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修道:“虽然她未必真心恨我,可是有杨梦婉每天对她灌输,她也一定会听她娘的话。”
连恪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虽然杨梦婉是她的母亲,可你也是她的父亲,她小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身边,所以她对们的亲近感都一样,无论杨梦婉说多少你的坏话,只消你好言安慰,以父女之情打动,这女儿不还是你的。”
连修思忖了一下,道:“也有道理,只是我很难见到她!”
连恪也假作替他发愁,想了一会儿,道:“不然……把她接到府里来?”
连修道:“那怎么可能,你大嫂是不会答应的!”
连恪道:“大嫂从前与杨梦婉有嫌隙,轻易是不会答应,可是你别忘了,你这个女儿可是带着身家回来的,你知道她有多少财产么?我去会康的时候打听过了,到明年二月,会康府及下辖诸县的七成商铺都会囊括在她的名下,除此之外,她还租下了松宁县的大半土地……”
他边说边留意连修的神情,明显见到他眼底的动容,于是继续道:“而且现在她又把生意做到王都来,你也看到了,天香米行的米质优价廉,估计用不了多久,王都里的米粮生意就要被她垄断……大哥,这样的女儿,你觉得是把她放在外面跟你作对好,还是你接回府去让她孝敬你好?”
按实说连修发现香徕真是“自己女儿”的时候脑子里一团,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处理此事,甚至因为香徕亲近杨梦婉而冷待自己感到恼火,可是听完连恪这番话,他的想法却瞬间转变了。虽然现在整个连家都在他的手中,可是他不敢放权给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又经营不过来,这些年连家的财力每况愈下,偏偏为了支持外甥登上王位又花费甚巨,若能把这个女儿的财产收入囊中,那可真是不小的收获。况且自己堂堂连家家主,若让女儿流落在外,被人说出去对名声也是相当大的损害,所以还真是应该把这个女儿接回府去。
他默不作声地想着,连恪也不在多说,在关键的时候“点醒”他一下就够了,说多了必会让他对自己起疑。
再说香徕和杨梦婉,连修和连恪走了之后杨梦婉问香徕道:“怎么样,我的戏作得不错吧。”
香徕笑道:“是啊,‘娘’作得真到不能再真,那连修想不信都难。”
杨梦婉道:“想必到现在你也知道我是真心帮你,难道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实话,告诉我你究竟谁,为什么要对付连修么?”
“这个……”
香徕犹豫起来,虽然现在看杨梦婉是恨极了连修,可她们毕竟做过夫妻,俗话说爱之深、恨之切,若自己把真实身份告诉她,万一她对连修还存有感情,在紧要关头把自己给出卖了,到时候连父亲和三叔都要遭殃了。
可若直接拒绝她会不会又心生芥蒂,万一以后不再配合自己怎么办……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房门一开慧玲走进来,满脸喜色道:“香徕姐,你看谁来了!”
随着她的话,徐澈带着骆谨行从后面走了进来。
香徕看着骆谨行也是一阵惊喜,她前几天就在奇怪,自己到王都也有些日子了,留在松宁的那封信早该送到,却不知道为什么骆谨行那边还是没消息。
此时终于见到,立刻把杨梦婉问的话抛到一边,欣喜地迎了上来,道:“谨行,你终于来了。”
骆谨行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袍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笠帽,打扮得很不起眼,似乎是故意在隐藏形迹。
见到香徕后他双眼射出别样的神采,不自觉间已经笑得眉眼弯弯。道:“对不起,早听说你到了王都,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前来。”
他能来香徕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挑那么多,道:“来,里边坐下说话。”
两人走到靠墙的茶几边坐下。
徐澈早就识趣地退出去,找他哥徐麟说话去了,慧玲更有眼色,走到杨梦婉身边道:“夫人,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为了让以后做戏做得真,香徕让慧玲和徐澈人前人后都这样称呼杨梦婉。
杨梦婉几十岁的人了,不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慧玲叫她她便痛快地答应:“好,出去走走吧,坐得骨头都紧了。”
看着她们都出去,骆谨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这里,把你的人都惊动走了,大冷天的,还要出去走走。”
香徕轻笑,道:“她走走也不过是从这屋走到那屋,没事的。”
骆谨行不过客气一下,身为世子,早就习惯别人在他面前退避,于是一笑而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王都,刚刚听徐澈说会康府那边的事情似乎还没完全解决,此时过来稍显匆忙。”
由于这次香徕要做的事太过重要,涉及到的连家又是连妃的娘家,徐澈不敢让接头的人把这种消息带出去,因此骆谨行一直没能得知真相。
香徕听他问不知怎么说,玩笑道:“怎么,你是不希望我来王都么?”
骆谨行道:“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觉得有些不正常,以你的性格来说不差这一两个月,再怎么也该在家中陪家人过完春节再来啊。”
香徕道:“谨行还真了解我,其实我来这里是另有原因的,我……其实不是松宁沈家的人,我的亲生父亲在这里,所以我才来这里的。”
骆谨行之前虽然一直对香徕娘的身份有所怀疑,却没想到她的父亲也不是真的,现在突然知道这样的消息有些惊讶,道:“竟然是这样?那你的亲生父亲又是谁?你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了?”
香徕抿嘴摇头,道:“没有,我正在努力要回去,可是要认的却不是我真正的父亲。”
骆谨行再次哑然,嗫嚅了半天道:“香徕你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不可以详细地告诉我么?”
香徕深深地注视着他,很久之后道:“我是很想对你说,可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又如何能放心告诉你我是谁。”
骆谨行垂下目光,道:“香徕,从前不告诉你我是谁是怕吓到你,怕你离我而去,但是这么久以来,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若说出来,你不会就此不理我吧?”
香徕也低下头去,低声道:“其实我也担心,若你知道我是谁后会离开我,我也想问你同样一句话,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发,会不会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甚至、甚至……出卖我。”
骆谨行有些恼火,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就算你家财万贯……好吧,你已经家财万贯了,换种说法,就算你父亲是南辽皇帝,也不会值得我骆谨行去出卖。”
香徕听他发怒抬起头来,道:“谨行,你别生气,只是我这次要做的事太过紧要,从前对付许宗德的时候我没觉得如何,可是这次却当真心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稍有不慎便会摔下万丈深渊!”
认识几年来骆谨行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伸手越过茶几来握住她的手,道:“既然是这样你更该告诉我,有天大的事我都会帮你。”
香徕在他清澈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心里渐渐心安,道:“好吧,我便先说,我说完你再说。”
骆谨行微微点头,道:“好,有你的秘密交换,也省得我提心吊胆了。”
香徕轻轻从他手里抽出手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骆谨行道:“其实我是父亲是连家人。”
“连家?!”
骆谨行的心忽然地往下沉了一下,连家是连妃的娘家,怎么心爱的女子竟然成对头家的女儿了?老天爷这怎么可这样捉弄人?
想着他又问道:“连家的哪一个?”
他在心底盼望着,可千万别是连家重要的人物,那样的话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香徕慢慢道:“连家家主连修的弟弟、当今北辽王妃连重雪的哥哥……”
听到这里骆谨行的心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暗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连修的弟弟、连重雪的哥哥,那是何等亲近,连妃害死自己母亲,现在又要害死自己为她的儿子谋取北辽江山,自己与她早已不共戴天,香徕成了她的侄女,自己和她怎么还有可能?
正想着时候,香徕已经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我的父亲是连家的二爷连芮!”
骆谨行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道:“连芮?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香徕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是的,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可事实上……他没死。”
骆谨行更加惊讶,道:“他竟然没死?据说抬出去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怎么会没死呢?”
香徕没想到他会知道这种细节,道:“若不是这样,别人怎么会真的以为他死了。”
骆谨行与连重雪作对这么多年,对于连家那些不向外传的内幕消息知道一些,而且从香徕的话里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问道:“你父亲本来应该是连家家主,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出现?”
香徕神情变得极为阴沉道:“那是因为他受连修和连重雪陷害,被我爷爷打成残疾,下半身瘫痪不能动,这些年来一直靠喝麻痹自己,不然早已无心于人世了!”
“连修?连重雪?”
香徕点头道:“是的,我姑姑的一条命、我父亲的后半生,全都断送在他们手里!”
说着他就把父亲被陷害的经过说了一遍。
骆谨行听完瞠目结舌,呆了好久之后说道:“我以为连妃对付我们母子已经够阴毒,没想到竟然早在入宫前就卑鄙到如此地步,竟然陷害自己的同胞兄妹!”
他的话香徕反应了好久也没琢磨明白,问道:“谨行人然说什么,什么连妃陷害你们母子?你说的连妃可是连重雪?!”
骆谨行道:“正是。”
“她怎么又去害你们母子,她不是在宫中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双眼因为惊讶而瞪得溜圆,结巴道:“你、你……”
骆谨行没等她说出来便抢先道:“是的,我就是世子骆轩。”
香徕的神情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证实而平静下来,眼睛反倒越瞪越圆,慢慢向后退去,喃喃道:“你竟然真的是世子?!”
骆谨行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发怔,点头道:“嗯,是的。”
香徕古怪地笑着,摇头道:“是也就是了,可为什么瞒我这么多年?”
骆谨行意识到不妙,连忙解释道:“香徕,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只是、只是不想吓到你……”
香徕突然提高声音叫道:“我就那么胆小?!不过一个北辽世子,有什么大不了,说了也就说了,我还会被你吓死么,何必这么瞒我!瞒我也就罢了,一次又一次地骗我,什么你是做生意的、你是开钱庄的、你这次过去收账、那次去办事,你不觉得累么?!”
骆谨行迈步向她走去,道:“香徕,我真不是诚心戏弄你的,我、我只是不敢说出来,我担心说出来你说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怎么了!你若不是直到现在才说,我会这样么?!换你被信任的人骗了几年,你会不会生气?!”
骆谨行头疼地抚额,自打认识香徕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暴怒,只能无力地摇头道:“对不起香徕,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还想骗我,那么多谎都说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骆谨行低了低头,知道没办法用语言安抚下愤怒中的香徕,无奈之下,他突然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把香徕紧紧抱住。
香徕正在愤怒地叫喊,却突然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拥入怀中,她徕顿时一惊,叫声戛然而止。
愣了一下后开始拼命反抗,试图挣脱出去,可骆谨行看似身体孱弱,力气却十足,任她如何用力也挣不开。
香徕被他抱得更火,叫道:“你这个可恶的病秧子,放开我!”
骆谨行被她气到几乎失笑,道:“可你现在正在病秧子的怀里出不去!”
香徕叫道:“你、你混蛋!”
“嗯,我混蛋。”
“你、你无耻!”
“嗯,我无耻。”
“你这个死无赖!”
骆谨行苦笑,道:“我现在除去耍无赖还能做什么。”
“你……你放开我!”
“我若放开你就走了,我怕这辈都追不回来你……”
骆谨行的声音一直温温软软,可是抱着香徕的手臂却半点也不松。
香徕挣又挣不开,骂了又不还口,一腔怒火没了燃烧的来源,慢慢地消失不见,站在骆谨行怀里生出一种虚脱感。
就在她觉得无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这拥着自己的怀抱是那样坚定又稳固,蛮横力道如同无声的语言,在向她宣示着真诚,诉说着他的关切。
香徕心中最后一丝燥怒在这种感觉种消散,不知不觉依偎在骆谨行的肩上。
骆谨行终于松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香徕耳旁喷吐,声音轻柔地呢喃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发起火来什么话都不听!你不是说世子没什么大了不么,没什么大不了还值得你这么生气?”
香徕靠在他肩上无力地说:“在我眼里,世子的身份不及一句谎话重要,你对我说过无数句谎话,你说我应该不应该生气?”
骆谨行用面颊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轻声道:“你说我骗你,倒说说我究竟是哪一句话骗了你。”
香徕道:“你说你是开钱庄的。”
骆谨行道:“可是那钱庄真是我的。”
“你说你每年去松宁收账,可你应该是去扫墓才对。”
“扫墓,顺带收账可不可以?世子也是要攒私房钱的。”
“你说你叫骆谨行。”
“我告诉过谨行是我的字,并没说过我不叫骆轩。”
“你……总之你是骗过我,而且很多很多!”
“没有,我只是有很多事情没对你说,但却没有骗过你。”
“你、你耍无赖!”
“嗯,这个我刚刚已经承认了。”
香徕终于被她弄得没了脾气,轻声道:“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哄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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