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直不但给配置了桌椅板凳文房四宝,还给专门配了个磨墨的狱卒,也就是那天听苏白衣讲故事的狱卒。
结果,苏白衣倒也坦诚,本着不欺瞒任何人的心思,将玻璃的烧造方法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送到了穆永江的手中。
至于你们能不能看懂,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穆永江怕有假,接过单子的时候还专门警告过苏白衣,方子可不能随便糊弄。苏白衣当即扬起手发誓道:若是方子有假,让我苏白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关键是,没人能搞得懂啊。
牢狱中,苏白衣身穿囚服,斜斜的往椅子哪儿一躺,两只脚抬起架到桌子上。
空气中虽然还有腐臭的气味,但是至少他的这个牢房已经被打扫了一遍。狱卒一脸微笑的站在他面前。
“苏先生,要不要加点茶?”
“苏先生,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苏先生,我给您捶捶背吧?”
……
面对如此待遇,苏白衣依旧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微微睁开眼睛,道:“少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我放,我放!”狱卒笑呵呵的来到他面前,道:“就是苏先生昨天讲的那个故事,能不能,能不能……”
“你想让我给你讲故事?”苏白衣睁大眼睛,一阵愕然。
“是!”
“是你个头!”老子的故事是专门拿来对付美女的,就你特么长得这个歪瓜裂枣的样子,还想让老子给你读故事听?
歇逼吧。
“识字么?”
“识得识得!”
苏白衣白了他一眼,看在这两天表现还算良好的份上,从系统中购买了两本繁体版的射雕和神雕,又将书中诸如前言后记和作者名作品名这种无关的东西撕掉,检查后却无不妥才丢到桌子上:“拿去吧,自己看,老子没空给你讲!”
“哎,哎,哎!”狱卒低着头张着嘴笑,将两本书偷偷的塞进棉衣里,又低声道:“这里各位大人们平时都不会来,先生你又是单独在一个牢房,以后我帮先生带吃的,不会有人知道。”
“不用了!”苏白衣一摆手:“最迟明天,我就能出去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曹化淳应该归来,十六肯定能到开封府。
曹化淳来了老子还不出去?
不过,这种什么事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以前无论是余明玉,还是余家、邱三、秦有德等,都没有直接对他的生命造成这般威胁,可是现在,真的接触到了大明朝的高端人物之后,才感到了一丝的紧迫。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要安安全全过下去,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夹着尾巴任人宰割,这个肯定是不行的。一般人可以,但苏白衣不行,就他“发明”出来的那些东西,觊觎之人绝对不止一个锦衣卫千户,夹着尾巴做人就有用么?人家还不是来个鸡蛋里头挑骨头?
第二,建立自己的势力。
可这谈何容易,没有道理你建立自己的势力,那会死的更快!
只能等,等一个天下大乱的机会,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此时此刻,苏白衣生平第一次盼望着天下大乱。
……
“好茶,不错!”
前厅之中,曹化淳笑呵呵的喝着茶,又笑呵呵的将手上的茶杯放在八仙桌上,道:“但就这入口的感觉,应该是雨前富阳春,真是难为你了,能留到大冬天。”
“哪里哪里!”田直的腰几乎都弓成了九十度,帽子上的系带垂落到了地上,一脸恭维的对着曹化淳,虽然在大冬天,背上却早已经湿透。
田直当官这么多年,最大的官见过自家指挥使,可是像曹化淳这样天子身边的人物,还是第一次接触。
“据说这茶是给宫里进贡的,陛下崇尚节俭,许多贡品都停了。这富阳春才得以流入民间,咱家在南京的时候就听说,这富阳春到了市面上,一两要花费五两金子!啧啧啧……田大人真是不简单啊。”曹化淳捏了个兰花指,一指点在田直渗满了细汗的额头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好了,咱家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曹化淳深吸一口气,道:“我来这里,是问你要个人!”
说完一摆手,示意身边的镇抚司副使于同过来。
于同其实一直都站在身边,虽然他是田直的顶头上司,二人甚至以前还打过交道颇为熟络,可干爹没发话,他也只能干站着。
现在干爹发话了,他才整整衣服站出来。
“田直参见大人!”
田直转过身,朝于同拱拱手。
面对自己的老上司,终归是比面对这个令人生畏的老太监压力要小的多。
可田直的压力才刚刚卸下去那么一丢丢,又被于同接下来的话弄得有种想要跳楼的冲动。
“田千户大人,我们曹公这次来你们开封府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最近抓了个叫苏白衣的人!”
“苏,苏,苏白衣?”田直当即就懵了。
苏白衣被我抓了不错,可和你俩有啥关系?
难道他们二人是来为苏白衣撑腰的?
不可能,苏白衣和归德府袁家、周家关系走得近不错,可万万没有可能攀上司礼监。
既然没有关系,那……
田直想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这两个家伙也是冲着苏白衣的方子来的?
对了对了,想那肥皂和玻璃的利润,别说是司礼监曹化淳,就是皇帝心动他都不感到意外,可如果就这么将人给他们了,确实有些不甘心啊。
至少,你们吃肉给小弟我喝点汤不是?
“你抓还是没抓?”于同脸色一沉。
“是,是!”田直深吸一口气,道:“这苏白衣本事归德府一落魄童生,聚集乡人鼓吹气象之说,且收揽人心、意图不轨,所以,属下便将他抓来了。不过,既然大人对他也感兴趣,那属下回头将他交于大人审问,也不枉我兄弟们归德府辛苦一趟!”
田直说的很漂亮,最后一句什么归德府辛苦一趟云云,和前面根本就驴唇不对马嘴,可他却要偏偏这么说。
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是干事的,大人你将苏白衣接走了升官发财,你可不能忘记了小的。小人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您吃肉,得给我点汤喝喝,我手下还有一众兄弟们来呢不是?
田直对于自己的语言艺术非常的满意,说完笑呵呵的看着于同,希望他也能给个承诺!
可于同只是呵呵的笑了一下,道:“还是先请苏白衣过来吧,曹公急着回京师呢!”
“是!”田直虽然不愿意,可面对上司的要求也得按照吩咐办事。
曹化淳却一摆手,“慢着,你们没对苏白衣动手吧?”
田直微微一愣,然后身子再度弓成九十度,道:“回曹公的话,我们倒是没动手,不过这姓苏的异常嚣张,给饿了两日!”
“什么?”曹化淳的眉头微微一皱,道:“行吧,没事就好。让你下面人干事机灵点,咱家这次过来是请苏先生的,不是来抓他的。”
曹化淳说话间脸色一阴,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请……”田直觉得自己脚下一软!
难道皇帝不是要抓他?
还好,还好!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喘口气:还好没对苏白衣用刑,不然自己的乌纱帽恐怕就保不住了。
“曹公,于大人,我亲自去请吧!”
田直深吸一口气,从房间里快步走了出去。
他的脑袋沉沉的,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不过不管如何不对,至少自己没有做太过过分的事情。不就是逼迫他写了个自己看不懂的方子,然后关了几日饿了两三天么?若是那苏白衣真的不识抬举要闹起来,大不了让穆家赔点钱了事。
不管曹公公为何来找他,他终究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小人物而已,既然没动刑,就没有解不开的死结,这事也就能了了。
第173章 恭送苏先生二()
田直托着华丽官服的下围,在狱卒和守卫的带领下第一次走到苏白衣所在的牢房中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苏白衣衣服头发略显凌乱,身上的囚服也脏兮兮的,不过脸上却很干净,一双眼睛明亮摄人,其中充斥的光彩彰显着他此时的心态。
“呵呵,真是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苏先生是这般潇洒,身在牢狱之中,却能从容自度,田某人佩服,佩服!”田直先是笑着打开牢房,然后吩咐下人:“去,打一桶水来,给苏先生净面,净身!”
好嘛!
这就开始恭维起来了。
看来如果不是曹化淳到了,那就是这家伙听到了什么风声。
既然不怕他对自己用刑,苏白衣自然要将这两天的怨气喷出来,一摆手道:“你才净身呢,你全家都净身,老子好好的活着,可不想进宫!”
“好好好,是在下说错话了!”田直道:“那就洗面,洗面,呵呵,本官愿亲自服侍大人沐浴更衣!走走走,老弟,不打不相识,你先出去到我那里沐浴再说。”
“呦,这位大人可是面生的很!”苏白衣明知道他就是千户,看衣服也知道了,可还忍不住奚落道:“不知道您是哪位?”
“呵呵,我是咱们河南千户所的千户田直,以后苏先生就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田直坏的时候有多坏苏白衣不好说,但是装孙子的时候有多孙子,立竿见影。
“那这么说,就是你让人抓的我喽!”
苏白衣半躺在椅子上,没有半点挪动身体的意思,又将两只脚往面前的桌子上一伸:“那田大人跟我说说,草民犯了什么罪?”
“能有什么罪,没罪,没罪!那都是误会!”
田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人,脑子都快大了。
我好歹也是河南千户所千户好不,发生这种情况后别说是你,就是误抓了二品尚书,也不过是道个歉放走了事。
所以,今天他能和苏白衣说这么多道歉的话,已经基本上算是破例了。
“没罪你抓我干嘛?”苏白衣将腿从桌子上收回来,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谁给你的权利去抓一个没罪的人?你们锦衣卫没事难道就会抓无辜的百姓?”
田直再怎么也是个五品千户,平时无法无天惯了什么时候被一个平民百姓这么怼过,他的脸当即又阴沉了下来:“苏先生,这事确实是我们兄弟做的不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兄弟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田大人的意思就是,误抓?”
苏白衣微微一笑。
“误抓!”田直一口咬定。
“我怕现在整个归德府的老百姓都知道,你给我定的罪名是鼓吹天象、蛊惑百姓图谋不轨吧?这你也有脸说误抓?
你特么将老子抓过来之后饿了三天,让穆永江过来逼问老子配方,这也是误抓?
是我得寸进尺,还是你姓田的颠倒黑白?”
“那又如何?”田直呵呵一笑:“我兄弟并未对你用刑?”
“但你已经给我定了罪名!”
“去掉就是!”
“是么?”苏白衣一笑,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冷然道:“恐怕这个罪名,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了。”
说完,又装逼似的一叹,“唉,本来想在牢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没想到曹公这么快就来了,唉……唉……”
甩了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田直大吃一惊,道:“你,你知道曹公寻你?”
“这不是废话么,我俩越好正月十五一起进京的,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田直苦苦一笑:“那苏先生为何不早说?”暗道:我还以为曹化淳专程过来找他的,谁知却是二人约好一起进京,这厮当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苏白衣反问:“我凭什么给你说?”
甩着袖子冷哼,一边往前走。
田直伸手拉住苏白衣的衣衫,讪讪的道:“苏,苏先生,既然无罪,还请沐浴更衣,换回原来的行头。”
苏白衣这才看到身上脏兮兮的囚服,“呵呵,这可是你家亲戚穆永江强套在我身上的,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总一天他会求着我脱下来,可笑他当时还不相信。”
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田直跟上去道:“苏先生稍等,我这就让穆永江过来求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心里恨透了自己这个远房表弟,暗道:等此间事了,要不将这王八羔子大卸八块,我特么就不姓田。
一边让下人去寻找穆永江,一边又领着苏白衣去了前堂。
终于,再次看到了阳光。
有些刺眼,有些苍白。
大厅中,曹化淳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白衣穿着囚服的时候足足呆了三秒钟,又哈哈大笑道:“苏大人啊,几日不见就变了一副行头了。”
苏白衣摊摊手:“小老百姓一个,当官的要欺负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不是小老百姓!”曹化淳点着他道:“你是钦天监的中官正,堂堂正六品的官呢,怎么会是小老百姓?”
又道:“快去换身行头吧,咱家急着回京呢!”
田直听了心里一咯噔!
倒不是他怕了六品官,而是他明明知道苏白衣是白身没有功名,可怎么又是个中官正呢,他隐隐觉得,这苏白衣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这对他很是不利。
“这可不行!”苏白衣抱着手道:“他如此对待百姓,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白衣要穿着囚服见陛下,也好让他知晓田大人是如何颠倒黑白鱼肉百姓的。”
“噗通!”
本就蹑手蹑脚站在旁边的田直,一听苏白衣要进京面圣,足下一软一个不留神倒在了地上,脑子一翁,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到苏白衣满是戏谑的表情,趴在地上磕头道:“苏大人,都是小人贪得无厌,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任凭苏大人处置,只求苏大人绕小的一条狗命。”
“呦,田大人别介啊,您不是想要我做肥皂的方子么,这我得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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