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曷拖着双腿被士兵架着往外走去。刚走几步,赵曷突然回头,直勾勾看着应穹。
应穹摆摆手,笑了笑。
赵曷轻轻点点头,成王败寇,输了,也服了,这个人,他到底是姓应啊!
那些郡守被士兵都拖了出去,只有李徽和钱鹄,还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应穹上前一步,来到二人面前,合起扇子收入怀中,歪头看了看,缓缓抬脚,踩在李徽头上。
他又看了看钱鹄,饶有趣味的把脚挪到了钱鹄头上。
两人惊恐,身体剧烈颤抖,紧紧贴在地上。
“来,把他们带上城头。”应穹坏笑着,退了几步。
卫锦傻傻瘫坐在台阶上缓不过劲来,看见应穹那一笑,他又是一惊,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笑容。
“大都督,我准备看戏了,你准备好了吗?”应穹昂首发问。
“末将……准备好了……”韩楚飞心中惶惶,今天府帅这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一样。
思想间,正见应穹冲他发笑,不由得韩楚飞心中一紧,赶紧行过礼,去准备迎战世族私军了。
应穹见众人离去,脸上笑容乍消,轻叹一声,怀中摸出折扇,呼啦打开,扇柄那朵浮刻水仙依旧栩栩如生,他伸手轻抚,眼神如水。
“公……公子……”卫锦磕巴道。
应穹闻声,这才记起还有老总管,匆匆合起扇子,去扶卫锦。
“老总管快起来,地上凉。”应穹言之切切,让卫锦心中不由一热。
“公子你……”
卫锦刚想问点什么,却见应穹眉头一皱。
卫锦便打住。
“既叫公子,何须多问。”应穹幽幽道。
卫锦一愣,揣摩着这话的意思。
……
院中,晚霞落,家雀飞。
……
应天阁上。
“公子……世无双……”应天扬自言自语道。
架上的烛火有些暗淡。
应天扬闭上眼,苦笑。
第六十章 扬州再无公子穹()
扬州全城戒严!
城中兵马飞驰,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纷纷关门闭窗。
“当当当,大都督有令,擅自外出者,杀无赦!”一名士兵策马喊到。
应穹已经立在城头上,意气风发,站在他旁边的,还有赵曷。远处,士兵押着李徽和钱鹄。
韩楚飞叫来了一众将领。
“府帅,请吩咐吧。”韩楚飞想了想,走到应穹身边说道。
应穹正欣赏远处日落,看的入神。
“你是都督!”应穹轻声道。
韩楚飞稍稍一愣。
“末将遵命。”
应穹兀自一笑,继续看他的美景。
“王予,你领两营兵马,正面迎敌!本都督亲率其余一营压阵。成施用,你领一营,守卫城中,以防有变。”韩楚飞安排道。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道。
“哨骑可有回报?”韩楚飞问道。
“启禀大都督,哨骑刚刚来报,敌军已经从东南十里的南屏渡登陆,正一路往扬州城而来。”王予回话道。
“兵力如何?何人领军?”韩楚飞最关心敌军的人数。
“约有一万余。领军者乃是江州侯孙霄。”王予想了想,还好他特意让人打听了一下。
“孙霄?和那个江州郡守孙冉可有关系?”韩楚飞一听,立马猜测道。
“没错,江州郡守孙冉就是江州侯孙霄的侄儿。”
“果然如此,看来这孙家是蓄谋已久了。”韩楚飞顺口而出。
应穹站在一旁听得真切。
“赵大人,怎么样?”应穹幽幽问道,偷偷瞄了一眼赵曷。
“回……府帅,罪臣不敢妄言。”赵曷面色惨白,站在应穹身边,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哆嗦。
“哈哈哈,你是功臣呐,大大的功臣,功臣……”应穹冲着赵曷挤挤眼睛,竟有些俏皮。
赵曷不敢与应穹对视,也不敢说话,呆呆看着城下。
“府帅,罪臣只求你能放过那些无辜的士兵,他们无罪啊……”赵曷看着远处,喃喃道。
“你是求我吗?”应穹道。
“我求你了,公子,府帅?!求你了……”赵曷忽然掩面而泣。
“好。”应穹一笑,拍拍赵曷。
……
“报!敌军距我五里!”探马在城下喊到。
“再探!”韩楚飞摆摆手。
此时,南城门缓缓打开,王予领着两营兵马雄赳赳的出了城。
……
“全军听令,布阵!”王予把剑向天,号令道。
大军开始缓缓列阵,盾牌手上前,若泰山之势,稳稳扎住,岿然不动。
长戟兵在后,将戟按在盾牌之上。
弓箭手单膝跪地,箭在弦上。
王予策马向前,在阵前巡视一遍。
天黑的很快,城头守军点起了火把。
“来了……”韩楚飞见远处火光一片,一拍城墙,兴奋道。
“令成施用加强戒备!快去!”韩楚飞不敢大意,新军初阵,必须胜,况且夜战有诸多不确定因素,还需更加小心。
想那江州侯也绝非等闲之辈。
“赵大人,你看,多亮啊。哈哈哈。”应穹故意道。
赵曷一声咳嗽,垂头丧气,缄口不言。
城下。
王予看着远处的火光,心中激动,从军第一仗,来了!
“准备迎敌!”王予低声命令。
很快,盾兵用力,弓手仰角,大战,一触即发!
王予轻轻抚过剑锋,握紧缰绳。
月上城头,辉光遍洒,瞬间,明晃晃的刀剑,更加寒意重。
月下,一排人影渐渐出现……
一人策马在前,身后人头攒动。
“对面何人?报上名来!”那人粗声喊到。
“扬州军,昭武校尉,王予在此。”王予冷冷道。
“可是我家侄儿派你来?”那人止住自己的人马,问道,似有警觉。
“江州侯孙霄,你犯上作乱,为祸一方,今天,爷爷必取你狗命。”王予大喝。
那人一惊,慌忙勒马,转身命令士兵布阵。
王予哪里会给他们机会,长剑一挥。
“杀!”
顿时喊杀声响彻天地,人潮汹涌向江州军扑去。
戎马多年的扬州军虽然久疏战阵,却也是正规军,且不说战力如何,单是军纪严明这一条,就是江州这些私兵所不能比的。
江州侯孙霄一看,对面如猛虎扑食般玩命冲过来了,也是大惊,姑且稳住,忙令弓手放箭。
谁知这群拼凑的杂兵一时间都已经被吓破了胆,连弓都拉不开。
情急之下,孙霄只好头皮一硬,罢了,干吧!
“全军听令,给我杀!擒杀敌将者,赏金一百!”孙霄喊到。
这一下有了作用,瞬间像打了鸡血,这些私兵疯了一般,大喊着冲向扬州军。
王予见敌军有变,忽然一慢。
“盾牌上前,列阵!!”
顿时上令下行,扬州军收住步伐,盾牌成墙,戈矛成林,坐等江州军。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三百步……两百步……
王予心里默默算着。
一百步!
“放箭!”王予一声令下,顿时天空中黑压压一片,穿云蔽月,呼啸而来!
江州军顿时大乱,前面的人纷纷中箭倒地,想要跑,却为时已晚,此时已经收不住势头,若是掉头跑,必然死的更多,孙霄无奈,咬咬牙,收住士卒硬冲。
转眼间,短兵相接,只是扬州军阵稳如泰山,在江州军的冲击下竟然阵线毫无破绽。
孙霄见状,令弓手抛射,想要掩护步兵冲阵。
王予哪里会给他机会,冷哼一声,暗道,老贼找死!
“全军听令!弃盾,冲锋!”
扬州军瞬间自行解阵,盾手纷纷扔掉盾牌,抄起大刀,杀入敌军。
一时间,双方杀的天昏地暗,王予长剑挥舞,来去冲杀……
……
月色撩人,无人入眠。
赵曷在城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疯了一般的士兵,他竟然不知所言,唯有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城墙上,消融霜露。
应穹冷眼俯瞰,不言不语。
“你……不是答应我……放过他们吗?”赵曷低头咬牙痛心道。
“你见过水仙花吗?”应穹莫名其妙反问道。
赵曷不解,摇摇头。
“水仙绝美,毒性却深。”应穹一字一字的说道。
赵曷听罢,瞬间心死,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城下血肉横飞。
“到底,是公子!”赵曷站直了身子,叹道。
应穹冷笑。
“何时,你竟成了这般模样?”赵曷望着明月,无限忧伤。
“我也不知道……”应穹忽然黯然道,紧紧握了握手中折扇。
“是我时运不济,恰好碰上了水仙开花的日子,原以为可摘而以养,没想到,伸手即毒,如今丧命,都是天意吧……”赵曷挥袖擦干眼泪。
“江山如画……”应穹痴痴道,似乎在这月光下,回想起了什么。
“从此无心爱良夜……”赵曷吟道。
应穹没有说话。
韩楚飞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注意着战事。
城下江州军已经渐渐不敌,似有溃败之势,韩楚飞察觉。
“府帅,敌军将败,末将率军去截。”韩楚飞说道。
应穹点点头。
韩楚飞带着人下了城楼。
忽然!
一个身影从城头落下,扑通一声,正巧落在韩楚飞眼前。
韩楚飞大惊,仔细一看,是赵曷。他抬头看去,只见应穹趴在墙头张望着。
“厚葬!”应穹喊到。
“遵命!”韩楚飞道。
士兵上前抬走赵曷的尸体,韩楚飞目送离开,叹口气,整理心思,带兵出城,往南屏渡飞奔而去。
城头,卫锦缓缓走来,准备给应穹披件衣服。
“公子……”
“从今往后,扬州再无公子穹,只有应穹!”
卫锦手拿着衣服愣住。
应穹转身,走过李徽,钱鹄二人面前,快步下了城楼。
“都给我斩了!”
一声怒喝,响彻天际,吓得城上士兵一个哆嗦。
第六十一章 南屏渡旧侯自尽()
南屏渡,是扬州城东南方向的一个深水渡口,临水而座,与扬州城依依相望。
水面清圆,青松猗猗,人静霜满道,马鸣叶随风。
水上一条条木船并成一排。
……
韩楚飞一马当先,出现在古道上。
“快,一队伏于船上,其余人,包围渡口,隐蔽待机。”韩楚飞勒马,指挥设伏。
……
王予杀的正酣,忽然那江州侯孙霄掩面杀来,王予见状,知敌军已乱,孙霄必是想擒贼先擒王。
正想着,孙霄一剑刺来,王予迅速撤步,避其锋芒,抽身到了孙霄旁侧。
孙霄冷笑,小儿,你还嫩,当下收剑回来,从腰后偷偷划过,直逼王予下盘。
王予大惊,暗道老贼好阴,慌忙后翻,拉开距离,重整架势。
孙霄冷冷一笑,哪里肯给王予喘息之机,现在军心已散,唯有拿下主将方能一搏,看到身边已有士兵开始调转矛头,孙霄大急,攻势更加凌厉。
王予不敢接这一招,他已看出孙霄的心思,不过是想速战速决,以安军心。不过,你爷爷的脑袋就是这么不值钱?
“老贼,后会有期!”王予大笑,扭头拔腿而跑。
孙霄顿时傻眼。
江州军已经开始溃败,此时若追,恐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孙霄提着剑,看了看扬州城,高墙巍巍,不可逾越。
他重重叹息一声:“欸!大事去矣!”
“小儿,改日再战!”说罢,孙霄也转身火速离去。
王予闻言,瞬间掉头,一记回马枪使上。
“全军听令,追杀敌军,斩敌将者,赏!”王予看着江州军仓皇溃逃的样子,顿时热血攻心,赢了,第一仗,打赢了。
扬州军早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见主帅的喊话,早已经紧紧咬在江州军的屁股后面。
夜色深深,原野上尘土飞扬,一前一后,如猛虎扑食,饿狼追猎,江州军被吓得丢盔弃甲,纷纷往渡口奔去,在他们眼里,船,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了……
……
南屏渡。
一片寂静。
孙霄气喘吁吁弃了战马,看到船只,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快,登船!”孙霄大喊,大略看了看,一万兵马,只剩千人。
他提剑往桥头走去。
突然,杀声四起,旗帜如林,周围被火把照的晃眼。
孙霄心中咯噔一下,完了,他知道,全完了。
韩楚飞从暗处缓缓走来,手中金刀提携,步下虎虎生风。
“在下扬州大都督,韩楚飞,恭候江州侯多时!”韩楚飞站定,正声威风道。
“事已至此,我侄儿如何?”孙霄此时万念俱灰,只是心中挂念的还是他们孙家的侄儿。
“已被府帅,就地正法!”韩楚飞道。
“唉,时不与我,来吧……”孙霄仰天长叹,缓缓闭上眼睛,等着最后的了结。
韩楚飞也不知为何,心中突觉悲楚,从前,书中说成王败寇,觉得理所当然,可是今日亲见,竟有些失落。
他抬起手,却又迟迟不肯落下。
忽然船上一阵惨叫,孙霄开眼看去。
只见扬州士兵涌上船头,铁甲滴血,刀头犹热……一个个眼中冒着绿光,像恶鬼一般……
“侯爷,走好!”韩楚飞悠悠道。
这一声,侯爷!
让孙霄瞬间眼眶一热,他仰头看月,泪水从眼角滑落,紧闭双眼,故人似犹在。
韩楚飞不忍看,偏头去,多有惺惺相惜之感。
“想我孙霄,曾跟随老将军南征北战几十载,忠君爱国,只是世上从来没有君臣鱼水,只有兔死狗烹,去他娘的什么为国尽忠,都是笑话……老将军啊,孙霄这就来了……这就来了!”孙霄黯然说道,手中的剑已然滑落,哐啷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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