徕遇到兽道下了几只套子,最后干脆也不到处寻找了,朝二姨娘说道:“二姨,这里是不是离爹死的地方不远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二姨没有说话,可是却默默地当先走去。
自从沈万金病倒后,谁也没再提过给沈万禄打官司报仇的事儿,香徕估摸着二姨娘是觉得爹的仇永远没法报了,心里憋屈。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现在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眼下一穷二白的,这想法说出来娘和二姨只能觉得她狂妄,便也只好压在心里。
当日沈万禄死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村里人出来找了两天才找到,二姨娘也在其中,她是知道沈万禄死在哪里的,而且记得牢牢的,即便在大山里也能直接找过去。
她带着香徕一路来到一片平缓的山坡,山坡下有一条二十多米宽的河,但此时这条河已经被挖得不成样子,河的两边还建着一排排房屋。
冬天金矿已经停工了,留在这里看矿的人也死守在屋子里不出来,不过从几间房屋烟囱都在冒烟上来看,留下来的人也不算少。
来到这里,二姨娘的眼眶又开始湿了,指着前面一处地方道:“你爹就是死在那里的,我们找来的时候那里全是血,你爹都被拖到一边去埋了,要不是我们顺着血迹过去挖出来,恐怕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她短短的几句话,沈香徕便想像出当时的惨状,更从她的话语和眼神里看出她的悲伤和愤怒。
她抓着二姨娘的手道:“二姨,你放心,人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爹不会就这么白死的,我和天徕还都没长大,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让那个许宗德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二姨娘就执把她抱在怀里,腮帮贴着她的头发,抽噎道:“可是那许宗德家财百万,即便你们都长大,又有什么本事和他斗……”
香徕正暗暗叹着气,想着要不要先在她面前夸个海口给她一个希望,可就在此时却听二姨娘的声音变了,惊讶又惊恐道:“香、香徕,你看那是人么?!”
第十九章 断手老人()
沈香徕听着二姨娘的声音不对,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只见二姨娘正指着斜上方一处地方。
她顺着二姨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丛落光了叶子的鸡树条后面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由于被雪埋住了下半边看不出个模样,但是这东西旁边的雪地上却有一片片的鲜红,看起极是刺眼。
她看着那东西的感觉也像是被面料包着,不象是动物的毛皮,不太确定道:“好像……是个人吧!”
二姨娘听她这样说又想起沈万禄死时的模样,有些恐惧道:“那是活人是死人啊?”
沈香徕天生胆子大,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二姨娘虽然害怕却还是点头道:“嗯,去看看。”
两人手拉着手胆颤心惊地向那处走去,越走向近处越能看出,那里果然是倒着一个人。
两人一点点走到那人身边,只见此人头发花白,显然年纪已经不小,此时正半侧着倒在被鲜血泅红的雪地中。
沈香徕试探着叫了一声:“喂!”
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二姨娘看着这情景又想起沈万禄死时的模样,不由生出一丝怜悯,大着胆子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推了那人一下,那人还是没反应。
可是二姨娘却转过头来朝香徕道:“香儿,这人没硬,好像没死啊!”
她这样一说沈香徕胆子也大了起来,走过去和她一起把这个老人翻了过来。
可是这老人一动,他垂下的胳膊从地面抬起,却见两只手腕都齐刷刷断了下来,露着白森森的骨头茬儿。
沈香来两世为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情景,吓得惊叫一声退开两步。
二姨娘虽然见过沈万禄的尸体的凄惨,但是却也不由得低低啊了一声,不过她却很快就忍住,摇晃着那老人呼唤道:“喂,你醒醒、醒醒……”
沈香徕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过来,皱脸看着老人的手腕还在流血,道:“二姨,是不是要帮他止一下血?”
二姨娘看了看,道:“也没有绳子啥的,拿你的套子吧!”
香徕便从背着的桦皮袋子里掏出一个细套子,拆开来断成两断铁丝,可是她看着那森森的断骨却下不了手,二姨娘见状拿过忍着对血腥的恐惧帮老人止血。
或许是止血时的刺太痛了,老人终于醒了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干瘪的嘴唇动了几动,可是却没说出话来。
香徕见状跑到一边捏回一点干净的雪来放在他嘴里。
老人的嘴湿润了一些,看着二姨娘往手臂上勒铁丝,声音沙哑低弱道:“别……忙了,没、没用了……”
此时二姨娘也已经勒完了,见他醒过来便到一边的血地里去用雪清洗手上的鲜血。
老人混浊的目光转向香徕,道:“我、我不行了,你帮一我个忙……”
香徕用力扶他坐着,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老人道:“帮我、给我……儿子,带句话……”
香徕道:“什么话啊?”
老人继续说道:“告诉他……金矿、下面、有……有大龙。”
香徕本以为他会让他儿子给他报仇、或者别伤、怎么分遗产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句话。虽然略觉奇怪,但是正处于惊慌中的的她根本没能力过多反应,本能地问道:“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老人道:“你在家门上,用、用红绳子、绑一根……三个叉的、杨树枝……”
他费尽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头就无力地垂向了一边。
沈香徕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不死心地摇晃着叫道:“喂,你醒醒!你儿子叫什么呀?那个……你是谁啊?”
可是任他怎么叫老人也没再睁眼。
二姨娘那边手还没洗干净,用雪搓得两手都快木了指甲缝里还是鲜红的,听着香徕叫顾不再搓,回来摸了摸老人的鼻息,道:“别叫了,他死了。”
香徕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老人的尸体推出去,不过还是勉强忍住了,和二姨娘一起慢慢把老人的身体再次放倒。
二姨娘问道:“香儿,他刚才说了什么?”
沈香来到这里才开始想,这样一个奇怪的断手老人,让自己传达那样奇怪的一句话,该不会不是什么好人吧?若真是的这样的话,这事儿还是不让二姨娘知道的好,于是道:“他说让我们找到他儿子帮他收尸。”
二姨娘信以为真,道:“可是这没名没姓的,怎么找啊?”
香徕道:“是啊,我正要问他名字,他就死了。”
二姨娘看着地上的老人,道:“唉,真是够可怜的了,没准又是被金矿的人害的!”
香徕想着老人那句遗言,心道:一定与金矿有关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人家。
此时二姨娘却犯愁地向四周看去,道:“这可怎么啊,大冬天的,地冻得梆梆硬,咱们根本没法埋他呀?总不能把这死倒儿背回村去。”
沈香徕也道:“是啊,看来这人注定不能入土为安了,这漫山儿狼虫虎豹的,搞不好到他儿子找来的时候,骨头都不剩了。”
二娘再次看向老人,为难道:“香儿啊,要不……咱们把他的尸体绑在哪棵树上吧,就算肉被啃了,总算骨头挪不远,到他儿子来收尸的时候也能捡回去。”
沈香徕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就算埋了最后剩下的也只是骨头。”
两人担心磨蹭的久了被金矿的人发现惹来麻烦,便把老人的尸体向旁移了点,用绳套子绑在一颗松树上,又把周围的雪都推到他身上盖住,压上些搜集来的倒树杆,然后便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没敢再来这里,也没向别人提起此事。
至于老人说的往门上绑树枝,给他儿子传话的事,沈香徕一直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做。
因为按她来想,老人的死本身就不正常,而他让传的话里更是有玄机,再加上父子联络的方式如此特别,以上种种加起来,他生前明显是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自己若糊里糊涂卷进其中,会不会引来灾祸?
有这样的担心,她便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起来,打算等过几天想明白了再说。
第二十章 进城()
遇到断手老人的第三天,香徕和二姨把所有的套子都收了回来,在家里把积攒的皮子整理出来,准备去县里卖了。
从前两人只管往回拖野物,收皮子的事儿都是午徕娘负责的,直到现在都搬出来她们才发现,原来一冬下来,竟然已经攒了这么多了,章是狐狸皮就有二十多张,再加上鹿皮、貉子皮、狼皮,还有不值钱的狍子、獐子皮、兔子皮……大大小小的摞起来,竟有一人多高。
这样的收获,就算是村里的好猎手也没她们的收获多。
这么多东西,只凭人力背去松宁城即便一家四口都去也会累死,香徕只好到中屋去借牛爬犁。
大昌没什么说的,满口就答应下来。而吴招娣这一冬也没少吃香徕家的野味儿,就连她老爹都顺带得了一整只的狍子,她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却不好直接说不借,只是嘟囔着:“两个女人家出去,不要叫人抢了才好!”
她说的时候刚好被桂芳听到,回去告诉了张氏。
第二天香徕和娘、二姨娘出来的时候却见大昌穿得齐齐整整地套上了牛爬犁,一边帮三人把皮子装上去一边道:“我娘怕你们两个出门不安全,让我跟着一起去。”
香徕娘道:“这怎么好呢,这不要耽误你捕鱼了!”
这一冬吴招娣看着香徕和二姨娘一双一双地往回拖猎物眼红,便又叫大昌去和人凿冰捕鱼,管赚不赚钱的,总算有个营生做。
大昌道:“没事,正好我也带些鱼干去县里卖,再办点年货回来。”
香徕娘听说这样也就不再和他客气了。
香来见大昌也去,觉得没必要一起去三个人,便道:“二姨,既然大昌哥去,你就留在家里吧,大冷天的没必要多一个人挨冻。”
二姨娘想着自己去还要多一个人的吃住钱便点头答应。
爬犁装好后香徕朝娘和二姨还有眼巴眼望看着的天徕道:“我们要走了,你们回屋吧……天徕,别看了,再过两年你长大了,姐带你一起去!”
香徕娘和二姨叮咛道:“一路小心,多长个心眼,别人叫人骗了……”
天徕也恋恋不舍地挥着手。
香徕心道:“不过走出去百十里,这怎么弄得跟出国似的,唉!这交通不便的年月真是难混……”
一边想着一边和大昌赶着爬犁出了门。
大昌一边走一边道:“香徕,你说要不咱们请个好郎中回来,给你二婶我和爹都看看?”
香徕道:“嗯,好啊,我原想着带娘一起去的,可是天太冷怕把她折腾坏了,难请个大夫回来最好。”
两人边说边走上村西的山路,沿江西村往西十多里便是通往松宁县的官道,这官道是北辽王室为了过江祭祖而修建的,倒给附近百姓带来不少方便。只是这十几里的山路也极难行走,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出山。
香徕小时候坐过牛车,那时候觉得晃来晃去的摇篮一样好玩儿,可是真正用它赶起路来几乎能让人急也火来,一步步的真是慢到要死,大昌挑的这头牛还是脚步快的,走起路来也才和人差不多,没办法,沈香徕只能用“比自己背轻松多了”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冬天天黑得早,两人走到距沿江村五十多里的二道集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虽然再有二十多里就到松宁县了,可是真连夜赶去,怕是城门也关了。
二道集是个小镇,有些店铺买卖啥的,二人便在这里找了个车店住下。
虽然香徕为了赶路方便也作男孩打扮,可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能和大昌住一间屋,两人便要了两间房,然后把爬犁上的东西都搬进大昌的屋里放着,以免被人顺手拽走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来,早早吃了东西,把爬犁再装好向县里走去。
官道走起来比山路快多了,大昌又一个劲地吆喝那头大黄牛,二十多里的路一个多时辰也赶到了。
香徕第一次来到这个在沿江屯人眼里的“大城市”,看着眼前低矮的城墙,残破的城门,竟然有种前世看老电影的感觉,心里生出几分苍凉感。
大昌可和她感觉不一样,觉得这地方繁华得很的,兴奋地给她介绍这、介绍那。
大昌虽然也没来过几次,不过却知道大概哪里卖皮货,这一车皮子是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