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山都不高,再加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马拉爬犁是最快捷方便的出行方式。
雷鸣打猎自然是要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为了防止有山中猎户注意到他们,雷鸣便赶着那马拉爬犁向北风北的地盘绕了过去。
这场祸事惹的并不小,如果让北震天那伙土匪知道是小北风带人下的手那以后两伙土匪哪方也别想消停了。
而且按照小北风的想法,就是对内他也绝口不提这件事,以防止北风北手下之人把这件事泄漏出去。
如果从战斗的角度来说,他们此行也算战果丰硕了。
杀死了十几只狼,杀死了四名土匪抢了四支枪,步枪子弹竟然有四十多发,而盒子炮的子弹竟然有二百发,对于靠枪杀人越货的土匪来讲,这也绝对算是一笔横财了!
(注:不要你个大碴cha子脸,是东北骂人的一种习惯用语。因为东北人爱吃玉米做的大碴粥,因此埋汰别人会说大碴子脸,说话一股大碴子味)
第26章 大雪无痕(一)()
残阳落下天又黑了。
山野还是那东北的山野,只是土坯房地却已经变了,经过几个小时在雪野中的奔波,雷鸣小北风和小妮子终于是转移到了北风北的地盘里了。
他们现在所在这个土坯房正是前几天雷鸣和小北风出发去小妮子家抢狗的那个。
小妮子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很兴奋的,她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那马车在雪野里撒着欢跑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引吭高歌的冲动。
只是在到达了这个新的住所不久后,小妮子却沉默了下来。
她之所以沉默那是因为她在自己点着的炉火之中看到小北风一边摆弄着新缴获的盒子炮一边时不时的拿眼睛瞟自己一眼并不出声。
至于雷鸣则是更绝,压根就没有瞅她,而是站在那敞开的门口看着那黑沉沉的夜空。
甚至那条大黑狗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老老实实的趴在门口却是连哼都不曾发出一声。
在这一刻小妮子有了一种理亏的感觉,她垂下了头开始默默的给那炉火添柴。
然后她开始做一个女孩子应当从小就该会做可是一般女孩子却又做不来的事。
她再次抡起了雷鸣的大砍刀,duang duang的剁起一只白条兔子来,然后她开始煮菜做饭。
炉火在黑暗之中明灭闪亮,照亮了小北风和小妮子的脸还有雷鸣的后脑勺。
这种让小妮子难堪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那大勺里传来了兔肉的香气的时候,小妮子才隐约听到站在门口的雷鸣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那大黑狗就被雷鸣放到了屋子里来,雷鸣终于是把门关上了。
煤油灯下,小妮子用粗瓷大碗盛了一满碗的兔肉炖土豆,然后又给那两个男人一人发了个馒头和一双筷子。
这个土坯房本质上的雷鸣他二叔所盖的那个并没有什么不同,简陋是一样的只是大了一些,此时却是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那碗菜也只能摆在炕边上,小北风不客气的上了炕大模大样的盘腿坐在炕上吃。
而雷鸣刚要蹲在炕边上吃时小妮子本想让雷鸣也盘腿坐到那滚烫的炕上吃,可是她一看雷鸣那张无喜无怒没有表情的脸便没敢吭声。
雷鸣往旁边让了一下,那无疑是给她让吃饭的地方呢,小妮子这才用一种颇是有些忐忑的心情蹲了下去也开始吃饭。
“你一直站在门口看什么呢?”打破沉默气氛的是小北风。
当小北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妮子头一回对小北风有了感激之心。
这种感激甚至都超过了小北风和雷鸣联手帮她杀了四名北霸天手下的土匪!
在小妮子想来,自己要是打不过那四个土匪大不了一死,可是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一直的沉默却是让她觉得比给自己一枪还可怕!
“下雪了,象鹅毛,不小!”雷鸣说得很简单。
可是尽管他说得很简单小北风和小妮子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笑意。
于是小北风和小妮子两个人也笑了。
沉默无疑是能相互感染的,而笑的相互感染力无疑只会更强,终于三个人从微笑变成了咧嘴笑,从咧嘴笑又变成了开怀大笑!
下雪好啊!
人们常说大雪无痕可以掩去人间一切罪恶,可是大雪无痕却也同样掩去了他们三个人杀死四个罪大恶极的土匪的现场。同样掩去了他们在雪中遁逃的一切痕迹!
那四名土匪的尸体都已经被他们扔到了旷野之处,为了掩饰线索,小北风甚至把那三名男土匪的衣服都给扒光了抛到了另外的地方,而那个蝴蝶花的衣服是他让小妮子扒的。
小妮子不想扒,在她看来人都死了,虽在死的都是坏人但就是坏人死了也总是该给留点尊严的吧。
小北风便说她你要不想有一天让别人这样扒光你就必须按我所说的做!
小妮子不得不承认小北风所说的是对的,于是她无言的执行了命令。
这是雷鸣头一回杀人,也是小妮子头一回杀人。
骂罪大恶极的土匪是牲口那只是骂,可再罪该万死的土匪毕竟也是人。
头一回杀人给小妮子和雷鸣都带来了心理压力,但从小妮子角度讲叫得偿所愿,可从雷鸣的角度讲那心理压力自然大了许多,唯有小北风不当回事,因为他原来也杀过别的绺子的土匪。
而此时雷鸣和小妮子这两个也只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终于是在这笑声中把那杀人的压力释放了出去。
“干的都不错!”小北风表扬道。
他自然是后赶过去才发现那个蝴蝶花为了逃命竟然是把脱裤露腚这种下作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小北风自忖如果当时面对蝴蝶花的是自己而不是雷鸣,自己也不一定能处理得就比雷鸣更好!
“好了,都吃饭吧,吃完饭妮子讲讲你的事,说说那四个土匪为什么要抓你,不许撒谎!”雷鸣说道。
“哦!”小妮子使劲的点了点头。
当夜深了的时候,那间土坯房里,在炉火制造出的那光与影的闪灭之中,是一个女孩子静静讲述的声音。
“我记得自己懂事的时候见别人家的孩子有爹,只因为别的孩子可以骑在那个叫爹的男人脖子上骑梗梗。
我就问我娘,别人都有爹娘,可我只有你,我爹呢?
我娘就告诉我说,我爹去很远的地方打猎给咱们娘俩挣钱去了。
于是我就天天盼着自己爹能回来,也能象别的女孩子那样骑在一个大男人的脖子上撒娇。
可是怎么盼他也不回来,我就一次一次的问我娘。
我娘就总安慰我说,就快回来了。
那时也不懂,有时半夜醒来会听到我娘在被窝里低声的哭。
渐渐的我长大了,又懂事一些了,就想就是爹真的回来了,自己都八岁了,也不可能去象别的孩子那样去在爹脖子上骑梗梗了。
可是就在我对爹已经失望了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八岁那年我从外面进屋看到有一个下巴上净是胡茬子的男人正坐在我家炕头上喝酒,我娘正开心的给他倒酒夹菜。
我娘看到我回来了就叫我赶紧叫‘爹’。”
“哦,看来你爹回来了!”小北风羡慕的插嘴道。
小北风也很羡慕有亲爹亲妈的人,因为他从小也没有爹娘,他是后来才跟了北风北认的干爹的。
不过,小北风的思维总是和别人有点对不上牙儿,他紧接着却是又叨咕了一句道“是亲的吧?”
“恁烦人你呢,妮子你接着讲,别听他瞎说。”雷鸣说话了。
第27章 大雪无痕(二)()
小妮子不理小北风接着又开始讲述。
“当然是亲爹,我知道他就是我亲爹!
因为他看到我后直接就下地也不管我喊就把我抱炕上去坐他怀里了,还用他的胡茬子扎我脸。
于是我就使劲往外挣我就不让。
我娘就在一边说,你看咱家妮都不识得你了,然后她就笑,带着眼泪的那种笑。
其实,我知道他是我亲爹的,我往外挣并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我的亲爹,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是大姑娘了,我不是挣扎是扭捏。
后来,我爹就再也没走,一直在家里。
你们也知道,八九那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长大。
我不知不觉的每天就总跟在我爹的身后,他干什么我都跟着。
我记得我娘当时看到我这出,就笑着对我爹说‘你看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孩子都想你了,天天粘着你’。
然后我娘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我天天就这样粘着我爹,我爹也不烦我。
他是男人他要打猎,于是他就是打猎也总带着我,我要是走不动了他就让我骑梗梗。
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长大,抱着我爹的大脑袋感觉他在我下面象一匹大马那样一梗哒一梗哒的走路可美!”
(哽哒:东北方言,形容那种有节奏的颠簸的感觉)
讲到这里小妮子眼睛正望着炉膛里闪亮的柴火,她脸上的表情真就的就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上面充满了幸福的回忆。
实话讲,小妮子讲的这个事情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子很久才见到亲生父亲的感受,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可是雷鸣和小北风却已经完全被吸引住了。
雷鸣从小生活在他二叔家,既没有骑过自己亲爹的也没有骑过他二叔的梗梗,倒是记得大哥二哥来看自己的时候自己骑过两回。
人这一生,为人子女没有骑过自己父亲的脖梗梗总是有所缺撼,现在想骑,爹却已经老了,子女反而要给自己的老爹当拐杖了啊!
要知道雷鸣可是哥六个呢,他今年十六过了年就十七,可他大哥却已经三十四了,他爹已经五十出头了!
而此时的小北风也不吭声了,眼睛盯着小妮子那回忆时的幸福表情尽是羡慕之色,只因为他是孤儿。
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爹娘的面!
“唉——”小妮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叹气才把雷鸣和小北风从各自的回忆中拉了回来,雷鸣和小北风这才想起现在他们两个是听小妮子讲事呢。
小妮子又开始讲了。
“我当时就想,要是能这样活着,虽然日子过得苦总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当时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在我十二岁的那年,有一天我爹说要出去办事不能带我去。
我就说爹那你早去早回。
可是谁成想,我爹就再也没有回来……”
雷鸣和小北风听到这里脸色都是变了变,这时候他们自然猜到那定是小妮子他爹出事了。
“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有一天家里就来了十多个带枪的土匪。
我刚进家门,就见娘已经被几个土匪抓住了,衣服也被撕开了。
然后有一个挂着盒子炮脸上有块青记的家伙正在打我娘的嘴巴!
我往前冲自然是被人家抓住了,然后那个脸上有青记的家伙看到我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却是让他手下的一个女土匪把我拖出去了!”
一直认真听着的雷鸣此时自然意识到了什么,果然小北风已是低声对小妮子问道:“北霸天和蝴蝶花?”
小妮子点了点头。
“北霸天脸上有块青记。”小北风低声说道,他这句话无疑是解释给雷鸣听的。
“后来,等那些土匪走了,我回到家时,娘已经在房梁上吊死了。”小妮子说到这里声音已是低了下来。
“北霸天,蝴蝶花,这帮该死的畜生!”雷鸣和小北风在这一瞬间有了种浑身血液直冲头顶的感觉,
人生总是这样,当我们对某一件悲剧缺乏直观感受的时候,虽然也会觉得愤怒但毕竟那也只是故事,可是此时听着当事人亲自讲起时便有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小妮子又开讲了,只是她的情绪却是比雷鸣和小北风反而更平和了一些。
因为她该愤怒的时候早愤怒过了,愤怒杀不死仇人,杀死敌人的是冷静。
“我知道,我娘是被那些土匪祸害了,可是我娘怕我看到她的样子却是穿了一身她从来没舍得穿的新衣服。
我听她说过,那是她当年嫁给我爹那天就穿了一天的衣服。”
小妮子的讲述是如此的平静,而作为听众的雷鸣和小北风却是感觉自己的心头已是遭到了重重一击!
“小妮了,别怕,到时候有机会我和小六子一起替你报这个仇!”小北风大声说道。
小妮子无限感激的看了小北风和雷鸣一眼,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痕。
不过她随之就用衣袖擦去了,她又讲道:“人总是要接着活下的,仇总是要报的。
然后我就开始拿着我爹留下的土枪开始打猎的生活,那年我还在一个屯子捡到了一条快冻僵了的小土狗,就是现在的黑子。
我那时都十三了,也明白事理了,可我怎么想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帮土匪会放过我。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屯子里所有人不敢和我说话了,和我一般大的无论男的女的都不敢来找我玩了,甚至那些对我很好的大爷大娘也不来了。”
雷鸣和小北风交换了下眼色,他们也困惑。
以小妮子的长相和能干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即使没有了父母,那些保媒之人也该上门的啊!
而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而答案马上就揭晓了了。
“最后到底是有一位对我最好的婶子偷偷在半夜敲开了我家的门,告诉我说,妮子,你赶紧跑吧!
我说,婶,为什么啊?
那个婶子说,好孩子,你不知道,你已经被北霸天给相中了,你娘死的那年,他就相中你了却又觉得你太小,所以让你再长大几年长成大姑娘他好把你抢到山上去!
村子里没人敢说,北霸天放话了,谁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就杀了全村的人!
呵呵,”
讲到这里的小妮子冷笑了起来了,直接打断了雷鸣和小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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