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的咆哮声,声声入耳,隋越就用被子蒙住脑袋,他希望这个醉鬼赶紧离开。
今天,他可以装作看不见,也可以命令未央宫的宦官宫娥们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半次的冒犯,隋越认为可以原谅,用不着告诉陛下,因为陛下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更加生气,对谁都没有好处。
睡醒一觉之后,未央宫平台上终于安静下来了。
隋越披衣而起,打开偏殿的大门,来到平台上。
太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后卫子夫。
“皇后,夜深露重,您要保重凤体啊。”
卫子夫转过头,月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惨白一片。
“隋越啊……”
卫子夫轻呼一声,便没了下文。
第一百零一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一百零一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卫子夫在高台上站立了一夜,直到太阳出来,才慢慢的回到了寝宫。
隋越在高台上陪了她半夜,很长的时间里,隋越就听皇后说了那三个字,极其绝望的三个字。
一个婴儿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不再认为刘据是他唯一的选择。
哪怕这个婴儿是皇帝用来逼迫刘据成熟的一个由头,那么,在实际上,说明皇帝对刘据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
云琅教不了他,卫青教不了他,夏侯静教不了他,董仲舒以年老体弱为借口拒绝成为太子太傅……
这说明什么?
说明群臣对刘据是有看法的……以后在支持刘据上位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有条件的。
清晨,阿娇就带着自己庞大的爪牙队伍直奔犬台宫。
刘彻没有跟着去,他返回了长安。
云哲跟蓝田两人很想跟着去,被阿娇训斥一顿之后,只好留在云氏上课。
蓝田不喜欢上课……却拗不过张安世,因为只要到了课堂上,张安世就不怎么管身份问题。
偌大的云氏,也风平浪静,除过宋乔的马车缓缓离开云氏之外,看不出半点变化。
长门宫大张旗鼓,云氏就必须籍籍无名。
“贵人,陛下不去,老奴总觉得的有问题。”
“陛下就不能去,如果陛下也去了,就说明陛下对太子已经不报任何期望了。
他心中的太子依旧是刘据,只是怒其不争罢了。
不过,阿彘这个人呢,历来没什么耐心,慢慢来,时间会改变皇帝的想法的。”
“我长门宫真的要跟皇后,长平她们相争吗?”
大长秋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不论是卫子夫还是长平,跟云霍曹李这四家的关系太亲密了。
大长秋不提起此事阿娇还不想笑,听大长秋说起来了,阿娇立刻就笑的前仰后合。
在这件事情上,长门宫从来都不是一个恶人,相反,代表着大汉国的良心。
李夫人要死了,有资格收养她孩子的人,只有皇后跟阿娇,皇后存心不良,被皇帝拒绝了,那么,长门宫就是唯一的选择。
在这之前,长门宫对刘据一向是友善的,哪怕在阿娇跟卫子夫交恶的时候,刘据也能来长门宫做客。
而阿娇对刘据成为太子并无阻挠之意,甚至在有意的成全,这一点,天下皆知。
现在的问题全部出在刘据的身上。
不论是卫青,还是云琅,霍去病,曹襄,这几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
想要这几人鼎力支持,自己首先就要拿出真心来。
这一点恰恰是刘据最缺少的。
如果刘据拿不出真心实意来对待他们,出于个人的骄傲,这些人也不可能像东宫里的那些人主动投效刘据。
毕竟,以他们的功勋地位,只可拉拢!
“一个舞姬生出来的儿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可是,昌邑王也是舞姬所生。”
“居犬台宫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臭!入我长门宫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不长时间,阿娇浩大的队伍就已经来到了犬台宫。
才走进犬台宫,就发现这座宫殿居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车队刚刚抵达犬台宫门口,百十个乐工就在门口吹奏了起了欢快的竽,呜呜丫丫的极为热闹。
一曲罢了,李延年振衣而起,穿过乐师队伍,跪拜在阿娇车马前高声道:“协律都尉李延年恭迎贵人降临犬台宫。”
一袋子金钱从马车里抛出来,李延年习惯性的接住,转手揣进怀里,率领一干乐师,让开了大路。
阿娇给了赏钱,那些跟随阿娇一起来的勋贵们自然也纷纷景从,雨点般的金钱落在李延年脚下,就像他刚刚演奏了一曲,获得了无数的赞誉。
乐师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漫天的金钱雨中,只有李延年一人悲愤的血液都要从脑门上冲出来了。
李夫人着盛装,容光焕发,见阿娇到来,立刻盈盈拜倒:“奴婢见过贵人。”
阿娇皱眉道:“看你荣光焕发不似久病之人。”
李夫人笑而不语。
宋乔盯着李夫人看了良久,低声对阿娇道:“虎狼之药,拔苗助长。”
阿娇喟叹一声道:“何苦啊……”
李夫人笑道:“请贵人怜惜。”
阿娇看看青灰色的犬台宫道:“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李夫人摇头道:“犬台宫中病魔肆虐,贵人不宜落足,这宫苑中阳光明媚,正是托付幼子的绝佳之地。”
“你不再想想吗?”
李夫人坚决的摇头道:“奴婢不过是一介倡人,得陛下宠爱,方才有了一点陛下的骨血。
然而,奴婢出身低微,无福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能托付贵人,是我儿之福,也是奴婢之福。”
阿娇点点头,再次对李夫人道:“想清楚,昌邑王到现在还是你的孩子,一旦交到本宫手中,你再想要回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李夫人转过身,面对在场的所有勋贵高声道:“皇天可鉴,五国夫人李柔命不久矣,今日亲手将所生之子昌邑王刘髆托付阿娇贵人抚养。
从今往后,刘髆当以陈阿娇为母,乃是我李柔心思所及,若有半点隐情,天地不容。”
站在院子里的一干勋贵齐齐拱手施礼道:“我等可以为证,他日若有宵小问及,共击之!”
李夫人听完这些人的承诺,美丽的脸上似乎在放光,从今天起,自己的儿子刘髆将不再是一个可怜的王子,而是一个可以问鼎九五之位的皇子。
也只有这样得皇子,才配得上这满院子的勋贵做出承诺。
李夫人的弟弟李季抱着年幼的刘髆从大殿中缓缓走出来,将孩子交给李夫人的时候泪流满面,哽咽的不能自己。
“哭什么,你该大笑,这是我李柔作为一个母亲能给我的孩子最有力的帮助,不准哭,露出笑脸!”
李夫人接过儿子,狠狠地训斥了李季。
李季张开了嘴巴大笑,笑声却如同失孤的老猿。
阿娇看的不忍,转过身去对李夫人道:“你再想想,本宫可以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夫人抱着儿子施礼,低声道:“请贵人容许李柔再给这孩子哺乳一次。”
阿娇长叹一声,背对李夫人,此时,阿娇的心中真是有千万种滋味一下全部涌上心头。
阿娇转过身,满院子的勋贵们齐齐的转过身,李夫人坐在一张锦墩上露出胸乳,将刘髆抱在怀中,年幼的刘髆见母亲露出胸乳,就呵呵的笑着扑了上去,用力的啜吸。
可怜李夫人久病之身哪来的母乳,刘髆又长出来牙齿,连咬带吸吮之下,吸出来的都是血。
李夫人毫不在意,只是久久的将目光落在儿子脸上,泪水潺潺而下。
阿娇不知何时转过身,瞅着孩子嘴角的血迹,就低声道:“本宫不会亏待他。”
李夫人抬起泪眼,笑的开心,拍拍刘髆的小屁股道:“这孩子吸吮母乳有力,定不会让贵人失望。”
阿娇淡淡的道:“我会把他抚养成人,成材,至于别的,看天意吧。”
李夫人又把目光落在宋乔的身上,低声道:“刘髆能否拜在君侯门下?”
宋乔漠然的道:“云氏收徒苛刻,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李夫人又看着阿娇道:“拜在贵人膝下,这孩子本就是一个有福气的。”
阿娇点点头道:“我亲自与永安侯言说。”
李夫人再次拜倒。
宫娥端来清水,李夫人亲自将刘髆嘴上的血渍清理干净,把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交给了阿娇。
阿娇抱了一下,就转交给大长秋道:“验明正身!”
李季就从怀里掏出一份玉牒金册,一并交给了大长秋。
大长秋仔细验看了玉牒金册之后,对阿娇道:“此为昌邑王刘髆无疑。”
自从儿子送到阿娇手里,李夫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方才还明**人的脸上浮起一丝晦暗之色。
“你死后,本宫准许昌邑王刘髆送你一程,以全这孩子的孝道。”
李夫人苦笑一声,朝阿娇施礼道:“谢贵人隆恩。”
阿娇点点头,亲自抱着不明就里犹在大哭的昌邑王刘髆离开了犬台宫。
犬台宫大门缓缓关上,就在关上的那一刹那,就听李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我的孩子啊……”
第一零二章人世多坑()
第一零二章人世多坑
夜半时分,犬台宫送来讣告,五国夫人李柔,薨!
刘彻下旨,李柔因有子刘髆,赠昭仪封号,葬于皇陵之西,封赏李延年五大夫爵位,封赏李广利牙将军,封赏李季为皇城校尉。
李氏一族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事实上没人在意李氏有什么样的封赏,就现在的局面,李氏不可能被封侯。
没了昌邑王刘髆的李氏,已经在事实上彻底的从大汉勋贵中被清除掉了。
人人都吧注意力放在刘髆本人身上。
当卫皇后听说皇帝把大比前三的金日磾安置在刘髆的身边,就长叹不已。
她曾经试着帮自己的儿子向这些新科官员们示好,却被这些人呢言辞拒绝了。
他们都在等待皇帝的册封。
基本上,只要是上了科考场的人,都自认为皇帝门生,他们骄傲的认为,自己可以走正途,没必要讨好后宫的贵人来为自己谋一份好的差事。
事实证明他们的坚持是有道理的,皇帝在任用这些人的时候,给的起点很高,所有的安置都符合他们的才学。
金日磾为昌邑王伴,在大长秋的带领下,处置李柔后事。
停灵九日之后,下葬。
李夫人下葬之后,刘彻下令封闭犬台宫……
蓝田抱着刘髆跑的飞快,一会儿放在锦榻上,一会儿放在地板上,再过一会就把他丢进摇篮里,自己用力的摇晃。
看顾刘髆的宫娥快要吓死了,含着眼泪不敢叫唤,只能紧紧跟随,不敢怠慢。
或许是冥冥中感受到母亲不在了,刘髆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却不哭不闹,任由蓝田把他当做物件一样搬来搬去。
云哲双手托腮,忧愁的看着蓝田折腾刘髆。
或许是折腾累了,蓝田就来到云哲身边,指着站在摇篮里看她的刘髆对云哲道“他为什么不睡觉?你弟弟整天都在睡觉。”
云哲忧愁的道“我弟弟叫云动,因为他天生就懒,所以整天睡大觉。”
蓝田并肩坐在云哲身边嘿嘿笑道“我也有弟弟了。”
云哲皱眉道“当你弟弟不是一件好事。”
蓝田张开缺少了一颗牙的嘴巴道“这是我掉的最后一颗牙,都是弟弟带来的好运气。
我以后会对他很好地。”
云哲的思维明显跟不上蓝田跳跃性的思维,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当小孩子艰难,我听母亲说有三成的孩子长不大,对他好点是应该的。”
三个孩子的作为,阿娇看的清清楚楚,这几天,她特意放开刘髆让蓝田折腾,想看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听两个孩子已经确定了,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正式告诉照顾刘髆的宫娥,以后不许蓝田再折腾刘髆。
“将!”
云琅把红车推到底部,叫将。
司马迁落士,轻笑一声道“抽将终不可得,君侯可有懊恼之意?”
云琅收回红车固守在河沿道“咄咄逼人不是我的做派。”
司马迁将黑炮放置在马后,指着最前面的黑卒道“只要有跟脚,这个小兵将会长驱直入。”
云琅飞相吃掉司马迁过河的黑卒道“送死而已。”
司马迁毫不犹豫的用炮打掉红相,云琅并未用红车吃掉黑炮,而是重新将红车沉底,司马迁笑着挪开黑炮,云琅的红炮再次沉底……
惨烈的换子过后,司马迁剩下孤零零的老将,云琅这边也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卒子。
司马迁想要认输,云琅不干,自顾自的向前拱兵,司马迁只能把老将挪来挪去。
“你很喜欢虐杀对手是不是?”
“不是,棋局到了现在才是最有意思的时候。很多时候啊,我们其实不用做太多的事情,胜利就会如约而至。
大局之下,任何小的奋斗都于事无补。”
司马迁眼看着自己的黑将被两只小兵活活的逼死,结束了棋局道“昌邑王进了长门宫,对君侯来说是一种胜利吗?”
云琅笑道“我没有做任何改变,这本来就是事物发展的必然方向而已。“
“压制李广利也是其中一种?”
“压制李广利是出于另外一种考量,与李夫人无关,李广利此人惯于肆意胡为,只会破坏而不能成事,这才不给李广利任何立功的机会。
大汉朝的朝政需要简单化,而不是复杂化,陛下竭尽全力给李广利立功的机会,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让大汉的外戚由一家变成两家,他想坐山观虎斗,却不知李广利这人不堪大用。
最后落得一个失望的结果不难猜。
司马兄,你不要把我想的太阴暗,这件事我根本就没参与,李夫人走到这一步是事物的发展规律。”
“以后怎么应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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