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灏的出现印证了他一直以来不好的预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灏,薇薇的二哥。”陆灏的开场白很简单,简单的和陆准一样。
真不愧是亲兄弟。孙桥在心中腹诽。
“我听说,你和薇薇走得很近?”陆灏单刀直入,丝毫不要缓冲,语气更像是命令,“离开她!她是有婚约在身的,你应该知道!而且,就算没有婚约,我们陆家,也不会接纳一个戏子。”
随着陆灏的话音落下,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下来。
陆灏预见到的为爱情而抗争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孙桥傻傻的站在那里,好像是听着一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怎么?傻了?”陆灏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好吧,我今天其实也不是跟你说完薇薇的事情来的。那事情虽然也急,但没有这么急。我问过张神医了,老三这伤虽然严重,但不至于醒不过来,也不至于拖很久,所以,薇薇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去处理。我来找你,是听说,近月之内,老三经常和你下棋。他下密道之前,还和你交流过,是不是?”
孙桥的情绪更加紧张了,他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起当天的事情。毕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和陆准说过什么,万一有人要栽赃……
陆灏看出了他的情绪,摆手道:“你用不着紧张!我弟弟,我了解得很!他不会轻易相信除冯谦以外的人,你才来几天?他对你根本谈不上相信。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孙桥听罢,这才回答,“是,二爷说得没错。”
陆灏点点头,接着问道:“孙桥,我知道你一直在试图接触老三,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孙桥目光复杂的看了陆灏几眼,低头道:“小的如果说是为了混个出身,二爷相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陆灏说道,看起来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太史公曾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便你是个戏子,也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心思。只不过,出身你是混不到的,混点钱财,再狐假虎威的混点权势,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么说来,你接近薇薇的用心……算了,刚刚都说了,我不管,我家老三会跟你弄明白的。你既然想做谋士,就该知道,做谋士是要为主家出谋划策的。我找你就是为这件事情!现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乱成这样了,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止戈宁人吗?”
止戈宁人?谈何容易!
孙桥只知道,如果陆准现在醒过来,一句话,就能止戈宁人。
可要他一个要地位没地位,要威望没威望的下九流想办法,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二爷,小的一时间实在是……”孙桥想要出言推脱,可陆灏却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老三从不下棋!哪怕是冯谦,都没能让他静下心来对着棋局。你却可以勾起他的兴趣!足以见得,你有你的能耐在。这能耐,不说比谁强,但肯定是有的。说说看吧,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孙桥犹豫起来。
陆灏见状,又加了一句道:“不能再乱下去了!再这么乱下去,老三的心血很可能就被搅和得毁于一旦。如果你有办法,等老三醒过来,我自然会在他面前为你说说好话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孙桥如果再推脱,那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又是寻思了一会儿,这才咬咬牙,说道:“二爷,办法确实是有的,但是,小的却无能力。”
孙桥这句说得倒是实情,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有人肯听他的。
“现在两所乱成这样,无非是有这么几个原因。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能够顺利解决其中一个,就能制止住这所谓的乱象。”
“哦?说说看!”陆灏催促道。
“乱象之源,就是三爷现在正是昏迷之中,两所群龙无首,没有压制得住局面的人。如果能够让大家相信,三爷其实已经醒来了,那传下令去自然有人肯听,乱象自然能止!”
陆灏听罢,轻轻摇头,“瞒得一时,瞒得几日?万一露馅,那可就不妙了。”
“是,此法虽然奏效快,但实则是行险。”孙桥说道,“要说原因之二,则是两所都没有确定新任的正千户。如果能够尽快将人选给确定下来,那他们的目光自然会集中于内斗,而不是三爷。”
陆灏听了依旧摇头,“孝陵卫的事情说得简单,其实没那么容易。人选要是容易确定,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孙桥随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二爷,办法确实不多,但总要选一个出来用的啊!”
“就没有别的法子?”陆灏不信邪。
孙桥为难的说道:“如果非要再说一个办法的话,那就只有二爷您站出来,暂时将事态压下去了!您毕竟是三爷的亲哥哥,三爷威权甚重,在不知道他实际状态的情况下,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还是没有人敢随意得罪您的!只不过,这个可能有效,也可能没有效果。有没有用,只能看您了。”
“这样……”陆灏咂咂嘴,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先试试最后一种吧,不管怎么样,也要拖到老三醒过来才行。”
第072章 出师不利()
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陆准。人格魅力、领导能力这种东西,即便是同一套爹妈刷出来的,那也称得上是千差万别。
陆灏本以为孙桥提给他的第三号建议应该是这些建议之中,执行起来最没有难度的一个,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举人,镇压起这群丘八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一直以来都认为读书人天生高人一等,武夫在文人面前就该老老实实装孙子的陆灏,这一次算是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在丘八面前摆文人架子的结果,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没点儿真东西,就敢跟这帮家伙玩儿横的,丘八大爷分分钟教你做人。
“二爷,可真不是我们不给您面子!”陆灏面前,左所副千户张应奎一改往日在陆准面前时的谨言慎行,抢在俞汝用之前就表了态度,“您是不知道情况啊!听说大人遇刺生死未卜,下面的弟兄们都红了眼了!现在勒停,哪有肯听命的?我们不是不想约束手下,只是这事情,总该有个像样的交代啊!”
俞汝用静静地听着张应奎把这番搪塞的话说完,这才点头道:“没错,正是此理!二爷,您没带过兵,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家伙的秉性。如果不能给出个满意的交代,万一搞出大事来……嘿,那可就不好收场喽!”
两人的话听在陆灏耳中格外的刺耳,虽无威胁之实,却句句夹枪带棒!
陆灏是什么人?就算是陆准那么个驴脾气,也极少有跟他耍浑的时候。更遑论,他根本就没把张应奎、俞汝用两人放在眼中。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左所的人,陆灏觉得处断起来会容易得多,所以才先找上了他们,谁知道,他们这一开口,就不是个好商量的态度!
一股怒气顶上来,陆灏凭着书生意气,皱眉骂道:“什么道理?张副千户,你说你约束不住手下?那好,我来问你,平日里你是怎么带的兵?怎么管束的手下?若是陆准现在坐在这里,你也告诉他约束不住吗?”
张应奎脸色一时间涨红,他站起身来,大声抗辩道:“二爷,你也说了,那是平日!平日里,我等自然能约束好手下!可今时不同平日!如若现在坐在这儿的是陆大人,我等废话不会多说半句。带不好兵,陆大人就是拧了我的脑袋去我也绝无二话!但问题是,现在坐在这儿的,不是陆大人!”
“你!”陆灏一时间气得不行。
张应奎此语,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你陆灏的面子不好使!别跟我这儿充大尾巴狼吗?
“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陆灏从未跟这种打过交道,殊不知退却半步,就是示弱,再想存进,可就难了。他此时被气得几乎没有了理智,攥着拳头,将目光转向了看起来老成持重的俞汝用,“那俞副千户,你的话又是什么道理?搞出大事来……你是在威胁我吗?”
“谈不上威胁。”俞汝用在椅子上做得稳稳当当,捋着颌下的长须,好整以暇的说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这顶多算是给你提个醒!”
哪有这么提醒的?
这摆明了就是威胁!
陆灏受不了这份儿闲气,忍不住拂袖而去。
到底还是缺乏阅历啊!
陆灏身后,张应奎和俞汝用齐齐摇头。
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陆家这兄弟三人,素来是性格迥异。
陆泓做事认真,甚至有些较死理,性格刚硬,绝不轻易低头。这种性格,在刑部或许不错,但当个御史或许会更好。
至于陆灏,他的性子是三人中最软的,难免常常失了原则。算计得太多,却往往由于整日闭门造车,阅历不深,而全凭臆想,脱离实际。可想而知,他日后若是当了官儿,八成也就是个糊涂官儿。
看了看陆灏离去的背影,张应奎重新做了下来,转头冲俞汝用浅笑,“俞大人,您今日说话也太冲了些,难道就不怕大人知道了,秋后算账吗?”
俞汝用也对他还以笑容,无所谓的摇头说道:“你张大人说话也不见得比我委婉多少!平日里,你可是从不肯做出头鸟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了,他若是真能跑去找大人做主,我倒是还真不敢这么跟他说话了。只是……他会吗?文人傲骨!他只会自己躲起来生闷气,而绝对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情讲给别人听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张应奎点头,“那现在干嘛去?”
俞汝用笑道:“难得能跟你意见一致,喝两盅庆祝一下?”
张应奎显然对此毫无异议。
※※※
不顺,真是太不顺了。
陆灏一边哀叹自己出师不利,一边又不禁埋怨自己刚刚实在是不应该就那么轻易的放弃,如果再跟他们争竞一会儿,孰胜孰败当数尚无定论!
现在看来,这一局是败了。那么,接下来呢?还有两个办法供他选择,他到底该选择哪一个?可是哪一个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正纠结间,邵开河自不远处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喜形于色,“二爷,三爷他……三爷他醒了!”
“醒了?”陆灏听了这话倒真是既惊又喜。
他问张行简的时候,张行简就跟他说过,从后面刺伤陆准的是个用刀的新手,且出手时带着犹豫,又找不准位置。刀子虽然不是正中,但也擦碰到了脏器,可以说,也是挺危险的。但由于诊治算是及时,陆准本身身体又比较强健,问题还不算大。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他自己。
陆灏想过陆准不会昏迷太久,但也没有想到,才不到一整天的工夫,他竟然就醒过来了。
不是听说受重伤的人都昏迷三天三夜的吗?
脑子里奇怪的想法闪过,陆灏摇摇头,对邵开河笑道:“那还等什么,带我去看看他!”
第073章 醒了()
陆准醒了。
但对于身边的人来说,他醒了与没醒最大的区别大概就只是能睁开眼睛了而已。
“张神医,这是怎么回事啊?”陆灏万般不解,只得问正一脸慎重的为陆准诊脉的张行简。
张行简闻声轻轻摇头,“由脉象而言,大人的伤势已然不碍,只要辅以药膳,好生修养、进补一些时日,痊愈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大人心中似是有事,郁结于心,难以疏解,如此必定会影响伤势恢复。只可惜,小人医术不精,治外伤还算是拿手,可若是要让小人解心结,那可就无能为力了啊!”
陆灏听罢皱紧了眉头。
他们二人交谈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陆准醒着,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至始至终,他连眼珠都没有稍稍动上一动。好似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陆灏又看了陆准几眼,方才轻轻叹了口气,对张行简说道:“算了,你请先下去吧。”
张行简退出去,屋内再度静了下来。陆灏看着仿若丢了魂一般的弟弟,竟觉得比刚刚对上俞汝用、张应奎二人的时候还要更加无力。
“老三,你心里有事,你说出来啊!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堵在心里,那不是个事儿啊!”
陆准毫无反应。
陆灏又叹了口气,“前所、左所都乱成一锅粥了,就等着你这主心骨站出来,平定乱局。老三,你不只有冯谦一个兄弟,我是你哥,我们是亲兄弟!你还有前所、左所那么多的兄弟。别搞得跟天塌了似的!你都颓废成这样了,那别人还能活不能活?你那两所的兄弟,又能指望谁去?”
陆准的眼中稍有了变化,但依旧不动,也不说话。
陆灏第三次叹气,将目光挪向紧闭的门口,半晌,又挪了回来。他看向陆准的目光很是无奈,嘴唇频频抖动,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你以为就只有你受委屈了?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不公平?刚刚我约了你左所的两个副千户,跟他们商量,让他们约束自己的手下,别再这么乱做一锅粥。结果怎么样?嘿!一个比一个说话冲,还威胁我了!你那些手下,还真是个顶个的能耐!”
陆准听着这番话时,眉头轻轻皱起,眼神中也不禁频起波澜。
但陆灏等了好一会儿,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行!行!”陆灏怒极反笑,“你就这样吧!你就这么颓废着吧!我是多余跑来管你!等什么时候你以前的那些个威信耗光了,你那些手下像对我这样对你了!到时候,你才是自身难保了,说不定连咱们整个陆家都得被你折腾进去!怕是你要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陆灏说罢,不再停留,和刚刚一样,起身就准备拂袖而去。心中还打定主意,再不管这摊子烂事了。
可当他前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门的时候,陆准终于开口了,“二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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