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云忽然翻过身,掉落在了地上,呼吸都有些重了,眼睛睁得滚圆,“林林岚”
一边的林岚看到李登云明显要死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李县令,我在这。”
“林岚?你不是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张师爷眉头一皱。
李登云拉着林岚的衣领,血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书书信唔找”
话音未落,一口血吐出来,拎着林岚衣领的手松了开来。
一命呜呼。
张师爷颤巍巍地跑过来,摸了摸闭息,一下瘫软在了地上,“断气了”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步子。
一大堆营卫冲入了县衙之内。
“刚刚发生爆炸,是否在这里?”领头的乃是平江县典史刘三。
张师爷喉咙动了下,道:“老老刘,县令大人,他死了!”
后堂上都是水渍,林岚起身,说道:“没心跳了,铁砂飞到了后脑勺,穿透炸死的。”
典史刘三见到林岚满身是血,眉头一皱,道:“你是谁?”
“林岚。”
刘三眉头一挑,道:“这里谁是最后见过县太爷的?”
张师爷起来,说道:“是他,不过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
“抓起来,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你了。”刘典史手一挥,底下的营卫立马就上来,将林岚的双手拷了起来。
张师爷问道:“这里怎么办?”
“找仵作来验尸,派人赶紧上报知府大人。”
刘三看了眼林岚,说道:“听说县太爷今日设宴款待你,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林岚一脸平静地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刘典史,你有什么证据吗?”
“哼!待会儿我就会让你将谋杀县太爷的实情和盘托出,给我带走!”
“慢着!”林岚手一伸,表示抗拒地立在原地。
刘三刀鞘架在林岚的脖子上,眯缝着眼,道:“难道你想拒捕?”
林岚回过头,看着刘三,“刘典史,你隶属平江县县衙,带着一群城防营的营卫来抓人,这样做,按照大京律是僭越职务。”
“你!”刘典史放下手中的刀,“这些营卫,是刚刚在附近巡防,正好跟我一起闻讯赶来的而已,并不存在你所说的僭越。”
林岚冷笑道:“那刘典史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呢?按照大京律,囚禁嫌疑人是关在衙内南面的普通监房,您要带我走,是走去哪里?”
刘典史眉头一皱,心里暗道,这小子为何如此镇静。他瞥了眼城防营的营卫把总,见到他摇了摇头,便知道是不能强来了,招呼一边的衙役,将林岚直接扣押在了南面的监房之内。
“如今李县令出了事,这平江县暂时由孙主薄和我暂时掌控,等到上头派人过来,再行审理。”
刘典史和一干城防营的营卫走出了县衙。
“怎么办?”刘三问道。
“这事情闹大了,李登云死了,不能归咱们管了,这个时候不能被这个狡猾的小狐狸抓到任何的把柄。城防营看来是不能插手了,这事情没有定论前,不是我们能动的。”
刘典史擦了擦汗,说道:“这小子真是够阴损的,差点就让他抓住破绽了。”
“我们先走了,这事情等上头派人来就行,这一回,这个小子是死定了!杀县令这样的罪,足够砍头了。”钱把总拍了拍刘典史的肩,轻声道,“大人不会忘记你的。”
“多谢钱把总提携。”
冷风之下,黑云遮月。
一场鸿门宴,林岚没想到,设局的不是李登云,而是幕后那股推手,似乎想将他直接置于死地。
林家毕竟有林如海这棵大树,林庸等人闻讯而来,塞了不少的银子,才得以见到林岚。
“阿岚,你怎么”林庸急得说不出话来,这前脚县试的事情还没平息,后脚李登云死了,还这么凑巧地死在了宴请林岚之后。
四叔眉头紧皱,“听你那书童说,你们都走出半里地了,才听到的动静,然后你又赶回来了?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岚隔着栅栏,听着几个叔伯你一句我一句的,便道:“我若是不回来,等明日衙役上门来缉拿我,更是说不清楚了。”
“这是什么道理?”
林岚冷笑一声,道:“葛家村的那次爆炸,同样是隔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粪缸就爆炸了。有人,分明想借着那件案子,借刀杀人,嫁祸于我。”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接连两次相同的案发经历,发生在同一人身上,则成了作案手法。这平江县县令被炸死,案发经历与葛家村一案如出一辙,所以鬼才会信是遭了报应,天打五雷轰。
这也是为什么林岚会折返回来的原因。
林庸问道:“这桩事情蹊跷,可县衙的门子说,你走之后,这李县令就没再见过其他人了,这该如何翻案?阿岚,你这次凶多吉少了!”
林岚隔着栅栏拍了拍林庸的肩膀,说道:“大伯先莫要着急,听我说。”就在林家老宅的人还没有赶来之前,这林岚就已经把接下去会发生的最糟糕情况考虑了一边,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去做好的。
“好好好,你说。”
林岚长叹一口气,道:“大伯你先去信揚州,将事情与我爹说明,切记,一定要说我是冤枉的。”有葛家村一案在前,林岚估摸着那次的案情,林如海嘴上没有过问,可私底下一定查过,很有可能知晓是他所为。若是这一回李登云炸死,林如海误认为是他所为,这老爹都站在自己对立面,这就难了。
“恩,这个好说。”
林岚又道:“至于二伯,麻烦您待会儿打点一下在外边验尸的仵作,将他的证词先拿到手。我看了看李登云的死状,背后的铁砂极有可能是被炮弹打到的!”
“炮弹?阿岚,你疯了啊,怎么可能?”
林岚眯缝着眼,说道:“不是我疯了,而是有人疯了才会如此嗜血无情地将一方县令抹去。拿到的证词口供务必要保管好,然后将今晚这件事赶紧散布出去。”
“散布出去?”四叔林封纳闷道,“岚儿,事情闹大越不好收场,我看还是等你爹过来再商议吧?”
林岚摇摇头,道:“若是四叔想为我好,就赶紧散布出去。”
“你见过世面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散布什么?”
“如实来,仵作若是承认了,是被炮弹炸伤,就说县令大人被炮打了!”仵作已经在后院验尸,林岚估摸着那些黑手还没有心思缜密到连仵作都安排计划好了。他必须抓住这个空档,让这件案子公诸于世,免得再被黑一手。
“好。”林封点点头,说话间要往外走去。
林岚拱手说道:“四叔别急着走,还有件事情托您办。散布消息一事交由二伯办便是,您过来一些。”
林岚在四叔耳边瞧瞧说了几句,道:“此事莫要张扬,到了地方将小侄说与您的消息告诉他便是。”
林封点点头,道:“明白了。”
林家老宅子的三位当家一走,牢房之中变得安静下来。
然而这样的宁静终究是短暂的,因为暴风雨即将到来!
第九十九章 事情闹大了()
姑苏城防大营
李登云炸死的消息传来,气得汤千户一把将中年男子的衣领揪起来,怒道:“不是说吓唬吓唬他吗?你他娘的现在把人搞死了!这事情要让江南直隶总督知道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来担还是我来担!”
中年男子嘴角笑意更加浓了,说道:“千户大人,这得怪您的手下,没轻没重的,怎么就将李登云弄死了?”一句轻描淡写,就将罪责都推给了汤天昊的手下,中年男子挣脱开汤天昊的手。
汤天昊怒不可遏地盯着这个中年男子,若不是这人背后不可撼动的靠山,他真想一巴掌扇过去。事宜如此,想想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
“千户大人您生什么气,这事情上头安排好了。李登云死是个意外,不过现在,咱们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想一想今后有那位罩着,您的位子”
汤天昊长叹了一口气,眼神眯缝着冷笑道:“只希望那位莫要卸磨杀驴,像对李县令那般对汤某人就好。我这边你放心,会处理得干干净净,至于县衙那里就看你们的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和明白人谋事就是痛快。蘇州知府是那位的门生,还有办不成的事儿?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可那背锅的小子也不简单呐。揚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子嗣,背后的大树也不得了,那位确定非要把关系弄这么僵?”
“林如海终究是边缘人。后边的靠山也不过将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一枚棋,至于这个小子,他的一首诗,坏了那位的好事,如今朝堂之上再起变故,全拜他所赐,当然要除之后快。”
汤天昊看了看即将亮堂的东方,喃喃道:“那位还真是心狠手辣。这人,物尽其用,然后就这么随意地扔了,连自己的门生都是如此,着实让人心寒呐。”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说道:“人没了作用,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所以汤千户呐,您可别做那没有的人。”
太湖山庄同样被这一声爆炸,搞得灯火通明。
王言看着手中的情报,呢喃自语道:“这一回,岚小子是真遇到麻烦了。”
血徒站在一边,道:“您准备怎么做?”
“不做。”王言坐在太师椅上,清风徐来,他扯了扯膝盖上的毯子,“这事情我插手,只会更加难办。”
“那就看着岚公子这样被人栽赃陷害?”
王言十指交叉放在毯子上,“百叟宴之前,不能出任何岔子。既然他事发之后折返,必然是有把握。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天刚蒙蒙亮,林岚便被几个衙役弄醒,押送到了班房。
班房最初为了防止延误审判,州县衙门常将一些民事案件的当事人、轻罪犯人以及干连佐证等投进班房候审,并派差役看管,以便随传随到。后来,一旦关进班房,落在衙役手里,便成了衙役们凌虐、敲诈的对象,用刘典史的话说,到了他们手里,就得揭他一层皮。
刘典史喝着水,见到林岚被押送过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笑道:“林公子,牢房睡得可好?”
林岚打着哈欠,说道:“托您的福,安稳地小睡了几个时辰。”
啪!
刘典史刀落在桌上,“谋杀县令,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刘典史说话可得讲究证据。”
“哦?要证据是吗?左右,给我将他绑起来,本典史现在就给他找证据!”他冷冷地邪笑着。入了班房,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岚嘴角一扯,说道:“刘典史,可不要被一些大人遮蔽了双眼。您这是要对我用私刑来逼供?”
“呵呵,林岚,进了这班房,嘴硬都是不讨好的。”刘典史手中拿着皮鞭,一脸地阴险。
“来啊,先给他上个杀威棒,尝尝滋味。”
林岚笑道:“刘典史可知我爹乃是揚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也许替你撑腰的那位是比我爹位高权重,但是倘若我公堂之上,将刘典史酷刑逼供一事讲出来,虽然那位没什么影响,但是堂堂四品巡盐御史,想必要搞倒一个未入品的典史,您觉得难吗?”
刘典史满头是汗,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绝对不会愚蠢到直接投靠林岚,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就像昨日的李登云那样,从生死薄上抹去。已经上了船,就不要想着下船了。
刘三举棋不定地看着林岚,最终还是放弃了用刑的想法。
“林岚啊,你被想着翻案了。你的罪名必然是要被坐实的。所以您还是乖乖招供,这样等知府大人传唤前,还有减刑的机会。”
林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道:“如果刘典史要诱供的话,也不必了。我本无罪,何必减刑?”
刘三挠着头,看着油盐不进地林岚,也是头疼得厉害,说道:“好!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地离开了班房。原以为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吓唬吓唬他就什么都认了,没想到自己却被林岚吓唬住了。
班头儿跟在刘典史后边,问道:“刘典史,这刑还上不上?”
刘三刮了眼不识相的老班头,呵斥道:“你想死的话,就十八般刑具都用上吧。”
老班头脖子一缩,跟在了刘三的身后。
两人准备到城防营一趟,这事情还得和那头商量着来,自己贸然做主,自讨苦吃的事情刘三可不会干。
“唉,听说了嘛,咱们县太爷是被炮轰了。”
“唔,我也听说了,这天杀的,到底是谁,敢拿炮轰衙门,真是胆大包天了。”
刘三眉头一挑,一把抓住两个路过的百姓,吼道:“喂,胡说什么东西?什么拿炮轰的,别瞎说!”
“刘,刘典史县里都传开了,衙门后厅都被炸得稀巴烂,县太爷的后脑瓜子都被炸烂了。”
刘三阴沉着脸,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赶紧朝城防营跑去事情闹大了,若是真的被捅出篓子来,刘三不敢想象,这是一个蘇州府的知府能兜得住的事儿吗?
第一百章 被挟持的正义()
平江县县令李登云被杀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作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林如海之子林岚,同样被人口耳相传。
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在县里流传李登云被炮轰而死的同时,另一种说法流传开来——被林岚用手段弄死的,而且似乎更加有可信度,因为揚州葛家村,就有这么一个人,恰好也是被林岚这么整死的。
“听说了嘛,这个林岚就是前些日子揚州中秋传诗会的诗魁。”
“哟,大才子呐。这干得真不是人事,不就是不让考县试嘛,至于痛下狠手嘛!”
衙门外围着一堆农闲的百姓,对带着镣铐的林岚指指点点。
林岚扫了眼四周,并未说什么。
林庸打点了一番,穿过几个围着的衙役,走到林岚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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