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麻木的拍手,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对他们来说,既然贵族老爷想管这些事,那就让他们管便是了——当这些农民还是属于耶路撒冷某些贵族的佃农的时候,许多负责任的贵族也会担当领民的仲裁者,或者某些教士和牧师会承担一些此类责任;不过更多的贵族并不喜欢管这些事,他们更喜欢美食和美酒,沉醉于狩猎与聚会;在这种情况下,古老的决斗仲裁自然属于最快捷的方法了。
当然阿莱克修斯此次调研并不止带了雷蒙德一人;他还带了几个市政府的文书,他们属于巴里安的幕僚——他们的目的,便是统计整个村子的人口,户数和田地,以后还要根据出产估算土地的肥力,目的则是确定该地区以后的税收。
每当村民新开垦一片荒地,他们都需要向市政府登记,用以明确自己的产权,否则便不受到法律保护;同时市政府的税吏除了在规定时间到村庄收税之外,也要负责清查丈量农户的隐田,看他们是否如实纳税。当然,假如农民认为税吏徇私枉法,他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
“人口和田产的统计要覆盖到每一个村庄,每一户人家,甚至每一个人,同时巡回法庭也要全国覆盖。”
阿莱克修斯不断的提醒着每一个忙碌的官员:“以及,不要忘了提醒他们,村长需要定期到埃德萨开会。”
第221章 父慈子孝()
“咚——”
“咚——”
石制钟楼的顶端,悠扬的钟声不断回荡在众人耳旁;透过高耸的尖塔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名王子和几个随从正昂首阔步的通过底下的城门。
当阿莱克修斯正在埃德萨绞尽脑汁的重建一个行之有效的官僚系统的时候,万里之外的英格兰,伦敦的市中心,此刻正上演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戏码。
这是1184年的圣诞节。这一天,英格兰的王子和继承人,阿基坦公爵理查德,昂首阔步的踏入了威斯敏斯特宫——他的父亲,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此刻正端坐于紧闭的宫门之后。
英格兰王子身后黑色的大氅随风飞舞,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尽皆隐没在黑色斗篷之中;随着吊桥的重重落下,沉默着的理查德姿势昂然犹如最英武的统帅,脚上的铁靴子把木制吊桥踩的咚咚作响。
当他来到王宫大门之前的甬道,此时一阵萧瑟之风缓缓的吹过,撩起了王子头顶的黑色兜帽,露出下面的几缕金发;他暂时停了下来,仰头望着这冬日萧索的天空,伸出右手,接住一片枯黄的树叶,嘴角轻轻的咧了咧,便毫不在意的用手中的链甲手套碾碎这片叶子,手腕随手一翻丢弃掉,之后毅然决然的朝着紧闭着的王宫大门走去。
王宫大殿之内,尽头奢华的王座之上,此刻坐着一位年老的国王。他仿佛十分的衰弱,紧紧裹着一张熊皮披风,瘫坐在威斯敏斯特宫的王座之上。伦敦原本就阴沉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清晰的看到他干枯的白发和衰弱的面容,以及头顶之上,那一顶璀璨但是即将在此蒙尘的金色王冠。
老人便是如今的英格兰国王,金雀花家族的亨利二世。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儿子的到来,以及最终命运的裁决。
国王眼前阳光之中飞舞的尘埃,仿佛将他带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他的妻子,曾经的法兰西王后,和国王路易七世离婚之后嫁给他的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已经给他生了第二个儿子理查德。
亨利二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他得知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出生的时候,自己那欣喜若狂的情绪。埃莉诺正是由于没有给路易七世诞下男性后嗣而被后者嫌恶和休弃;但是她一嫁给亨利,便接连为他生了好几个儿子——这让视法王为一生之敌的亨利如何不高兴?
他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看到儿子的面容,将他捧在手上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我的儿子,”
“当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整个英格兰的森林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
“理查德。”
“我自豪的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英勇的化身,”
“记住,我们都是以威望和力量统治这个国家,”
“而我也相信,你会为若弗鲁瓦家族带来不朽的荣耀。”
“总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
“而你,将加冕为王——”
“但不是现在!”
随着王宫的大门被粗暴的轰然推开,亨利二世猛的睁开眼睛,望着对面泰然自若的三人。他愤恨的注视着中央那个最高大雄壮的年轻人,那正是他孝顺的二儿子,阿基坦公爵理查德;以及他左边,那个畏畏缩缩,即便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也能看出他无比羞愧的年轻人,他的小儿子约翰。
“啊我的儿子”
老国王斜倚在奢华的王座之上,即便如今形势已经不可逆转,但是他依然倨傲的坐在那里,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为国王不可损毁的威严。不过,对面虽然是他儿子,可是对亨利二世来说,理查德同时也是举旗叛乱的反贼——他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孝顺的儿子,轻轻呢喃一句,然后便一言不发。
全身笼罩在黑色大氅之中,就连头上也戴着一顶连体的黑色兜帽的理查德,他大步流星的走到王宫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抽出自己锋利的佩剑,双手持柄,剑尖向下拄在地上,然后如同最忠心的骑士一般,缓缓朝着王座之上的父亲和国王跪下。
亨利二世当然不认为自己孝顺的儿子是在请求自己的原谅——他有些昏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理查德手中那柄闪烁着凛冽亮光的长剑,仿佛有着森森寒气从剑尖缓缓浸润而上。此刻的威斯敏斯特王宫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理查德的手上,有的人愤怒,有的人哀伤;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微微颔首。
“父亲,你已经不必再承担王冠那沉重的负担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持剑半跪在父王面前的理查德,一时间猛的昂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令人感觉阴鸷与残酷;他毫无所谓的,没有经过国王的允许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将黑色的兜帽捋到脑后,露出了一头色泽略暗的金色卷发。
老态龙钟的英格兰国王倔傲的昂着头,冷冷的注视着面前逼宫的儿子们。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他的情感早已如同冰山一般冷酷。即便在与前任法兰西王路易七世争锋的战场之上,他也没有如同今天一般心若死灰。
亨利浑浊的双眼缓缓扫过自己怯懦的小儿子约翰,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孝顺儿子理查德,最后,他的目光凝聚在阿基坦公爵斜后,另外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的人身上。
“既然已经到了朕的王座之前,既然已经完成了你那不可告人的任务;怎么,来自罗马的英诺森枢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也还要在朕面前藏头露尾么?”
听到国王的话,黑袍人静静的把头顶的兜帽捋到脑后,露出了一头乌黑而明亮的黑色卷发,以及一张年轻但是野心勃勃的脸庞。他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微微咧着嘴角,轻轻的屈身,用无比优雅而标准的宫廷礼仪朝着端坐于威斯敏斯特王座之上的亨利二世行了一礼。
“愿您王运绵长。”
“真是笑话。”努力维持着国王的威严,亨利二世愤恨的朝着王宫中央的理查德说到:“那么你呢?你又准备做什么,我的——儿子。”
无视了父亲语气之中的嘲讽,孝顺的王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继承你的王位,我的父亲。”
第222章 父慈子孝(下)()
在中世纪早期的法兰西,安茹伯爵被一名美丽的女子所吸引。他们结婚并且生了几个孩子,可是伯爵内心却愈发忧虑。因为他的妻子总是在弥撒开始之前便离开教堂。有一天,他命令手下的骑士去制止自己的夫人,但是她却挣脱骑士的束缚,并且打碎教堂顶端的窗户,从那里飞了出去,从此不知所踪。
这便是如今统治着英格兰,布列塔尼,诺曼底,安茹,缅因,以及阿基坦和加斯科涅的广大领土的金雀花家族,他们祖先的传说。虽然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极力否认,但是如果传说属实,如今的金雀花家族,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恶魔夫人的后裔。
某种意义上,这也似乎解释了金雀花家族的暴烈脾气、家族仇怨以及残酷统治——没有任何人例外,仿佛他们一直承受着源自血脉的恶毒诅咒一般。
父子开战,手足相叛,兄弟阋墙,王后干政。。。。。。虽然大名鼎鼎的短斗篷之王雄才大略,但是金雀花家族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让亨利二世简直身心俱疲。
亨利二世和他的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最开始生养了三个儿子。长子亨利受封诺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以及英格兰王储;次子理查受封阿基坦公爵——这是埃莉诺的领地;三子杰弗里受封布列塔尼公爵。但是不久之后,亨利二世的小儿子约翰出生了,可是所有领地都已经被他分封给了儿子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领地了。
国王提出兄弟们各分出一块领地交由四弟统治,这毫无疑问受到了三个儿子的断然拒绝。彼时短斗篷王正当壮年,一怒之下便向三个孝顺儿子开战。战争的结果毫无悬念,年轻人毕竟图样,太天真,他们的父王却是身经百战,见得太多;因此理查德三兄弟被轻易击败,不得不跪在父亲面前请求原谅——这是十年前的事。
英格兰国王宽宏大量的饶恕了自己的三个儿子,甚至没有要求他们割让领地给四弟,只是囚禁了王后埃莉诺——亨利二世认为,儿子们之所以起兵造反,是他们的母亲教唆的缘故。你这阿基坦的荡妇,朕已经忍你很久了!
当然短斗篷绝对不会承认,他嫌弃比自己年长11岁的妻子年老色衰,同时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情妇,后者也已经给他生了两个私生子。从此之后埃莉诺就被囚禁在英格兰,而国王觉得,没有了王后的教唆,自己的儿子们一定会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甚至连给予小儿子约翰的封地,亨利二世也并没有剥夺儿子们的领土,而是自己想办法。他剥夺了康沃尔伯爵的头衔,又以格罗斯特女伯爵是女人不足以继承封地为由没收了他的领土,把这些土地统统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甚至准备支持他当爱尔兰国王,为此不惜伪造教廷的授权。
很可惜英格兰国王的希望只是一厢情愿。在他绞尽脑汁准备把小儿子扶上爱尔兰的王座的时候,他的大儿子,诺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小亨利,联合了三弟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两人意图瓜分老二理查德的领地,因此组织起一支大军进攻阿基坦,攻势一度势如破竹,甚至占领了普瓦捷东边的重镇利摩日——这是三年前的事;顺便说一句,巴黎的宫廷之中,年轻的法王腓力二世表示这件事和他绝对没有关系。
亨利二世终于坐不住了。看到三兄弟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他放弃了爱尔兰攻略,亲率大军加入了二儿子理查德的阵营。彼时理查德原本节节败退,只能苦苦支撑;结果父王的大军一到,两个兄弟的联军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亨利二世和他的儿子理查德的联军包围了利摩日,短斗篷为了早日解决兄弟三人的问题,自己亲自策马来到城墙之下,想劝说两个孝顺的儿子投降。然后金雀花家族不愧拥有父慈子孝的优良传统,大哥小亨利看到父王进入了弓箭的射程,直接命令城墙之上的弓箭手瞄准自己的父亲。。。。。。
那个时候,万里之外的阿莱克修斯正无比倒霉的和西西里国王威廉一起在阿勒颇蹲监狱。而面对大逆不道的长子,亨利二世勃然大怒。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主,不仅内修政治,对外也是一名优秀的统帅,同时也是一名武艺高强的法兰克骑士;小亨利的箭雨不仅没有伤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怒火。于是,老当益壮的国王开始坚决而迅猛的围攻利摩日,经过他半年的围城和进攻,整座城市已经摇摇欲坠。
祸不单行的是,守方主帅,大哥小亨利突然之间染上了严重的疟疾,并且在6月7日当天病逝于城内。彼时由于城内用度匮乏,他刚刚才劫掠了一座修道院用以冲抵法国雇佣军的军饷。据说他死前请求父亲的原谅,但是亨利二世认定这是孝顺儿子又想伏击他的诡计,因此拒绝见他。
小亨利死后,杰弗里独木难支,只能投降。也许是长子的死讯打击到了国王,这让他几乎一瞬间便老了十岁。亨利并没有剥夺三儿子的领地,而是语重心长的训斥了他一通,然后让他回到布列塔尼,仅此而已。
在利摩日城内,亨利二世确立了理查德英格兰王储的地位。同时由于死去的长子小亨利没有合法继承人,因此他收回了安茹和诺曼底的领地。由于小儿子约翰在爱尔兰被当地人打的屁滚尿流,暂时爱尔兰国王的位置是不可能了;而诺曼底和安茹是祖地,要传给新任英格兰国王,于是亨利二世便在利摩日的城堡之中语重心长的和二儿子理查德交流,希望他能够识大体,把阿基坦交给约翰管理。。。。。。
虽然父亲刚刚替自己揍了大哥和三弟,又立了自己作为英格兰的继承人;但是很明显理查德王子孝感天地,他不仅断然拒绝了交出阿基坦的领地,还果断的逃回了波尔多的老巢,重新招兵买马,同时又派人联络三弟杰弗里和法王腓力二世,旗帜鲜明的。。。。。。开始造老爹反。
而这时,刚刚号召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新任教皇,派遣了他的侄子,年仅二十三岁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怀揣着号召英格兰加入十字军东征的宏愿,已经到达了图卢兹。。。。。。
第223章 教廷特使(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波尔多,阿基坦的王宫之中,英俊的公爵理查德正在大发雷霆。
他刚刚在父亲的帮助下取得了对两个兄弟的大胜,原本应该在利摩日设宴庆功;但是,他并没有在那座城市久待——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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