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说连二爷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坐在那里愣怔起来,半天之后痛苦又纠结说道:“铭宣,我、我忽然又不想见她了,我……实在没脸见她们母女!”
连恪侧过脸去低声道:“二哥,你见到的不会是母女,因为……那姑娘说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凤、凤不在了?!”
连恪道:“是的,虽然我没细问为什么不在了,可是她说得很清楚,‘父母’都去世了。”
连二爷又怔愕了许久,双手慢慢掩起面孔,伤心到了极点。
连恪又道:“若那姑娘真是你的女儿,她已经没了母亲,你这做父亲的还不与她相认,还让她孤伶伶一个人么?”
连二爷悄悄流泪,道:“可是如果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除去让她悲伤难过我能给她什么?”
连恪道:“你不能给她什么她也未必想在你这里得到什么,我看那孩子不是一般女子,你可知道年前我给你送来的稻谷就是她种出来的,现在她不只在老家的县里、府里出名,就连王都也有很多人知道她的名头……哦,对了,这次我之所以能见到她,就是她把会康大商许宗德逼得走投无路,许过德请我去说项才相遇的,那孩子现在是会康府汇远钱庄的东家,我们见面那天她还拿地契满城收许宗德的铺子。”
连二爷听了也惊讶于自己这个女儿的强悍,不解道:“汇远钱庄的真正东家不是大将军秦铠么?怎么会弄到她名下去?”
连恪道:“所以我说,这孩子不简单,你真的应该见一见她。”
连二爷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头,道:“好吧,只是你带她来一定要小心,不要让那些黑心肝的发现了,我死了不要紧,不能把她也连累了。”
连恪道:“我知道,我会谨慎行事的。”
香徕在二姨那里确定自己不是沈万禄的女儿之后再次回到会康,一边盘点着天徕和桂芳、慧玲等人收上来的铺子一边焦急地等着连恪的消息。
她回来没几天连恪便回来了。
此时的香徕已经住回天香布庄的总号,桂芳和慧玲舍不得这里,香徕便在第一批就把这个铺子收回来了。
连恪见到香徕后把镯子还给她,道:“香徕姑娘,你的身份已经基本确定,只是不知你是否能随我去一趟王都,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的事还是他亲自向你说比较好。”
香徕道:“你要带我见的是什么人?”
连恪道:“我的二哥。”
香徕对远在京城的连家了解不多,不知连家的二爷是何许身份,稍微考虑了一下,道:“好吧,不过我只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还要回来收许宗德的下一批铺子。”
现在许宗德是死是活连恪根本没心情管,道:“一个月时间足够了。”
于是香徕便把收回来的生意全部交给桂芳、慧玲和天徕打理,她带和徐澈跟连恪去王都。
郁子曦不知是不放心香徕还是真的有事,听说她要进王都便也要一起去。
香徕知道他在王都有生意,为了自己才在会康府呆这么久,要回去看看很是正常,于便与他和连恪一起上路。
在几人行到王都附近时,连恪却突然提出要求,要几人分开行走。
香徕虽然听他说自己的身份暂时保密,却没想要如此谨慎,在他的家门口还要藏头露尾。
尽管不解,她还是按照连恪的要求去做,和徐澈两人都改了装束。
郁子曦一路走来就发现连恪不想让自己随行,见香徕身边有徐澈保护,便知趁此机会知趣地离开队伍,告诉香徕有事去高丽使馆找他,然后便带着齐兴先行而去。
香徕和徐澈在连恪的带领下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又一路小心地来到那座偏僻的小院外。
终于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香徕满心忐忑,待推门进到院中后,一眼便看到坐在院里等着自己的连二爷。
那人虽然穿着干净利落,可是却从内而外的透着憔悴与阴郁,仿佛一直生活在地狱中一般。
她看连二爷的时候,坐在竹椅上无法站立的连二爷却已经彻底僵化。
虽然他听连恪说香徕长得像他死去的妹妹连馥雪,可是没想到这么像。
当年馥雪的死与他有极大关系,现在一个酷似她的人站在面前,便如同死去的妹妹重新出现在眼前一样,这让连二爷如何能够不惊。
他怔怔地看着香徕,心跳急骤得打鼓一般,激动到透不过气来。
连恪在来时的路上便知道,徐澈是香徕的绝对心腹,任何事都不用瞒他,因此才让他一起进来,此时说话便也不再避着他。带着香徕向前走几步,来到连二爷面前,给香徕介绍道:“这就是我二哥,有什么话你们说吧。”
香徕现在连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什么人,也没有传说中来自血缘的那种亲近感,只是上下打量着连二爷,礼貌地轻轻躬身,道:“连二爷。”
连芮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香徕的脸,呓语道:“难怪你三叔说像,真是太像了……”
在他的印象里,香徕必是他的女儿无疑,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间,已经把她的身份定位。
香徕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问道:“请问连二爷说我像什么人?”
连芮道:“我说你像你的姑姑连馥雪!”
“连馥雪,我姑姑?连二爷,请你说明白一点,为什么说连馥雪是我姑姑,你又是从何确定的?”
连二爷道:“单只长相就已经十成像了,还需什么确定!”
香徕道:“可是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就确定她的身份,该有其他证据才是。”
连二爷的目光渐渐移到香徕的手腕上,看着那露出半边的镯子,道:“那这砗磲三宝镯可算?这是我母亲的心爱之物,给我之后我把她送给了你的母亲。”
“我母亲?!”香徕惊讶道:“既然你说把它送给了我母亲,可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她又是来自哪里?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这些都是我要告诉你的,你听我慢慢说……”连二爷认真看着香徕,仿佛要把她印进脑子里一样,边看边缓缓说道:“你母亲姓乔名凤,她的父亲当年是槊陵府铜余县县丞,后来获罪死于流放途中,你母亲因此流落风尘,幸好她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我,我见她温婉纯良,知书达理,便喜欢上了她,许诺将来为她赎身并且娶她进门,这镯子便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香徕边听心边阵阵翻腾,原来骆谨行查到的竟然是真的,母亲真是铜余县丞的女儿,母亲真的是姓乔。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问道。
连二爷重重闭了闭眼,道:“后来……后来你母亲怀孕了,而我却受人陷害性命不保,我担心连累你母亲,便叫我亲信连宁逃出府去,告诉你母亲打掉孩子另嫁良人……”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香徕。
香徕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不再说下去又问道:“那再后来呢?”
连二爷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拳,道:“再后来我被你三叔所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每日生不如死,虽然十分惦念你娘,可是知道再也不能给她什么,以为我的死讯已经传出,她必然打掉孩子再谋出路,便再也没找过她。”
香徕也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抚摩着手腕上的镯子,道:“那你单从这个镯和我母亲的姓氏上就认定我是你的女儿吗?就不可以因为别的原因使这镯子落到我母亲手中,而她也刚巧姓乔么?”
乔二爷再次抬起头来,道:“我听你三叔说你今年十八岁,生辰在九月,正好与我那孩子相符,而且你长得又如此像我的妹妹,这还不够?”
香徕的心重重一颤,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有轻易相信,这世界虚假的事太多,便如自己算计许宗德,连高丽使馆都能帮助出面,若有别人想算计自己,按排出来个认亲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又道:“年龄与生辰我早告诉过连三爷,你妹妹我也从未见过,还是等于空口无凭。”
连二爷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你母怀孕的时候我们说起孩子的名字,我说连家下一辈男孩排‘恭’字,女孩排‘香’字,这也与你的名字相符,这是的有据可查的,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纵使香徕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可是却也越来发相信了,但毕竟事关自己的身事,若不能完全印证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认下这个爹,现在都是他在向自己诉说,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确认的线索。
想来想去,她想到娘死前一直念着的那个名字,问道:“那么连二爷能否告知你的名讳?”
连二爷道:“我名‘连芮’字‘静安’。”
“果然是这两个字!”她相信就算再有人想欺骗自己,也不到于把娘死前呓语的这两个字挖出来,毕竟当时听到的人只有自己和二姨、天徕三人。
连二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仍不相信,想了想又道:“我还曾和你娘说过一桩事,当年我的祖母生下三胞胎女儿,因为长得极为相像不好辩认,她便在三个女儿的手臂上分别刺了‘一’‘二’‘三’个红色印记,后来我的母亲这一代也效仿,在馥雪她们臂上也刺了,若你与连家其他女儿排辈,该当是行三,便该有三个红点的标记,只是你母亲有没有这么做我却不知道……”
他说到这里,香徕忽然想起,自己洗澡的时候发现左肩确是有三个挤在一起的小红点,当时还不理解为什么会长这么奇怪的痣,却不想竟然是刺上去的。
自己身上的标记,除去她和娘之外别人不清楚,这么多信息综合在一起,实在很难再有虚假了,她顿时泪流满面,边哭边扑进连二爷的怀里,叫道:“爹,你真的是我爹啊!”
连二爷见她终于想认,搂着她也痛哭失声,道:“是啊,我真是你父亲,从你三叔回来说起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女儿!”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连三爷和田叔在一旁看着也是百感交集,连二爷的经历他们最清楚,更加知道能和女儿相认,对连二爷来讲是何等不易。
而在场的另一个旁观者徐澈也在感叹:世子这眼光真是不一般,找个女人这么复杂,搞来搞去竟然成了连家人了,这么看来成为世子妃还真是有可能……
他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哭了一阵子的香徕从父亲怀中抬起头来,道:“爹爹,你既然活着怎么不去找我和我娘,你知道我娘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她到死都以为你不在人世,死前念叨着你的名字,还说你怪她没给你报仇,所以才不去接她到那边去……”
连二爷心痛如绞,道:“孩子,我如何能不想你娘,她是你爹这辈子惟一喜欢过的女子,可是你看你爹现在的样子,若真的找到她岂不是要拖累她!”
香徕这才想起爹的腿似乎是不能动的,从他怀里出来,摸着他的腿道:“爹,你怎么会这样呢?你说当年出了事,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把你害成这样?”
连二爷看了看女儿欲言又止,道:“都是过去的事,说了也没用,爹只要能见到你就满足了!”
香徕向来执拗倔强,知道爹必然是有难言之隐,包括他和娘和自己分离也必定是因为这件隐情,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不问的,于是又道:“不行,我一定要知道,即便爹不告诉我,我想我也能打听出来,以连家的名头,什么事能瞒得住。”
听她这样说连二爷顿时急切起来,道:“不、不要,孩子你千万不要听别人乱说,你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被他们陷害的!”
香徕道:“既然爹是被陷害的便和女儿说,即便娘不在了、爹的身子也垮了,可是我们家还有我,我不会让我们家人受任何一点冤屈的!”
连二爷低头道:“我不想和你说就是因为这个,爹现在活着和死了没区别,怎样都是混日子,可你不一样,你年华正好,该有自己生活,既然已经用沈香徕的身份活着,便忘了你这个没用的爹吧,好好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别再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中来。”
香徕蹲在他旁边牵着他的手,眼圈通红道:“爹,我知道你和娘都是为了我好,我娘到死也不让我知道我的身世,她心里那么多不甘和委屈都忍着,可是我知道她也是恨的,恨不能和爹在一起、恨那些害得我们一家分离的人,她到死都在念着你的仇没报,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她在天之灵瞑目!”
连二爷却还是在那里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说。
香徕转头向连三爷,道:“三叔,我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你了么?”
连三爷道:“当然,你是我的侄女,当然要这样叫。”
香徕道:“三叔,刚才我听父亲说你救了他,那么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应该都能知道,父亲不说便请三叔告诉我,省得我到外面找别人打听,打听来的消息还未必确切。”
连恪知道香徕在会康府所做的事情,对她除了亲情之外还十分赞赏,觉得这事实在不可能瞒得住,而且也不应该瞒着香徕,于是说道:“好吧,你爹无法说出口,便让我来告诉你,他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被连修给害的!”
香徕寻思了一下,道:“连修?可是现在连家的家主?”
连恪道:“正是他!这个阴险恶毒的伪君子,当年因为觊觎家主之位,使用极其卑鄙的手段害了你父亲和你姑姑,他才夺得本应属于你父亲的家产!”
香徕道:“他想夺家产害我父亲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害我姑姑?”
连恪道:“那是因为当时北辽王选侧妃,得知你姑姑美貌出众,我们连家又财力雄厚值得拉拢,便点你姑姑入宫,而连修的妹妹连重雪与你姑姑只差几个月,也有着不弱于你姑姑的美貌,正好她忌妒你姑姑,连修忌妒你父亲,他们两个合谋,分别把你亲和姑姑骗去喝酒,灌醉他们之后把他们、把他们……”
连恪说来说去终于说不下去了,那样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在哥哥和侄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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