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康公说得有礼,我看还是得朝廷有了决断,咱们再入京吧。”
“朝廷?如今京师中央官署瘫痪无人,朝廷不就是咱们说了算?依我之见,拥立大皇子!”
大堂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谁说了都不算,谁敢挺兵入京,罪当谋逆!”
“谁?谁这么大胆?”
“我!”
中年男子握刀走来,眉宇间英气逼人,胡渣交叉生长着,扫了眼堂上的几个都司,冷冷道:“怎么?我的话没分量吗?”
“吴吴王爷”
“吴王爷您这是”
还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参见。若是说大京朝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除了当初的赵涵,恐怕就是吴中平了。
见到西宁王如此强势,几个西南来的都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西宁军和援军都不入京师,那么显然就是留王最有可能夺得皇位。因为那五千叛军早已把控京郊,将内城围个水泄不通。
留王要能登基,恐怕他们这些贬谪岭南道的都司都要飞黄腾达了。
张云眉头一皱,拱手道:“郡王莫不成是拥护留王?”
吴中平单眉一挑,冷冷道:“你是谁?”
见到痞气十足的吴中平,张云说道:“在下开封都司张云,王爷别来无恙。”
吴中平冷冷道:“哦,羊确实是没带来。至于拥立谁,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说了算。”
张云眼皮跳了跳,这货还知道自己是个泥腿子,便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阻止我得入京?”
“乱局已定,既是乱局,当乱中求安,兵不入京,这是底线。”
张云心里这叫一个郁闷,人家叛军都打到皇宫门口了,这口口声声乱中求安的西宁王先兵临城下,不入城平乱,居然阻拦援军入京,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王爷您说得太好了,只是京师尚有叛军作乱,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平乱,再选储君。”
吴中平喝了口茶,说道:“不可。”
“。。。。。。”
“好了,好再次愣着干嘛?所有营撤回去。各州都司留下,等朝中旨意。”吴中平悠悠道,“你们这些关内兵卒啊,凑什么热闹呢?回去剿剿匪,没什么事啊,别乱调动。”
张云擦了擦汗,谁愿意调兵来搞事情,弄不好就是掉头的大罪,“实在是皇命难为。”
“皇命?先皇驾崩了,何必理会?”
“先帝遗诏尚在,岂可视而不见?”
吴中平伸了个懒腰,道:“张都司的意思,就是非要入京?那就拉出你的人,和我西宁军斗一斗,看看如何?”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谁敢跟西宁军斗?
见诸人不说话,西宁郡王伸了伸懒腰,朝外边走去,“人啊,别总犯贱。”
堂中的人个个咬紧牙关,手握拳头不敢出气。人有说话的底气,手下十万西宁军,令行禁止,都是真正姓吴的兵,他们呢?一人手头上五千杂牌军,平日里对付对付山贼还行,真要和这些沙场里浴血奋战过的西宁军正面刚,估计得尿裤子。
吴中平上了马,吹着口哨,身后郑擎南、顾梁军等一应将士未敢有丝毫不敬。
“王爷,咱们去哪儿?”
吴中平眉宇虽英气逼人,却有些驼背,看上去总觉得脖子朝前探看着什么。他打了打哈欠,说道:“入京。”
“带兵吗?”
吴中平单眉一挑,说道:“你疯了?我不刚说兵不入京,你倒好,心心念念要挺兵,造反了?”
郑擎南抿了抿嘴,与吴中平齐头并进,轻声道:“容小人最后再问一遍王爷,称帝否?”
吴中平眯缝着眼,盯着郑擎南白白净净的脑瓜子,忽然放声大笑,说道:“郑扒手啊郑扒手,都说你当初在关中偷鸡摸狗的时候,雁过拔毛,怎么?看着唾手可得的帝位,眼热?”
郑擎南沉默了片刻,说道:“真不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
郑擎南长叹一口气,说道:“那好,我不再问王爷了。您回京看什么去?”
“先帝死了,我得好好看看这京师的风景。当年狼狈封王,紧张得老子连春院都不敢进去,这一回,一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郑擎南眼观鼻鼻观心,脸无表情地说道:“王妃吩咐过,王爷勿沾惹草,不然免得家宅不宁。”
“滚她个龟儿!她算哪根葱?你要是敢通风报信,老子把你剁了喂狗!”
郑擎南翻了翻白眼,她的龟儿,不就是您的种。
京郊盛夏骄阳似火,闷热的气息让人窒息,然而京师之中,赵涵驾崩还来不及国丧,匆匆入葬皇陵后,不合礼数的新皇登基,已然昭告天下!
所有人都在看这张赵颢颁布的圣旨,到底有多少的威信力。
第303章 吴王上京()
夕阳落下最后一丝余辉,林家香皂铺子最近的生意差得不行。没办法,世道一乱,谁还有心思买这些玩意儿。城中米价飞涨,家家户户都准备着粮食,免得兵荒马乱的被饿死。
老掌柜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算盘来回推了推,然后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榕德斋,上月二五一十,这里是十两银。槐安堂,还有这里是”老掌柜的手跟随着竖写的毛笔小楷移动着。
一个拉长的身影,遮住了账本的页面。老掌柜抬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林家香皂铺子,这位军爷有什么需要的?”开门做生意,哪怕传言再怎么人心惶惶,生意还得做下去,除非真的是铁骑杀进来了。
吴中平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捋了捋边上的头发,说道:“香皂怎么卖?好使不?”
老掌柜挪开包银的算盘,这样的算盘,包着银边,寓意“包赢”,就是怎么做生意都是包盈利。老人家,规矩甚多,他能这个行当,遇上个好东家,便是最幸运的事情了。在林家的铺子里,东家好,给的月钱高,他们自然也就更卖力了。
伙计递上茶盏,放到吴中平边上,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那串红黄的蜜蜡。凭他多年练就的眼光看,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往上。
吴中平慢条斯理地将茶端起来,吹了吹,道:“都说林家铺子里的香皂好使,能拿出来给我试试?”
老掌柜笑道:“这个”本来买香皂,就没有用用这一说的,毕竟这东西用过后就变了形,若是不买,放着也就没有要了,不过这些日子生意实在有些惨淡,见到这个穿着土豪气息十足的中年男子,老掌柜也留了个心思,估计是城里久不出户的老爷。
“去,拆块月菊香皂给这位爷用用。”
吴中平略带兴致地笑道:“菊香?还有什么味儿的?”
掌柜的一见吴中平来了兴致,这口音一听还不是京城人士,以为是个货商,觉着有大生意可做,便道:“品种有的是。有男子用的,女子用的,家用的,润肤的,等等。若是爷您用,用款茶香的倒是挺合适。”
吴中平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道:“随便来个吧。换汤不换药的东西,骗别人还行,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老掌柜有些郁闷,就算看破也别说破,不然这生意还如何做。不过看着有钱的主儿也不像是来搞事情的,生意还得做。伙计拿来木盆,打了些井水。
吴中平起身,将手浸湿了,打上些香皂搓着。
“唔,倒是挺滑的。”
掌柜的呵呵一笑,说道:“那是。咱们的肥皂,京师里一流的。”
吴中平用清水洗去泡沫。掌柜的眼明心亮,见到那双手上显露出来的伤疤老茧,顿时脸色一变。若是个商贾,手里哪里来这么多伤疤老茧。
“不错不错,你东家是叫林岚吧?”
老掌柜收回了目光,提心吊胆地说道:“老爷您可能搞错了。”
“嘁,这京师里的都人知道,怎么?欺负我一个外乡人?”吴中平哼哼道,“别给我打马虎眼。去,给我把你们东家请来。”
老掌柜脸色难看地说道:“东家被困在皇宫里头。”
吴中平眉头一皱,喃喃道:“这样子啊这样,这令牌你拿去,送去宫中,就说请你东家回来。”
老掌柜一愣,道:“官爷,恐怕不好使吧?夫人找人打点,都没有半点作用,在家里急得病倒了,这令牌”
吴中平喝了口茶,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有烈酒?能搞点来吗?这茶没什么滋味。你放心去就是,接不来你家姑爷,我亲自去接。”
老掌柜见吴中平如此笃定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宫中戒备更加森严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留王下一步的棋。五千叛军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把控住了杀入了京师。如今除了宫中,整个京师已被留王掌控着。
原本投诚大皇子的那些官僚们,人人自危,暗道投诚太早了。这大皇子终究还是年轻鲁莽了一些,为他人做嫁衣。
赵颢几日之中,经了大起大伏,一夜白头,坐在龙椅上神情恍惚。“皇爷爷要诛杀我皇爷爷要诛杀我果然是他想当皇帝!”
王腾见赵颢魂不守舍的样子,拱手一礼,道:“殿下,兵临池下,如今该如何是好?”这话虽然是他问的赵颢,然而实际上,一旦留王的兵打进来,他所领的亲信定然是会开城投降,怪只能怪赵颢太年轻,被人当枪使。
一切都是谋划已久的事情。就连王腾自己,都是在十余年前,才接触到了赵德芳,慢慢地被他打通关节,拔擢上来,做到九门提督这个咽喉位置。虽说这回宫变,乃是以大皇子的名义,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为谁卖命。
造反、宫变,哪有那么容易,留王谋划了几十年,若是像赵颢这样沉不住气的这般胡来,早就暴露了。
赵颢回过神,道:“援军呢?父皇派来的援军呢?这些忠于大京的军队,为什么不灭了这些叛党?”
王腾抿了抿嘴,说道:“殿下,是咱们宫变在先啊。”
赵颢两眼一抹黑,然而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不可能!父皇留给我的江山,不可能拱手送给旁人!给西北洪将军传信,赶快率军来护驾!”
“殿下,远水救不了近渴。如今能求的,可能只有西宁郡王了。王爷正亲率大军,挡在援军之外,却无任何动静,不知道什么意思。”
赵颢回过神来,意识到吴中平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赶紧说道:“快,快派人去和西宁王交涉,只只要能扶朕上位,朕,朕愿意让出半壁江山!”
王腾看着癫狂的赵颢,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圣上,如今我们被包围了,如何跟西宁王交涉?”
话音刚落,一个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够登上如此豪华宫殿的老头被恭敬地请上来。林家铺子的老掌柜左右打量了几眼,见到那大椅子上的赵颢,感觉他就是正主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老爷,我是来来接我家老爷的。”(。。)
第304章 分他半壁江山()
王腾见到这个衣着平平,张口闭口老爷的老头,眉头一皱,喝道:“混账,谁让你将这人带来的?京中如今虽乱,但还不至于让这等平头百姓跑入宫中吧?”
老掌柜一听到王腾大怒,以为是那令牌没什么作用,赶紧跪下磕头,道:“两位老爷息怒,我是受了那歹人的蛊惑,拿着令牌来接我家老爷回府的。”
“什么老爷,这位是大皇子殿下,即将登基的大京朝皇帝。”
老掌柜身子一颤,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磕头,说道:“皇子殿下,咱平头百姓,有眼不识泰山,放过小的,放过小的。”
赵颢心烦意乱,见到有人在耳边嘀嘀咕咕,怒道:“拖出去斩了。”
“等等!”王腾见到老掌柜手里的令牌,心头忽然一惊,问道:“谁给你的这令牌?”
老掌柜一愣,道:“这个这个是店里来的一位客人。说是让我拿着令牌来接东家回家。”
王腾眉头一皱,说道:“你东家是何人?”
“林岚,林爵爷。”
文渊阁的大门推开,所有精神萎靡的勋贵们起身探看。见到多日之前的赵颢,不知道会有什么厄运降临。
“殿下,我等想好了,您登基称帝,我等都服从。”
赵颢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关心这些京中无权的勋贵是个什么态度了,直接走至林岚面前,道:“林爵爷,请跟我出来一下。”
“大皇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免得旁人以为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我还是那一句话,朝廷尊谁为帝,大京朝的百姓尊谁为帝,我林岚是大京朝的百姓,那么就尊谁为帝。”
赵颢低声道:“现在不是谁仁义贤明的问题,而是谁手里头握有兵!”
“那您就不应该来找我了。”林岚微笑着。这货别想着拉着自己去送死,别说他没兵,就是有兵,也不会愚蠢到给一个临时想造反,走一步看一步的鲁莽皇子卖命。
赵颢说道:“你没兵不要紧。如今西宁王请你过去,听着,林岚,你一定要将我的话带到,就说只要他出兵助我,我愿意分他半壁江山!”
林岚眉头一挑,真是大京第一败家子,这又不是一块大饼,说分一半就分一半的,这话若是给如今朝中的那些文臣听到,别说反对赵颢的,就是当初拥护赵颢登基的,恐怕都要倒戈相向,拥护二皇子上位了。半壁江山,这就算赵颢敢送,他吴中平也敢接啊。
镇国公牛清听到这话,立马劝道:“大皇子若是想当个遗臭万年的昏君,留下未登基而送江山的笑话,尽管如此去做,不然的话,莫要随口就是分江山,封王裂土之事,就算当年大京朝再如何风雨飘摇,先帝都未曾考虑过半点。您这么做,可对得起先帝”
“闭嘴!留王都带兵包围整座京师了!攻破皇宫,指日可待,你让我怎么办?将皇位拱手让人,做梦!”赵颢喝道。
林岚道:“那我能走了,是吧?”
“就拜托林岚你传话了,若是大功告成,好处少不了!”
林岚呵呵一笑,再说下去,是不是又要送半壁江山了?
他走出文渊阁,如今皇宫以及中央官署之外,都驻扎着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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