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如云烟……
韩楚飞下马走进府中。
“参见大都督!”府中所有人纷纷行军礼。
韩楚飞走入正堂,堂中挂着几副画像,一一看过,原来是历任的宣州都督。几年间,王朝兴衰,宣州都督府也时而起用,时而闲置,每次起用,都有新任的都督坐镇此处,但是江山残破,历任宣州都督皆战死,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应天扬一人了。
韩楚飞心中震荡,先辈如此,我辈该当如何?
他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未起。
再细听,也知男儿有泪!
卫兵一阵小跑而来。
“启禀大都督,各营整军完毕,请大都督移步西校场!”
韩楚飞摆摆手,偷偷拭去泪水,起身快步出府。
那卫兵察觉主帅异样,不禁奇怪。
正欲离开,不由得回来看了一眼正堂。
墙上五副画像早已泛黄……
斑驳中依稀可见,第五副画像。
题词:
江山凋敝风雨飘,扬鞭催马霜满袍。
将军未挂封侯印,腰下常悬带血刀!
…………二十八年暮秋书于剑南道
——韩步玄
第五十七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秋意浓,好一番人间寒凉,薄云游曵,檐角飞鸟惊走,人蹙眉,鼓乐凄楚,酒盏空望苍天……
洛阳皇城千秋殿。
李温半醉半醒,口中支支吾吾,哼着乐坊旧调……
舞女们身姿曼妙,若风中之弱柳,月下之轻云。
“空谈朝与夕,闲情日复日,千秋万岁殿,仓皇有谁知?潼关热血尽,白头故人辞,四夷欺我弱,将军用意气……”李温端着酒杯,洋洋洒洒,洒脱挥毫,写在殿门之上。
兀自看了看,一声长啸,弃笔而去。
宫人惊惧,纷纷跪下。
老尚书袁志拄着拐杖,缓缓走来。
“发生何事?”袁志见宫人跪倒在地,惶恐不安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问道。
“老大人,陛下今日不知怎的了,昨夜彻夜未眠灯下执卷,今日便这般……”宫人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袁志抚须想了想,抬头正巧看见殿门上墨迹未干,缓缓走近……
“陛下昨夜看的什么?”袁志大概知道了什么,扭头问道。
“小奴不知啊……”
“唉!”袁志重重一声哀叹,拄扙离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
宫内长道,高墙相依。
李温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伸手从墙上划过。
头上是一道窄窄的天空。
“陛下啊!”袁志气喘吁吁的喊到。
李温没有理会,只管呆呆走着……
“陛下啊,这是何苦呢……天气凉,快回去吧……”袁志追在身后。
“回去?朕还能回哪里呢?”李温忽然惆怅道。
“陛下,老臣知道陛下之心,可是,没有人能逆天改命啊,一切皆是注定。还望陛下珍重身体,也算是不负先帝之心意。”袁志知道,眼前这个小天子,已经知道了他们瞒了这么多年的前朝旧事了。
“将军死战,文臣尽忠……潼关!柳城!长安!剑阁!燕城!洞庭!哪一个不是为国而去的忠魂?哪一个不是尽忠先帝的英烈?他们哪一个负了先帝?而今,负了先帝的,只有朕!是朕!”李温顿足捶胸,痛苦不已,字字诛心。
“陛下,国之不国,非陛下之罪也!”袁志扔掉拐杖,扑通跪下,老泪纵横。
“朕负了忠魂,负了先帝,负了天下!他们所愿的山河,如今,依旧四分五裂,内忧外患……朕,又有何用!欸!”李温一拳砸在墙上,无奈至极。
君臣二人相对,窄窄的天空,飘起了绵绵秋雨……
李温浑身湿透,在雨中,迈开了步子……
急忙赶来的高仙匆匆扶起袁志,准备去给天子遮雨,却被袁志一把抓住。
水汽朦胧中,那个晃晃悠悠的背影,一步,两步,三步……
……
洛阳府。
天涯阁上。
洛风煮着茶,妻儿相伴,坐看云雨……
“夫人,你看,细雨绵绵,天地朦胧,如此良辰,不知有多少家,如我们这般……”洛风品着热茶,看着外面一片朦胧,不禁感叹道。
柳时月也扭头看着雨景……
“爹,是不是只有雨后初晴,方能彩练当空?”洛伊依偎在柳时月的怀中,弱弱问道。
洛风闻言一怔,慢慢放下了嘴边的茶杯。
“也许吧……”柳时月眼中充满哀怨,不知道是在回答洛风的问题,还是在回答洛伊的问题。
……
洛风默默起身,立在望台,放眼洛阳……
巍巍宫城在雨中若隐若现。
“你是不是在找人,或许,我能让爹给你帮忙。”柳时月端起一杯茶,走到洛风身边。
“哦?说起来,岳父最近如何?也有几年未见了。”洛风轻声道。
“爹自从解甲归田,就浪迹江湖,来去无踪,近日,来信说,他在扬州城逍遥呢。”柳时月眉眼如水,柔声说道。
“好,那就麻烦夫人操心了。帮我找一个名叫追月的女子,可以清风二字为凭证。”洛风道。
“好,我这就去给爹回信。”
……
“报,封将军求见!”卫兵在门外通报道。
柳时月知道洛风要谈公事了,便拉着洛伊回了楚云阁。
洛风冲卫兵点点头。
没一会儿,封刀一身戎装,浑身湿漉漉的进来了。
“将军病好了?”洛风不阴不阳的问道。
“已无大碍,特来复命。”封刀有些内疚。
“现在来复命,将军不觉得晚了些吗?”洛风讥讽道。
“属下知罪,还请府帅责罚。”
“罢了罢了……”洛风心想,再把你打的卧床不起了谁来领军。
“府帅上次说要改军制,末将特来请命。”
“你不用请,这就是你的事,神策军各营设监军一人,帅帐设行军司马一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洛风幽幽道。
“是,只是这人选……”封刀试探问道。
洛风猛地回头,邪魅一笑。
封刀心中凛然,明白了。
“末将这就回去,主持军务。”封刀匆匆告退。
“秋雨寒气深,将军还是要谨防风寒呐……”洛风道。
“多谢……府帅好意。”封刀忽的止步,没有转身,忽然一脸失望更兼惆怅……
正巧英纪走来,看见门口的封刀,大喜。
“呀,老封,你好了?太好了,总算能让我轻松一下了。”英纪一把抱住封刀,高兴的不得了。
封刀苦笑。
“好了好了,我还有军务,先回东大营去了,闲了再说。”封刀看着眼前的英纪,五味杂陈的说道。
“好,外面雨大,喏,我的伞你且拿去用。大病初愈,别再染上风寒。”英纪一股脑儿把手中的伞塞给封刀。
封刀握着伞,不知所言,只能点点头,匆匆离去。
洛风静静看着门外的二人……
忽然心中一阵绞痛。
英纪走了进来。
“府帅,你让我选的人都选好了,是做什么用?”英纪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一脸欢喜道。
洛风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缓缓坐下。
窗外雨潺潺……
洛风呆坐许久,望着小火炉……
茶水沸腾。
终于,他摆摆手。
“罢了,让他们散了吧!”洛风长叹。
英纪茫然,这不是逗我玩呢吗?好不容易把人选好了现在又不用了……
就在洛风说完。
躲在门外的封刀,瞬间泪水决堤,一涌而出。拿着伞,匆匆跑下了楼梯。
第五十八章 沙场秋点兵()
扬州宣城。
西校场。
八营子弟列阵,将校台下听命。
韩楚飞高立将台,一身盔甲,寒光熠熠。腰悬金刀,手执军令。
“众将士听令,奉府帅之命,从今日起,整编八营,组建新军!全军上下,凡二十以下,六十以上者,解甲归田,籍入军屯。其余人等,新编成军,不得有误!”韩楚飞念的振振有词。
底下士兵议论纷纷。
“二十以下,六十以上者,自行前往东校场,主簿与军屯官会自行安排,其余人等,千人一阵,所有将校,开始整军!”韩楚飞命令道。
底下的一众将领都一阵犹豫,一动不动。
韩楚飞心知,多年来,扬州的兵马已经被世族操控,成为了看家护院保护利益的私兵,这些将校中,多半是世族子弟,自己若是不来点猛药,恐怕难以治这重疾。
“来人,全部拿下!”韩楚飞对自己从扬州城中带来的卫队喊到。
两队手执大刀的士兵从校场两侧飞飞奔而出,瞬间把这几十将校通通按倒。
士兵们惊呆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被这个新来的都督吓懵了,人人自危。
“违抗军令,按律当斩!”韩楚飞冷冷道。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你敢动老子试试?”一个中年将领破口大骂,自己当了几年兵了,家中乃是江南望族,当初连应天扬都要敬畏三分。
“就是,你敢杀我们?我告诉你,你这是在给小公子找麻烦你知道吗?”
“识相的,赶紧给爷爷们道个歉,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人开口,剩下的也壮了胆子,跟着吵吵起来。
韩楚飞不由冷笑,可怜虫们,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们了,今天就算府帅不同意,你们以为本都督就不杀你们了吗?幼稚,国之积弊,全在尔等。
“都骂够了吗?”韩楚飞抬眼看了看太阳,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些将领看情况不对,又开始吵吵要见老府帅。
“真不让人省心……唉……”韩楚飞叹口气。
他高高举起金刀。
“奉府帅令,尔等违抗军令,罪不可赦,斩首示众!”韩楚飞大喝,卫队毫不留情的举起了大刀。
韩楚飞一挥手,人头滚落……
校场中的士兵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的都吓得捂起了眼睛,瑟瑟发抖。
年纪稍大的,也都目瞪口呆,从军多年,从没见过今日之景象。
“大都督,把将校都斩完了该怎么整军备战……”一旁的小将弱弱问道。
韩楚飞侧目而视。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将扑通跪下。
“末将知错了,大都督饶命。”年轻人惶恐不已。
“你知道答非所问什么罪过吗?那可是贻误军机啊……”韩楚飞假装思索,幽幽说道。
“回大都督,末将王予,原是丰州营的校尉,后来被安排到此做校场守卫……”王予惶恐道。
“这是什么安排?堂堂一营校尉,做戍卒是何道理?”韩楚飞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十有八九,定然是受了排挤。
“回大都督,一言难尽……”王予言语中透漏着失望。
“你起来吧。本都督任你为昭武校尉,从事新军。”韩楚飞拉起王予,正声道。
王予听后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半天才点点头。
“多谢大都督,末将必鞠躬尽瘁。”王予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造化,不由得对这位年轻的大都督心怀感激。
“好了,新军以千人为一队,设领军一人,五千人为一营,设校尉一人。就由你督办此事。所有将领,统一遴选,然后本都督会亲自检阅。”韩楚飞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要考验考验他,若是他能办好,则可堪大任。
“末将定不负都督所托。”王予郑重说道,领命而去。
韩楚飞看见台下一片凄惨,不由得心中恶寒,毕竟从未见过人头落地的景象,若不是他强撑着,早就吐了出来。
“来人来人,速速清扫干净!”韩楚飞赶紧招呼士兵,否则自己就要丢人了。
说罢,他感觉胃中翻江倒海,慌忙往军帐跑去……
“都督这是怎么了?”一个士兵奇怪道。
“嗨,你没看,这书生都督又没上过战场,头一回见这杀头,能不有点反应吗。”
“哦,哎,你说都督怎么这么厉害,把这些公子哥全给剁了,他不怕那些当官的报复啊……”
“你瞎说啥,没瞅见那金刀吗?”
“我看够呛。”
“行了,赶紧干活。”
两个士兵边抬着尸体边议论道。
……
宣州城一时间大变天,自然逃不过世族的眼线,就在整军之际,一匹快马飞奔往扬州城。
……
大约晌午时分。
军帐中。
“启禀大都督,除去老弱病残,新军整编……两万人,分十队四营,同时遴选出数十人帐前听用。”王予向韩楚飞复命道。
“什么?怎么才两万人??”韩楚飞听到才两万人,大大出乎意料,不由大声问道。
“大都督,你也知道,八营中……吃空饷的也有不少……”王予支吾道。
韩楚飞听他这么一说,也算是反应过来,也是,这么多年不打仗了,当然有人趁机吃空饷,罢了,两万就两万,总比没有好。
王予也是无奈,就算矮子里面排将军满打满算能有两万已经不错了……
韩楚飞叹口气,想我堂堂扬州八城六十四郡,可战之兵只有区区两万,这要是传出去,谁信呐!
“申军屯,成主簿,你们这边如何?”韩楚飞问道。
“回大都督,已经编好军户,分遣到各屯了。”军屯官申炎答道。
主簿成施用点点头,附和到。
“好,大事已定。成主簿,你去督办粮草之事,申军屯,你负责清点军粮器械。”韩楚飞想了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万万不能忽视。
这二人不敢怠慢,早早就听说了当场斩将之事,哪里还敢迟缓。
“大都督,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予憋了半天,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能不说。
“说罢。”韩楚飞坐下,心中甚悦。
“大都督斩了那些公子哥,又重整新军,府中有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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