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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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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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琅苦笑道:“一码归一码,造纸作坊我们自然需要请功,也需要向陛下索取赏赐,唯独不能提及上林苑。

    在司农寺的事情上,陛下其实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皇太后的阻挠,我们的目标早就达成了。

    这时候再提上林苑,陛下能怎么做呢?跟皇太后翻脸?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陛下在恼羞成怒之下反而会怪罪我们!

    既然人人都认为我们想要谋算上林苑,就必须等皇太后宾天,我们就只能耐心等待。

    再说了,把造纸这么大的事情跟陛下索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权力,其实是很吃亏的。”

    曹襄叹口气道:“这些天,我被长安城里的勋贵们嘲讽的够呛啊,两个侯爵种六万亩地,真的很丢人啊。”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呢,就不觉得丢人了,能把六万亩地种好才是大本事。

    我甚至觉得这六万亩地也是陛下丢给我们的一个考验,如果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种好六万亩地,他才会对我们有更多的信心,才会托付重任给我们。”

    曹襄听云琅这么说就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谁都不信啊,哪怕我是他外甥,也没有比别人多给一点信任。”

    “不按照感情行事的皇帝才是一个好皇帝,国家这么大,要是处处都按照关系远近来安排,那叫任人唯亲,会出大问题的,这样其实挺好的,就像两只挨冻的刺猬,总要试探着抱团取暖,最终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的,既能保暖,又不至于刺伤对方。”

    曹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灰白色的纸,小心的擦干桌子上的水渍,这才把纸张平铺在桌面上,并且耐心的用手撸平纸张,指着上面的一段话轻声念道:“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

    君将纳民以轨物者也。故讲大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烝行,所以败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

    显文章,明贵贱,辩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

    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用于器,则君不射,古之制也。至于山川林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云琅平静的听曹襄念完涩声道:“《臧僖伯谏观鱼》?母亲要你念给我听的?”

    曹襄摇头道:“是我亚父,这上面的字也是他写的。”

    云琅瞅着纸上略显生涩的毛笔字苦笑道:“这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看来大将军认为云氏的做法过于下三滥了,不是一个关内侯该干的事情,要我遵循守礼……

    阿襄,你能告诉我一个真正的侯爷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曹襄抓抓头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一生下来就是侯爷!”

    云琅瞅着曹襄很想发怒,又觉得不该对他发火,瞅着桌子上的卫青的亲笔信,把牙齿咬得很紧,却最终长叹一口气。

    自己跟卫青到底不是一路人……云琅喜欢快意恩仇,不是很喜欢什么事都忍让……

    弱小的时候忍让是没法子的事情,现在如果继续忍让装一头猪,装的时间长了,就真的会变成一头猪。

    无论如何,云琅觉得自己有资格骄傲,至少,在这个满是古人的时代里。

第五十七章千古留名的机会要不要() 
    第五十七章千古留名的机会要不要

    一股晶莹剔透的泉水从松树根底下汩汩的流淌出来,在泉眼周围布满了白色的冰凌,泉水翻越过冰凌组成的堤坝,再快速的从堤坝上流淌下来,汇进了一汪幽深的水潭。

    水潭上冒着薄薄的雾气,显得格外的神秘。

    李敢丢掉手里的木槌,用手从水潭里撩起一些清水解渴,刚刚进行过剧烈的运动,这些冰凉的泉水刺激到了他的肺,让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过,他依旧继续喝水,刚开始不适应,过一会就好了,身为猛士如果连这点冰水都降服不了那就太丢人了。

    他猛烈的咳嗽声,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力,霍去病,曹襄,云琅,赵破奴,谢宁几人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喝冰水比较痛快。”

    李敢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一下。

    云琅冷笑道:“将来病死了不要埋怨我们没有阻拦你。”

    李敢连忙笑道:“刚才是渴极了,以后不会了。”

    曹襄把一桶木浆搬到李敢身边道:“来,大力士,继续干你的活,这些木浆必须捶打成柳絮的模样。”

    霍去病把一件裘衣丢给李敢道:“歇歇吧,干这个活计不能用猛力,还是我来吧。”

    说着话就把木浆倒进了石臼里,然后单手拎起木槌,吐气开声,一锤一锤的开始砸木浆。

    赵破奴撇撇嘴,就把刚刚砸好的木浆,在一个巨大的石头水槽里漂洗之后,就放开了水闸,看着有些污浊的水顺着排水口缓缓地流淌出去。

    这个工序要进行三遍,直到黄褐色木浆彻底变白之后,才会把木浆倒进另外一个水槽。

    这个水槽上连接着一个细细的水槽,水槽是薄薄的铜皮制作而成,从温泉水面上经过之后,流淌出来的水就变成了温水。

    温水冲开了堆积成一堆的木浆,随着温水不断地增加,晶莹的水就逐渐变得浑浊,经过谢宁大力搅拌之后,温水就变得更加浑浊。

    云琅跟曹襄两个一人抓着一张纱网的一段,将纱网在温水里轻轻地一抄,就抬着纱网来到一座光洁的木板边上,再轻轻地将纱网扣在木板上,然后小心的将纱网上面的白色木浆与纱网分离,然后,光洁的木板上就多了一层薄薄的絮状物。

    这个过程很快,不大功夫,一座水槽里就捞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赵破奴接着往里面倒洗好的木浆。

    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那些被温泉暖风吹拂的温热的木板上就贴满了一尺半宽,四尺长的纸张。

    等最后一张纸被贴上木板,最早贴出来的纸张已经干了。

    霍去病擦拭掉手上的汗水,轻轻地揭下来一张,轻轻抖动了一下,冲着云琅笑道:“一如既往地好。”

    一个时辰过后,木台子上就多了两百多张一尺半宽,四尺长的毛边纸。

    等李敢用巨大的裁纸刀将毛边全部切除之后,这些纸就变得很规整,两百多张厚厚的一摞子,就那样摆在桌子上,让人很有成就感。

    见其余四人如同观看珍宝一般的看着那些软塌塌的绵纸,云琅就苦笑起来,这些纸对他来说,也就比他以前如厕用的纸好些,在大汉,却让两个身家丰厚的侯爵如此的痴迷。

    对于纸张,云琅连蒙带猜的只能弄出这样的东西来,如果想要更好的纸张,还需要工匠们继续慢慢的摸索。

    在纸上写字这种事情,根本就轮不到云琅他们插手,司马迁早就虎视眈眈了。

    他甚至嫌弃李敢在裁纸的时候浪费太多。

    “如果把字写得小一些,一张纸就能写一千个字,两百余张就能写二十余万……

    如此说来,百万字我一个人也能轻易地拿走!”

    对司马迁这种换算方式,这几个人早就换算过了,因此并不感到惊讶,如果是写了一百万字的竹简或者木牍,足矣把司马迁活活的压成肉饼!

    这几个人之所以会来干活,完全是因为他们很想要一些纸张拿回去跟别人显摆。

    如今,纸张出来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干活的热情了。

    霍去病从挂在树上的衣服里掏出一块绸布,细心地放在桌子上铺平,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些纸张卷起来,然后细细的用丝绸包好,这才朝众人拱拱手道:“走了。”

    曹襄连忙拉住霍去病道:“这就走了?”

    霍去病扬扬手里的纸卷道:“东西到手了,我还留着干什么,难不成你准备让我整天来砸纸浆?”

    曹襄连连摇头道:“不是这事,我就问你这个秘方我们该怎么保全?”

    霍去病看看云琅道:“这是你们应该想的事情,只要不缺我纸张用,我管你怎么保全秘方呢,要是被人硬要抢的话,告诉我,耶耶会把他劈成两瓣!”

    早就收拾好纸张的李敢,赵破奴,谢宁也是这个说法,看样子他们不愿意掺和进来,毕竟,纸张的利润太大,影响太广,他们如果插手,那就跟算计云氏的那些饿狼没有差别了。

    云琅皱眉道:“别想好事了,这个秘方只有扩散出去,才能有效地改变一下,读书是有钱人的特权这个现实。

    我们即便是要赚钱,也只能是在初期赚钱,想要彻底的垄断,没人会答应的。

    云氏一家的力量太薄弱,完全交给陛下我又不甘心,而且,如果我们完全不管了,到时候眼看着那群混蛋拿着造纸的工艺去赚钱,那才恶心人呢。

    如果他们把纸张弄得很贵,我最初拿出这个秘方的初衷就完蛋了,所以说,这事还需要我们兄弟齐心合力才成。”

    霍去病冷笑道:“不用找我们商量,你决定好了就告诉我们一声,这些年兄弟们从你身上捞到的好处太多了,再贪心天理不容。

    我们该怎么做你说话,也能告诉外人这生意是我们兄弟的,但是,造纸生意我们绝对不会参与。”

    说完话竟然甩开曹襄的手,径直走了。

    李敢,赵破奴,谢宁也留下一句“有事你说话。”然后也抱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纸张离开了。

    “作坊只能官营,我们从中抽成就好。”曹襄想了半天才无奈的得出另一个结论。

    司马迁冷笑道:“从来只有陛下抽别人的成,什么时候会出现陛下让你们抽成的事情了?

    再者,谁告诉你陛下喜欢看到全天下人都是读书人这样的场景了?

    《论语,泰伯第八》中说的很清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云琅突然想起这句话的另外一个解释,遂笑道:“我学这句话的时候跟你学的似乎不一样,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司马迁大笑一声道:“圣王之下,民可使,随它去,不可使,教化他!

    这是圣王的想法,不一定是陛下的想法。

    对圣王来说,教化百姓本来就是他的天职,对陛下来说,让百姓顺从,才是他的天职,这两者,你可不要搞混了。”

    曹襄怒道:“我舅舅没那么差吧?”

    司马迁继续冷笑一声道:“不是说你舅舅,而是天底下的皇帝都会按照对他有利的方式来解读这句话。

    公孙弘,董仲舒,这些人都是儒家的大儒,你去问问他们是怎么解读这句话的,就能测算出陛下的心思了。

    我的意思是,你云氏造纸,大量的造纸,如果你真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心思,那么,就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造纸秘方传扬天下,只有天下人都会造纸了,你想要天下知之的目标才能实现。”

    曹襄一把抓住司马迁的胸襟怒道:“你知不知道如果阿琅真的这样做了,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吗?

    天下人得利了,阿琅却会倒大霉。

    轻则远窜天边,重则抄家灭族!

    我是阿琅的兄弟,赚不赚钱无所谓,我们的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我不管天下人会怎么样,不管他们能不能因为造纸秘方传扬出去后多认识两个字,我只关心,明天我能不能见到我兄弟,能不能看见大女骑在我脖子上叫我伯伯。

    去病他们把事情交给我们操办,就是把身家性命也一同交给了我们。

    这几家下来好几百口子人呢,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我们去送死,然后好让你将来写史书的时候,给我们一个高尚的评价?

    我就问你,凭什么啊?”

第五十八章不好,也不坏() 
    第五十八章不好,也不坏

    松林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从树梢上漏了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泉的热浪依旧飘过来,待在晾晒纸张的木板区里,即便是不穿裘衣也感觉不到多少寒意。

    曹襄刚刚发出的怒吼,惊走了几只窥伺他们的乌鸦,用远比曹襄咆哮声音大很多的尖叫,向曹襄发出了抗议。

    司马迁的嘴巴张了几次,最终还是黯然闭上了。

    怂恿一个人去舍身取义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或许是太暖和的缘故,云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的瞅着两个傻子在那里较劲。

    云琅是不想把造纸变成勋贵或者皇帝的摇钱树,秘方虽然是他偷来的,是属于整个大汉民族的,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为了一个高尚的目标把自己全家给搭进去。

    司马迁就是因为太认死理,才会把自己的后半生搞的惨不忍睹。

    可是这种人放进大汉这个民族的身体里,就是脊梁,放进大汉民族的史书中就是铮铮作响的筋。

    他的要求听起来非常的不合理,可是,如果纸张是他发明的,这家伙这会早就把秘方传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然后……然后这家伙就认为自己已经干完了一件足以感动自己,足以感动历史的事情,然后在一个寒冬料峭的日子里,昂首阔步的踏上刑场,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把下令处死他的那个皇帝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忘记了,造纸虽然简单,却依旧是一门完整的工艺,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今日之所以几个武夫用半天时间就完成了造纸的过程,他却不知,在他们造纸之前,云琅整整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如果把准备制造纸张的原材料的时间也算上,时间还要向前推进两年多。

    期间的花费,更是司马迁这个穷酸文人所不能想象的。

    穷人之所以读不起书,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穷,穷的连书都读不起了,还怎么来建造花费更大的造纸作坊?

    相对百姓而言,竹简,木牍更容易获取,皇帝,勋贵们觉得那些东西非常的沉重,而穷人是不嫌弃的,他们不会认为竹简,木牍会对他们学习造成什么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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