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谨行道:“每年都是这几天去,难免她起疑心,还是先去复宁看看,回头再来这里,反正这次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有的是机会见她。”
徐麟和安广同时偷笑,自家世子对这位沈姑娘越发在意了。
回到二道集的香徕又忙了起来,田庄里一大堆事等着她解决,松宁城里的陈掌柜又找到几个铺面,等着她去看过再最后决定。
这一天她和徐澈一连看过六个店面后回到庄里,进院门就见院中多了几匹鞍鲜明的马匹,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她奇怪地问在院中修理农具的长工范立民,道:“是有客人来么?”
范立民道:“是来了几个人,听慧玲说是什么骆少爷,她在里面执行着呢!”
香徕不由得心头一喜,还以为今年骆谨行不来了,却没想到只是比从前晚了几天。
迈步正要向屋里走,骆谨行却见里面听见声音走了出来,站在屋门处微笑看着她。
他没说话,香徕也没立刻说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香徕看着门口的那个人,轻软绸衫衬着他光洁的面孔,站在夕阳的光芒中格外温暖,从门里出来的那一刻便如同个等妻子归家的丈夫。
骆谨行同样看着香徕,这女子终日劳碌,每到夏季便会晒得微黑,若不是自己去年冬季见过白皙她面容,还以为她就是这样的肤色。不过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住她的秀美,不知是经历过丧母之痛还是历练得多了,看起来越发稳重端庄,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边看他一边微笑着开口,道:“回来了,累了吧?”
香徕快步走过来,也同样笑道:“还好,谨行什么时候到的,让你在这里等着,真是不好意思。”
骆谨行道:“我也是过午才到,没什么等不等的,听齐掌柜说你把我送来的银子做成股份了,那么我也算这里的半个东家,来这里是回自己的庄子,一切自便就好。”
香徕又笑了笑,与骆谨行在一起,总能让她从繁忙里找到放松的感觉。
进到屋内香徕一边喝水休息一边与骆谨行闲聊,道:“谨行今天来得似乎比往年晚了些?”
骆谨行道:“是啊,今年事忙,在别处耽搁了些日子。”
香徕又道:“谨行每年都在这个时候来,是这边的钱庄在这个时候报账么?”
骆谨行迟疑了一下,道:“不全是,我要经营的不只是钱庄这一处产业。”
同在屋内的安广、徐麟和徐澈心想:“是啊,您的家业大了去了,将来整个北辽都是你的!”
三人在这里暗笑,脸却尽量绷着不露声色。
香徕仍旧一无所知,好奇地问道:“哦,那谨行还做什么生意?”
与骆谨行认识已经是第三年,香徕想着,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自己想多了解他一些也不算过份。
说实话骆谨行除去钱庄之外还真没经营边别的,微一沉吟道:“嗯,生意么……比如这里还有一个田庄啊!”
香徕微有些不满,以为骆谨行不愿自己打听他的家底,端起茶杯来闷头喝了一口,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聊起别的。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骆谨行知道香徕这里有足够的人使,再没自备厨子什么的,一起吃着村妇煮的大锅饭,虽然略显粗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饭间他忍不住问香徕,道:“对了,你现在在松宁县认识的人很多,可听说过松宁有什么与其他地方不同之处?”
香徕奇怪道:“哪里有什么不同之处?要说不同之处没准就是我了,因为我在这里种稻子,别的县没人种……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骆谨行想了想,一定不会是这个原因,听香徕问说道:“透露给你件事,你不要太担心,那个……听说高丽国要租借松宁和复宁两个县。”
香徕的送到嘴边的筷子当时就停下了,双眼瞪得溜圆,惊讶道:“什么,高丽人要租下松宁?这可是真的?”
骆谨行点头道:“嗯,我是从朝廷官员那里得到的消息,已经有两个月了,虽然没定下来,但是一直在商榷中。”
香徕再也没心情吃饭,把菜放在碗里,道:“这样的事你还让我别担心,若是松宁县被租出去了,那我的田庄岂不是也没了?!”
骆谨行连忙安慰她,道:“说了让你别急,我只是听说,事情没真正定下来就会有转机,何况就算真的租出去了,朝廷也不会白收了你的田庄,会给你补偿的!”
香徕冷笑一下,道:“补偿,朝廷的补偿不过是象征性的那么一点点,难道还能指望着他们如数偿还我的损失么?而且,一旦松宁到了高丽人手里,那我们这里的百姓就等于被奴役,田不是自己的、山不是自己的、江不是自己的,除去背井离乡,一点活路都没有!”
骆谨行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放下筷子道:“没事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香徕道:“你能想什么办法,那是朝廷的事儿,你不过一介商人,难道还能左右北辽朝政么!”
骆谨行心虚地转了转头,又劝道:“不管怎样,就算定下来也是几个月后的事,到时候庄稼也收回来了,大不了我想法办在消息传出来之前把田庄卖掉,咱们再转到别的县去重建。”
香徕叹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全指着骆谨行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把那三万两银子给骆谨行算了股,不然恐怕他不会这么用心,这样说来,自己也算是幸运了。
想到这里她平静了一下心绪,继续摸起筷子来吃饭,边吃边问道:“那你问松宁与别处有没有不同之处,也是在好奇高丽为什么要租这里喽?”
骆谨行道:“是啊,据说高丽租这里的理由是开发田地和渔猎,可是据我所知,高丽的土地与人口比起来不算少,又近江临海,他们给出的这个渔猎的理由极为牵强,若说这里有什么他们稀缺的矿产倒还有可能。”
香徕道:“矿产的话,也就许宗德在沿江村南的山里挖了个私金矿,但眼下看,似乎不会产很多金子。”
当初听说香徕的父亲死于私矿,骆谨行就派人去查过,也知道那个金矿确实产金不多,碍于种种原因,他便没有处置此事。现在听香徕说起也道:“其实北辽背地里的私金矿有几个,储量稍大一些的都被朝廷收了,这些小打小闹的,也不值得高丽兴师动众地交涉一回。”
骆谨行说到这里,香徕忽然想起郁子曦和断手老人,及自己为他们传的那句话。
她心里忽悠了一下,心想:郁子曦就是高丽人,他的父亲又是死在那个小金矿上,死前说了那么奇怪一句话……金矿下有大龙,大龙、大龙……大龙一般都用来形容很重要的东西,自己从前以为他在金矿下藏了很重要的东西给郁子曦,现在看来,没准是金矿下面有其他更值钱的矿脉!如此说来难道他们父子都是高丽派来的细作?难怪郁子曦不断的送东西给自己,看来就是想堵住自己的嘴,不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见她若有所思,骆谨行问道:“怎么,你想起了什么吗?”
虽然发现被郁子曦利用,但是香徕想着毕竟郁子曦对自己不薄,拼命用钱财来封自己的嘴,没杀人灭口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况且这样的事即使告诉骆谨行也无济于事,便不如放自己心里装着。于是说道:“嗯,想起我爹来了。”
骆谨行原来还想问她当初遇到断手老人的事,可是他的消息是从徐澈处得来,不知如何发问,又听香徕这样说就岔了过去,道:“其实你若想对付许宗德,大可不必自己冒险,我可以帮你解决。”
香徕道:“这个我知道,若是想让你帮忙我早就开口相求了,只是那是我爹的仇,便该由我们姐弟亲自来报,那样爹娘在九泉之下也才能真正心安。”
骆谨行抿了下嘴,心道这女子还真是执着,说道:“好吧,那便由你,但是你若觉得自己做着吃力便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
香徕淡笑道:“还说呢,骆大东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呃……”骆谨行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家虽然住在京城,但我经常不在,若有事只能派人传信,若你有什么事,可以到隆盛钱庄找齐掌柜,他会把信传到我手中。”
香徕心道:“若是有急事,那样折腾,死上一百个来回你才赶来,又有什么用?”
虽然这么想,可是她生性不喜欢依赖别人,若不是这田庄有骆谨行的一份了,她恐怕连联系方式也不会问,于是道:“好,有重要的事我会让他们给你传信的。”
饭后天色已晚,这处庄子有足够的房间可供居住,徐澈知道骆行要留在这里,早就已经慧玲已经收拾好,骆谨行和徐麟、安广三人便在这里住下。
香徕虽说忙了一天很是疲惫,但高丽租地的事让她极为忧心,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来折腾去,直到后半夜才开始发困,可偏偏晚上回来喝了太多水,迷迷糊糊的又想起夜。
躺在炕上恼火了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披上外衣摸黑出了屋子。
此时已经近酉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她推开房门向外看了一眼,却见院墙外边有小片亮光在晃动,似乎有人在点火把。
有过一次被大柱子点稻垛的经验,香徕极为警醒,她立刻站在门口高声叫道:“不好了,有人放火!”
夜深人静,喊叫声格外清晰。
住在厢房中的长工们虽然睡得沉,可是徐麟、徐澈、安广等人都精神得很,与骆谨行在一起,他们睡觉时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听到香徕叫喊后这三人飞快起身出来。
在就香徕叫喊的同时,院外的人已经把点燃的火把抛进墙内。
院墙东南角原来有一垛春季用剩下来的秫秸堆在那里,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却被围着墙一捆接一捆地摆开,围满整个院子。
正值夏天,秫秸干得发酥,沾点火就燃烧起来,若是救是不及时,很快就会把满院木制的农具点燃,那时候大火包围房屋,屋内的人想逃都逃不出去。
所幸香徕发现得及时,徐澈和徐麟哥两个反应又超快,冲出门来后见墙边的火开始烧起来,上去用刀剑便把燃烧的那处拔倒,前院的火倒算是没烧起来。
可是此时后边院墙周围同样摆放的秫秸也同样被人放了火,火势熊熊向起窜,虽然后边院墙处易燃的东西少,距房屋也有一定距离,可是这样下去也一定会烧过来。
香徕连忙跑到东西两厢,拍着窗子叫道:“快起来救火、快点起来救火!”
大昌、顺子等沿江村的男人们与长工们住在一起,大伙累了一天,此时睡得正香,听到香徕的叫喊后迷迷糊糊地拱了起来,光着膀子便跑到外面,吵吵嚷嚷地跟去救火。
而与香徕住在一起的桂花、秀芬和慧玲等女眷也被惊醒,慌忙穿上衣服出到屋外,也找了水盆、木桶之类的跟大昌、顺子及众长工等人一起取水灭火。
总算灭得及时,一通忙乱过后,除去堆在墙边的柴禾堆被烧掉一部分,其他的总算没大损失,房子更是一点没烧到。
而徐澈和徐麟在众人去救火的时候便出了院子,寻着着声音抓到两个放火之人。
确定火势无虞,香徕和骆谨行站在门口,让徐澈和徐麟把那两个人押了过来。
香徕向这两人看去,发现有一个竟然是庄子里打杂的长工范立民。此人不在被许宗德调动的人之列,自己说要几个打杂的长工,让恒九庄的管事帮忙找,此人主动请命而来,在院里干了三个多月了,手脚勤快,做事又稳重,什么活都拿得起放得下,用着很是应手,自己本还想他弄个管事什么的做做,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香徕满脸愠怒地问道:“范立民,你为什么放火?!”
范立民试图蒙混过关,被徐麟按着跪在地上,叫道:“东家,我冤枉,我不是放火的,我是救火的,被这位兄弟抓错了!”
香徕冷笑道:“救火?这么着急的时候,别人都光着脊梁跑出来的,你却穿得齐齐整整,而且是从外面被抓回来的,你说你是救火,觉得我会信么?!”
香徕说完,另一个与范立民一样在香徕院里做杂活的长工叫道:“东家,这小子肯定在骗人,今天下午我就看他不对劲,把秫秸一捆一捆都搬到墙边去,我问他弄那干啥,他说太潮了怕发霉,这都多少天不下雨了,哪里会发霉,分明是为了放火做准备!”
这些事情香徕自然心里有数,现在有人替她说出来她倒也省事了,再次问道:“范立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范立民说不出来什么,却仍是死犟着不承认,呼天抢地道:“东家,我真没放火,我冤那……”
香徕不理他,转头又问另一个人,道:“你是谁,你又为什么放火?”
那人更会狡辩,道:“我可和你们没关系,我是出来看热闹的,我不是你们田庄的人!”
香徕道:“哦,那倒好,你说说是家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今天都做什么了?谁能证明你是出来看热闹的?”
这人一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歪着头不再说话。
香徕看看天色已经放亮,天徕这几天不在,她便只能顺子和大昌跑腿,说道:“麻烦姐夫和大昌哥去把各庄的管事都叫来,还有恒九庄的管事,不管怎样都必须要来。”
大昌和顺子连忙回屋穿了衣服,然后骑马赶往各庄。
他们走后香徕又问了几句,这两人虽然想不出什么可信的理由辩解,但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放火,香徕为了不耽误众人上工,暂时先把人押了起来。
早饭后,各庄的管事陆续到来,香徕分派了几人出去办当日必需要办的事情,然后在院中搭了坐位,和骆谨行一起再次审问纵火案。
香徕先向众管事介绍了一下,用手比了一下身边的骆谨行,朝众管事说道:“正好今天人都到了,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恒远田庄现在的东家不只是我一个,这位骆谨行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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