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啥就啥。
三日之后,寅时刚到,在城门之处,莫非和丫丫站在城楼上,看着诸葛由率领三万将士悄无声息的离去,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些将士们,虽然逃过此劫,安然无恙的成为大秦的将士,但是投诚之人,又怎会让人瞧得起。
更何况,秦人勇武排外,只怕他们到了秦军阵营后,免不了受气。好在之前的密信里,秦甫风答应了秦甫风率领的这些将士将会以完整的状态收入麾下,不会打乱重置,倒让莫非心中多少有些放心。
寅时一刻之后,燕城之中,忽然响起士兵的喧哗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士兵的吵闹声以及徐大海的咆哮声。
“诸葛由,你个通敌叛国的汉奸。”
许大海和张天、张文仲等统领气冲冲的率领将士们赶至城门,见城门上莫非和丫丫气定神闲的站着。内心焦急却不得不向莫非禀报道:“将军,诸葛由率兵叛逃,请允许卑职前去捉拿逆贼,以示军威。”
“你知道他率领的那些兵都是什么兵吗?”
莫非无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许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张文仲朝后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下奏报:“都是没有父母妻儿、宗族子嗣之人。”
实际上,燕城的将士在这一波三折之后,所剩的七万兵众都是实在无路可去之人,他们要么就是父母宗族太多,回去后无法远遁人世,叛逃后又怕朝廷株连九族。要么就是河西地界上的士兵,身后有汉阳王磨刀霍霍,身边有秦军虎视眈眈。所以,只能留在燕城,与燕城共存亡。
莫非大抵知道张文仲看懂了他的用意,转身朝塞外看去,见黑夜之中,浓烟卷起,遮挡住了巨大的月亮,在这隆冬时节,显得十分肃杀。
莫非道:“你们准备一下,秦军马上要攻城了。”
秦军来的迅猛,也退的迅猛,秦甫风率领军队赶到后,见莫非早有准备,敷衍了事的进攻几波之后,便又匆匆退去。
秦甫风趁着诸葛由刚刚叛逃,便进攻燕城,是想确定诸葛由是否真心投降,若是诸葛由投降是他自己决定的,燕城将士到现在一定有所发现。若是诸葛由投降,是莫非故意为之,那么燕城的将士此刻一定在营帐中安然入睡。若是前者,秦甫风能够接受诸葛由率领的三万之众,对燕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若是后者,秦甫风便可以借机攻城,一举拿下燕城,将燕云十六郡全部囊括于大秦的版图之中。
所以,秦甫风草草攻城片刻之后,便离开了燕城。
秦军离去,没有一个人因此心生欢舞,几乎所有人在此刻都感觉到了死亡降临。因为接下来,意味着他们将会面对秦军更加强而有力的进攻,届时,燕城的七万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随后几日里,再也没有一个士兵离去,莫非知道这些将士们多年久居边塞,在这寒苦之地受了不少苦。便让下属打开了粮仓,每日好酒好肉招待着,这些将士知道左不过一刀右不过一枪,迟早都是要死的人,倒也想开了,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享受着这些美酒佳肴。
等再过几日,酒肉吃的差不多时,“轰隆隆”的战车声从远方传来,鼓声震耳欲聋,秦军到达燕城,排兵布阵。
燕城的将士,休养生息这几天,一扫之前兄弟们不断离去的颓唐。在秦军攻打燕城这段时间里,数次大胜使得他们对于燕城将士的军威有着极大的自信。
即便知道自己不敌这百万之众,但却不能有堕于燕城将士的军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沙场壮士轻生死()
乾承年腊月,不知何日何时,中州大雪三日。无弹窗。
远在长安的皇宫内,美酒佳肴,歌舞不歇。年末岁终,家家户户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景象。
于长安的这些达官富贵,这个时节的设宴摆酒自是不可或缺的。至于文人墨客,游街串巷,赏雪咏诗,乐得逍遥自在。那些平头百姓,布衣之家,也在这一时候开始歇息享乐。
除了那个大唐的文道脊梁叶公书,怀安公主李言蹊,以及曾经和莫非有过纠葛的人,似乎还会唏嘘感叹某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而其余众人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远在苦寒之地燕云十六郡,有那么一些人正在疆场上浴血杀敌,那些滚烫的鲜血在这片雪白的天地中,仿佛一道浓郁的色彩,抹在了大唐的灵魂深处。
等到兵戈相撞后,麻木的莫非已经忘了秦军是怎样进攻燕城的。只知道燕城周围,到处都是秦军,秦甫风没有用什么阴谋阳计,事实上,面对着数万人燕城,一切计谋都显得委实可笑。
莫非也没再想出什么高深的计策,似乎也无计策可想。而战士们,甚至连守城的愿望也不再奢求,面对八万兄弟惨死霸州,他们心中的憋屈与怒火让他们几近崩溃,但是远在天边的亲人安危,又使他们在压迫中无法抗争,只能绝望。
所以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奢求任何生还的希望,只愿痛痛快快一战。
汹涌如潮水般的秦军涌来,燕城的大门毫不防备的打开,燕城顿时**裸的呈现在秦军的眼前。这座原本在秦甫风眼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因为莫非的到来,生生的拖垮了大秦对唐国处心积虑谋划数年的计划。
对秦甫风来说,莫非是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而现在,再有一步之遥,他就能击垮这个敌人了。
两军对垒,八兽军的残余部众全都蓄势待发,即便面对百万秦军临城,他们也无所畏惧。
秦甫风看着莫非率领的士兵,感叹道:“若是唐皇能够好好的重用莫非,百年之后,秦汉危已。哎不能得此良才,是我大秦一大损失。”
温笔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莫非,等到回过神来时,秦甫风已经抬手,下令道:“杀!”
秦甫风一声令下,数以百万的秦军涌了过来,莫非没有下令,将士们极有默契的齐齐抽刀执枪,向前冲去。
风雪怒号,天地肃杀。
莫非眼前呈现的是人间炼狱般的惨状,过去,昨天,甚至是刚才,还是一副副鲜活的面孔,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战场上凝固的尸体。厮杀震耳欲聋,战鼓震天掣响。
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在经过两刻钟的杀戮之后,莫非的身边就只剩许大海上千人。
八兽军的统领,陈胜、吴广死在霸州,张昭解甲归田,远遁江湖,诸葛由率兵叛逃。而在这一厮杀中,除了张文仲以外,杨五郎等其余统领全部战死,张天被斩断一臂,许大海、叶子安身受重伤。
秦甫风看着这千人,再看到战场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终于,停下了杀戮的信号。下令让随从将战车向中央拉近,秦甫风喊话道:“莫非,本将军爱惜人才,怜悯你手下众人的性命,不愿意赶尽杀绝。我们大秦带兵打仗,向来赶尽杀绝,屠城灭口。可今天,本将军不愿意这么做。只要你们愿意归降我军,过往之事,我们既往不咎。并且让你的手下全部官升三级,军饷加倍。至于你我愿意向陛下担保,封你为大将军,官居正一品,于本将军平起平坐。你看如何?”
秦甫风说完后,莫非身后的人全都惊诧的呆在原地,也许他们全都没有投降的意愿,但面对秦甫风的这种承诺,他们依然感到震惊。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犯我燕云,杀我兄弟,到现在一句既往不咎就想了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许大海忍着身上的疼痛,骂完后,尤不解气,把手中的刀重重的横在胸前,怒吼道:“要杀就来,你许爷爷再不济,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土猪瓦狗投降的。”
秦甫风面色凝重如水,这时候,在秦甫风旁边的温笔蕴忽然一笑,高声道:“好一个犯我燕云,杀我兄弟。许大海,你可不要忘了,燕云十六郡会失守,你们大唐的皇帝难道没有过错吗?”
许大海一听立马哽住了声音,温笔蕴借机继续道:“唐皇迫于朝堂百姓的压力,明面上命令汉阳王率兵来燕云十六郡援助你们,暗地里却给汉阳王传道密旨,让他们待而不发,生生的拖死你们。这样的朝廷的,这样的皇帝,你们效忠他又是何道理?”
徐大海听到这里,吼道:“住口!”
“陈胜、吴广八万兄弟,不明不白的死在霸州城,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住口!住口!你他娘的给我住口!”
“这十万将士,甚至你们燕云百万将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唐皇的阴谋中,你们就甘心情愿?”
许大海听到这里,心底防线已经崩溃,莫非身后的这些士兵,也全都躁动起来。
温笔蕴的这番诛心言论,虽然看似是在撇清大秦的关系,可实际上,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之中。秦国乃是外敌,和他们天然的存在敌对关系,心中虽然怨恨,却因习以为常而毫不在意。
而让他们最不能接受的是,他们忠心耿耿报效的朝廷,不仅无情的抛弃他们,还与外人勾结,将他们逼死在这战场之上。
可他们又能如何?
投降?投降之后,他们故地的父母妻女,会落得如何下场,他们着实不敢想象。
可继续厮杀,他们又实在不甘,这些战士的希望和斗志在温笔蕴的一番话后,瞬间荡然无存。
莫非沉默的看着温笔蕴,心思再急速的翻转,再权衡一番后,莫非终于开口:“承蒙秦将军好意,只不过,兹事体大,请容我三日,再作答复,你看如何?”
秦甫风皱眉想了想:“三日?那”
秦甫风话未说完,温笔蕴直接截断他的话:“就明日吧,我想以莫公子的才思敏捷,应该不需要三日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壮士断腕()
乾承十三年,腊月六,孤星北移,帝星隐匿。无弹窗。
腊月七,天大雪。
燕云之战,在这天真正的结束。
燕城校场之上,此时此刻,犹如一个剑冢,无数把刀剑插在地上,每一把刀剑旁边,沾满着血渍的头盔和铠甲整整齐齐的摞在地上。
刀风刻骨,划过金属盔甲,发出铮铮响声。诡异的校场之上,弥漫着肃杀与压抑。
高台之上,莫非正披着黑色的绒衣斗篷,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几乎与肩齐宽。在他身旁的丫丫,穿着同样的斗篷,并肩站立。
“虎军三队,赵大义。”王瘸子罕见的穿着军装,常年的蓬乱的头发,梳的顺顺当当,插着发髻,看起来劲头十足。只是那嘶哑的声音,将他老迈沧桑的年龄暴露无遗。
然而,这句嘶哑活着风声,在空旷的校场之上,显得十分洪亮。
可对应这洪亮的声音,无人回应
赵大义早就战死了。
王瘸子继续用嘶哑的嗓音吼道:“虎军三队,王勇”
依然无人回应
王勇也已经战死了。
校场之上,只有莫非、丫丫、王瘸子三人,莫非和丫丫沉默的站着,王瘸子卖力的喊着。
风声更甚了,似乎燕云十六郡死去的百万将士们,在用风声回答着王瘸子的声音。
“豹军一队,刘奇伟”
“狼军一队,朱首”
既像是沙场点兵,又像是告别仪式,莫非三人,将燕城将士一一点过,仿佛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还拥有着鲜活的生命站在那里。
风雪中,检阅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直到王瘸子手中的名单翻到最后一页,王瘸子才慢慢悠悠的收起手中的名单,一瘸一拐的走到高台之下,铿锵有力道:“启禀将军,虎军、豹军、狼军八兽军全部到齐,请下令!”
莫非抽出身上的佩剑,杵在地上,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盔甲,命令道:“老王。”
“在。”
“此次出战杀敌,燕城不保,你在军中服役多年,本将命你脱下盔甲,离开燕城。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就不要再回燕云了。”
王瘸子闻言一愣,然后正色道:“启禀将军,卑职虽然年老体弱,但愿与燕城共存亡。”
说完后,王瘸子忽然神色变得落寞,眼角泛起酸涩的泪水,这才低声道:“将军,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我一个瘸子又能去哪里?许大海他们走的时候我既然没走,现在又怎么会离开这里。卑职在燕城待了大半辈子了,不管怎么样,卑职哪里也不去。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莫非的面色依然镇定自若,但握着剑的手青筋爆起,过了良久良久,莫非平复了波动的内心,低声道:“好。”接着又黯然道:“老王,是我对不起你们。”
王瘸子惨然一笑道:“没有将军,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将军放心的去吧。燕城上下的数十万将士,除了感念将军外,觉无其它想法。”
“我既然答应叶将军,保全燕云半年,就一定会办到。”莫非说到这里继续道:“老王,我这次离开,恐怕不会回来了。你多保重。”
王瘸子看着莫非,感激的抽了抽鼻子,然后拱手道:“将军也是,此行前去,多加保重。”
莫非说完后,手中剑一扬,吼道:“出发。”
燕城外,雪满地。
城门大开,长长的古街上,莫非和丫丫披着黑色的大斗篷,缓缓走来。斗篷上巨大的帽子盖在他们的头上,下摆的衣角长长的托在地上,与皑皑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走出城门,没有停歇,没有道别,缓缓的向前走去。
这时,在他们身后的燕城城墙上,忽然传来苍凉大气的歌声:“河北最佳处,昌是燕云郡。清香燕寝闲暇,人与地风流。十万人家寿域,六七十翁儿状,眉寿祝公侯。谁为语廊庙,且许寇恂留。过书云,才几日,纪千秋。祖孙卮酒相贺,庆事袭箕裘。自有诗书万卷,安用田园千顷,松菊足优游。持以寿公者,梅萼伴清修。”唱到此处,王瘸子怅然一笑,复又唱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王瘸子唱歌的音调是边塞独有,再配合嘶哑的音色,在这凛冽寒风中,更显几分天地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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