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阿基坦公爵已经拿下了王宫外围的城墙;现在,他已经通过了城门,跨过了吊桥,沿着石制的甬道缓缓向前,马上就要到达王宫的大殿了。
第230章 王道征途(下)()
“你要干什么,你准备干什么,我的儿子?”
“继承你的王位,我的父亲。”
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话,满头白发的英格兰之王面色嘲讽的缓缓站起。他颇为费力的扶着王座的扶手,大腿诡异的倾向一边,一瘸一拐的——他在数年之前的上一次针对小亨利叛乱的战争中曾经坠马,不仅摔断了腿,这一顽疾直到现在还折磨着可怜的国王。
亨利二世曾经是整个西欧威望最为卓著的君主,甚至名声还超过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他靠着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卓越的军事才能东征西讨,建立了辉煌的金雀花王朝,却在晚年被自己的所有儿子所背叛。此刻他万念俱灰的看着面前逼宫的人们,特别是中央面色毫不在乎的理查德——他拥有着金黄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子,同时完美的继承了父亲高超的军事才能;而在他旁边的约翰,则是羞愧的转过头去,完全不敢注视父亲绝望的眼神。
这时,从王宫外面走进另外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袍人。她越过了理查德和约翰,走到了垂垂老矣的国王面前;此刻她眼前的英格兰王,不过五十余岁,却犹如八十岁的老朽一般须发尽白,脸上纵横的沟壑让他仿佛是一支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一般。
神秘女子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默然的注视着她的第二任丈夫。她正是普瓦捷家族的埃莉诺,法王路易七世的前妻,英格兰的王后,亨利二世的妻子,小亨利,理查德,杰弗里和约翰的母亲,以及庞大的阿基坦公国真正的女大公。
“啊,我的丈夫,在索尔兹伯里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思念着你。”
埃莉诺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可是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风霜蚀刻的痕迹。也许是上帝对她被丈夫囚禁数年的补偿,当亨利二世带着他的情人巡视庞大的金雀花帝国并且殚精竭虑的处理国政的时候,曾经的欧陆第一美人,被他囚禁在索尔兹伯里的埃莉诺王后每天修身养性,反而没有受到时间的戕害,并且沉淀出雍容华贵的强大气场。
“索尔兹伯里的房间,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在主堡的塔楼之上,就是我曾经住了十年的那间,你在那里甚至可以透过窗外欣赏一望无际的翠绿原野。”
埃莉诺的声音缓慢而沉稳,略带一点沙哑,但是在他的丈夫听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比自己年长九岁却依然风华绝代的妻子,再看看自己须发皆白犹如行将就木的枯树,亨利二世突然笑了。
他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那时十九岁的他年轻而富有激情,正在雄心勃勃的于诺曼底整军备战,意图夺回母亲玛蒂尔达的遗产,英格兰的王冠;那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的开端,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接到了阿基坦女大公的书信,刚刚被法王路易七世休弃的她请求他娶她。
他们也曾经举案齐眉,他们也曾经琴瑟和谐;埃莉诺美艳无双,同时还是阿基坦的女大公,甚至还一连给他生了七个孩子——英王得到的,原本应该是梦境一般幸福的时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妖妇,荡妇,现在真正如他所愿了。”
亨利二世闭上缓缓眼睛,往日的回忆如同幻灯片一般不断在他的内心闪过——埃莉诺的风流成性以及无比混乱的私生活使得她在整个欧洲都臭名昭著,但是即便成为了英格兰王后,她也似乎并不想改变自己。
亨利二世最为不满的是她煽动儿子们的叛乱,这也直接导致了王后被国王囚禁在索尔兹伯里整整十年,直到现在。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胜者为王败者寇,埃莉诺和她最喜爱的儿子理查德不仅赢得了战争,并且还要将他囚禁到索尔兹伯里城堡,直到他时间的尽头。
这里曾经是亨利二世囚禁埃莉诺的地方,但是心高气傲的英王如何能够忍受如此的奇耻大辱?他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一旦失去了翅膀,余生被囚禁在没有希望的监牢之中,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父亲,索尔兹伯里城堡将成为你修身养性之地——而我,将成为英格兰的摄政王,同时率领大军东征,替基督夺回圣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以后完全不必独自承受王冠的重量了;因为那将,属于我。”
理查德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十分浑厚,充满了年轻的魅力。可是亨利二世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他缓缓的转过头去,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忍受难以名状的痛苦一般;他揭开了王座旁边的一个橡木画架,上面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老鹰图。
是四只鹰。
“王图霸业,如梦似幻。。。。。。”
亨利二世颤颤巍巍的拿起来一旁的画笔。他原本也是一个造诣颇高的艺术家,这幅栩栩如生的鹰图正是他近期有感而发的作品。众人看去,这幅图中央是一名无比雄壮的老鹰;它展翅欲飞,眼神锐利,利爪犹如坚硬的钢铁;而在它面前,则是三只同样凶悍的小鹰,在鹰巢之中向他张牙舞爪,神情凶恶——
老鹰代表的自然是英格兰王本人,三只小鹰则是他的三个孝顺儿子;不过这时,亨利二世寥寥几笔,却在老鹰的翅膀上又画了一只更小的小鹰,正在伸出它的尖喙,狠狠的啄向老鹰的眼睛。。。。。。
所有人都注视着国王的动作,而埃莉诺和理查德正在满脸微笑的注视着走投无路的国王。只有约翰,国王的小儿子,注视到了父亲颤抖的画笔,顿时双腿一软便控制不住的瘫坐下去,他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却有泪珠不断的流淌。
随着国王最后一笔画完,他仿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手中的画笔不可抑制的跌落在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这时,英王的嘴角,暗红色的腥臭鲜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跌落在王宫的台阶之上,头上的王冠因此重重的跌落在地,又在坚硬的石面上磕了几下,打碎了其中一个尖角,上面甚至还沾着国王本人的血迹。。。。。。
“是一种烈性的毒药,应该是陛下本人在之前就服下了。。。。。。这种剧毒会在服用之后一段时间剧烈发作,然后便会取人性命,几乎无药可解。”
理查德并没有在意一旁宫廷医生的叙述。他有些木然而不知所措的转过身来,却看到王宫之中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在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的带领下,所有的贵族们都齐声欢呼,声音响彻天地。
“旧王已逝,新王崛起;上帝保佑陛下,理查德国王万岁!”
“理查德国王万岁!”
第231章 格拉摩根()
英格兰的老王倒下了。
在父亲服毒自杀,倒毙于自己的血泊之中的时候,理查德捡起了那从亨利二世头上跌落的王冠。即便它此刻缺了一角,甚至沾满了鲜血,却仿佛正在凝视着他。
“这样做,值得么?”
突然涌起的异样情绪被坚若铁石的内心毫不留情的镇压,孝顺的王子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直接把这染血的王冠戴到了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锐利的眼神如刀似剑,猛然睁开,便走到了王座之上,转过身来,注视着王宫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如同真正的国王一般,缓缓的坐了下去。
“现在,我是国王了。”
“我是国王了!”
按照惯例,英格兰的王冠需要由坎特伯雷大主教亲自加冕;而见到王储擅自自行加冕,认为自己的权力遭受冒犯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顿时勃然变色;但是他旁边的枢机主教英诺森仿佛速度更快,来自罗马的年轻枢机狠狠的拉了一下旁边的鲍德温的手,却让大主教就此猛然惊醒。
他看着横尸当场的正统国王,突然想起了他的前辈,前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圣托马斯。
圣托马斯曾经和亨利二世是抵足而眠的挚友,但是大主教却在和国王产生分歧之后,却干脆利落的遭到了刺杀——如今鲍德温和理查德的关系远远比不上曾经的托马斯和亨利,而理查德的残酷和冷血比起他父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国王万岁,国王万岁!”
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带头下,王宫中的贵族们顿时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都是属于对亨利二世的集权政策不满而反叛先王的贵族,因此面对面无表情的新王,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脸色也一个比一个“真诚”。
没有人是傻蛋。不管是诺曼贵族,法兰西贵族,亦或是英格兰贵族,他们支持理查德的原因只有一个——王储殿下承诺国内的封臣自治,撤销巡回法庭,降低盾牌税的征收,以及封赏他们大量的土地或者金钱;以及来自教廷的,理查德将率军东征的承诺。
贵族们其实并不信任理查德会限制王权,因为没有一个国王愿意限制自己的王权;更不要说从诺曼征服开始,英格兰经过数代先王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亨利二世手中建立了比较完备的中央政府,而没人相信理查德会自愿放弃这些属于自己的权力。
不过一旦得胜的新王东征,那么贵族们完全有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把国王的承诺变成无可置疑的事实;而现在,在教廷的红衣枢机的见证之下,新的英王也不得不开始东征的准备工作。
而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封赏那些贵族们。
亨利二世的私库之中留下了十万镑的巨款,这相当于一百万足值的第纳尔金币;而为了封赏众人,以及稳定人心,这笔钱一瞬间便消耗了三分之一。
其中获利最多的自然是威廉。马歇尔,理查德请埃莉诺亲自做媒,替他迎娶了彭布罗克的女伯爵伊丽莎白,让年轻的骑士陡然之间便成为了强大的伯爵,并且实力在整个英格兰都名列前茅;而位列第二的,则是理查德最小的兄弟约翰。。。。。。
约翰是第二个获得土地的贵族,也是唯二获得封地的贵族之一;而他的封地。。。。。。
名为格拉摩根。
。。。。。。。。。。。。
当遥远的英格兰,以及整个欧洲,都因为教廷的号召而陷入狂热的时候,在埃德萨,阿莱克修斯终于要结束他为期两个月的调研了。
这是1185年的一月,凛冽的寒风吹过高山和荒原,光秃秃的树干也似乎在东摇习晃。这里是埃德萨北面的希尔万丘陵,更北面便是阿德亚曼湖,那里是底格里斯河的上游。而阿莱克修斯和一众显贵所在之处,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铁矿,现在这里已经被法兰克移民重建,如今坐落着一座小小的炼铁厂。
“陛下,您原本可以在埃德萨坐镇指挥;至于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阿莱克修斯旁边是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公主,此刻她以个人身份在市政府担任文书,是市长巴里安的助理。
当然巴里安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雷蒙德作为大法官负责案件的审判;坦克雷德负责所有官员的考评和监督,以后还会负责他们的升迁和罢黜;而财政和金库分别由主计长和仓储长管理,这是两名来自安条克的希腊教士。
阿莱克修斯希望趁着自己威望还在,以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来制衡这些桀骜不驯的法兰克贵族,以及让这些原本关系就纵横交错的法兰克人,激发他们原本就有的矛盾——曾经这样的内斗毁灭了耶路撒冷,但是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讲,法兰克贵族们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而且他们的力量在埃德萨过于强大,而小皇帝现在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当然他不会像鲍德温四世一般软弱,他认为自己能够驾驭和调解双方的冲突。而小皇帝之所以坚持要自己亲自带人调研,也是他想亲自看看自己的领地,并且亲自掌握人民们如今的现状。
因为对于埃德萨本身和如今在这片土地上的数万难民,阿莱克修斯是真正倾注了自己的感情,他是真心想把这片地方建设好,同时也希望以此鞭策市政府,提醒他们不要弄虚作假;如今他手中真正的可用之人十分稀缺,他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面对塔玛丽关切的询问,身上穿着厚厚冬装的阿莱克修斯耸了耸肩,却笑着对她反问道:“那么我的公主殿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何一直不回卡特利,而是一直跟在我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帝身边呢?”
寒风把塔玛丽的俏脸冻的红彤彤的,她呼出一口白霜,搓了搓手套中的双手,同时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腿脚,面对着阿莱克修斯的双眼却有些泫然欲滴。
“陛下您这是。。。。。。要赶我走么?”
第232章 新的目标()
当然名义上阿莱克修斯是事必躬亲的巡视领地,但是他的工作只是在众人面前露脸,接受人民的爱戴,间或演讲几句,表示皇帝是非常关心群众的生活的;至于统计人口丁户,牲畜财产,农田面积,以及其他事务的,自然有下面的吏员去做——他们大都是来自安条克的希腊教士,还有一些是耶路撒冷的法兰克贵族之中罕见的识文断字的。
可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皇帝,这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在法兰克贵人眼里,那些难民都是低贱的农奴,这简直是在糟践自己高贵的血统;因此包括雷蒙德在内的许多显贵只是前几天跟着阿莱克修斯一起下乡,之后便借口这样那样的事不出去了;只有一些底层出身的教士——希腊教士,拉丁教士和亚美尼亚教士都有,他们都是埃德萨各个政府部门的吏员文书;以及仅存的骑士团骑士们,他们反而认为皇帝的做法彰显了自己的仁慈。
有了来自大马士革的粮食供应和萨拉丁的安全保障,尽管是重建,埃德萨这几个月依然步入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得益于阿莱克修斯和他的巡视组,许多村庄关于土地和牧场的分歧被巡回法庭妥善的解决,皇帝的卫队甚至还帮助几个毗邻森林的村庄消灭了一群饿狼和野猪;而市政府则是在皇帝的命令下向农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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