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管齐下之后,河曲地形成了微妙的和平。
云琅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微妙的平衡维持下去,维持的越久越好,时间如果能再长一些,羌人就会认为他们的社会本来就该如此。
这样的平衡其实不难理解,就像很多种族拿女人去做交换一样,只不过对于羌人来说,处在交换位置的是男子。
拿女子做交换的部族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现在的羌人妇人们认为拿男人去做交换也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于是,在匈奴人与汉人不懈的努力下,一代,乃至两代的羌人男子就这样从河曲地完全消失了。
现在,云琅的忧虑不是来自受降城本身,而是来自于西部将军府,那里的形势一直不明朗,苏建对于受降城跟白登山的经济交往并没有异议,只是在军事交流这方面,他就显得极为吝啬。
眼看就要到四月末了,苏建依旧没有来受降城的意思。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得住的只有我们自己,把过多的期望放在别人身上殊为不智。”
云琅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指望白登山,准备将受降城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进行规划。
霍去病道:“本该如此,骑都尉虽说名义上受白登山辖制,我们自己却有独自出兵的权力。
因此,苏建不想要我们也是人之常情,估计是害怕我们不尊将令,最后惹出麻烦来他不好收场。
就如阿琅所说,我们还是各自为战吧。”
李敢有些忧虑的道:“我们现在可战之兵不到八百,想要依靠这点力量在河曲立足,是不够的。”
赵破奴道:“能否组织奴兵?”
躺在躺椅上的谢宁道:“奴隶深恨我们,不可能为我所用,我的意见是,等受降城修整完毕,将城里的奴隶全部交付郭解送往关中。”
云琅跟往常一样抛出一个诱导性的问题之后就闭上了嘴巴,主动听取别人的意见。
受降城是一个四战之地,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有权力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从而做出抉择。
不过,看起来他们四个人对自己目前面临的局面并不感到担心,至少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过多的伤亡,已经让骑都尉的士气下降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而霍去病先前做的那个实验,又让军卒对云琅这个军司马充满了怀疑。
好在这件事云琅一个人背了,否则,没他们就会对霍去病产生不信任感,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场大战结束之后,军卒就该休息,这是一个常理,久战之下无雄兵,是很多将军在安排战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的。
在过去的一年中,骑都尉整整战斗了半年,每一场战斗都是极为惨烈的,虽然结束的比较快,战损却非常的严重。
最早从跟随霍去病,云琅从上林苑出发的军卒不到一千八百人,在白登山就有四百多将士血染疆场,云琅不得已又从谢长川那里骗来了五百雄兵,总算是将缺少的兵员补齐了,结果,受降城一战,又战损八百多……
缺少合格的兵员一直是受降城的软肋,如果匈奴人知晓受降城如今是如此的捉襟见肘,想必一定不会放过这座对他们来说极有战略意义城池。
“春夏两季对于匈奴人来说极为重要,这个时候他们一般不会跑来跟我们作战,一旦到了秋季战马肥壮有力了,恐怕就瞒不过去了。”
云琅将对自己一方最有利的一点说了出来。
“不能总靠糊弄,这样下去只会害了我们自己,两军交战,实力就是实力,或许能哄骗一时,时间一长就无所遁形了,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倒霉的开始。”
很显然霍去病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补充兵员,彻底的恢复骑都尉的实力。
“我估计阿襄能给我们带来两千战兵,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一件事情,毕竟,在我来边寨之前,陛下答应过我,给我足够的将士!”
云琅点头道:“现在就看阿襄的能力了。”
沉默了良久的赵破奴低声道:“我们还要出兵草原,继续我们的宣抚大业?”
云琅叹口气道:“不宣抚,谁知道这片土地已经是我们大汉说了算啊。
我还准备在今年秋天收税呢,已经宣抚过的部族还要加强联系,没有驯服的部族还需要持之以恒的打击……”
霍去病沉默了片刻道:“给我三百骑……”
这是一个危险的不能在危险的数字,如果遇到大一些的部族,或者遇到几个部族联手,霍去病统御的三百骑兵未必就能啃的下这些硬骨头。
五百人守城,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数字,这点人手,可能连城墙都战不满。
李敢猛地一拍桌子道:“那就不出城,不宣抚,放弃,全面放弃城外,一心经营城池,等待阿襄带兵过来,我们再杀他个血流成河!”
云琅苦笑道:“阿敢,我们说的其实不是宣抚不宣抚的事情,如果我们放弃了草原,匈奴人马上就会占领草原,并且知道我们兵力薄弱,后果更加糟糕。”
李敢看着云琅道:“必须宣抚?”
霍去病笑道:“这是以攻代守,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谢宁哀叹一声道:“但愿阿襄能早点来,再这么下去,我们真的会崩溃的。”
没有兵力,就没有实力,受降城就算是有一万条办法也没法子展开。
云琅放弃夏税,还能以战事频繁为借口安抚一下民心,如果连秋税都放弃,那些牧人们立刻就会知道汉人没有统治他们的力量了。
不知不觉的,受降城成了一个漩涡,一个能吞噬掉所有人的漩涡,跟匈奴人的战争一定会继续,而曹襄弄来的两千兵马到了明年,恐怕依旧会战损大半。
这就形成了兵家最忌讳的添油战术,形成了第二个白登山,如果真的成了那个模样,霍去病与云琅就是第二个谢长川与裴炎。
第一二二章胡商来了()
第一二二章胡商来了
大汉人的自立能力很强,这方面对一个将军的要求最高。
一个将军不但要独自搞定所有的事情,并且能够得胜还朝,如此方为大丈夫。
联合作战的效果很差,尤其是几路合击的效果最差,李广失期,苏建失期,赵破奴失期……配合不力几乎贯穿了整个大汉征战史。
因此,一位将军在战场上宁愿孤军作战,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属下,配合大将军作战。
这也是为何公孙敖胆敢公然违抗卫青的军令的原因所在。
总的来说,在大汉这个时代指挥系统是有缺陷的,一旦大军被放了出去,胜负就看将军个人的素质如何了。
这些年来,云琅一直在制作地图,他参考了很多现有的地图,最终发现,如果按照这样的地图进行军事作战,配合准确了才是偶然,失期,误期才是必然。
匈奴之地地大物博,放眼望去苍茫一片,汉军的地图上标注的湖泊,今年可能还在,到了明年说不定就会消失,河流也是如此……
而这些东西恰恰都是军事地图上最可信赖的标志物。
大汉人对地理的认知还处在蒙昧状态,天下大势依旧是以九州来划分的。
到现在还相信天边有巨鳌的爪子在支撑天空……
淮南王刘安在他的《淮南鸿烈》里专门对这些做了注解。
既然有巨鳌的爪子,那么向上推,盘古开天辟地,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都应该是现实存在的。
煌煌二十万言,堆了满满一屋子的竹简,不看内容,只看重量就能让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奉为圭皋。
这些故事的文学特性自然是光芒万丈的,如果放在地理上就坑人不浅了。
云琅以前看过《淮南子》,不知道后世的《淮南子》与此时的《淮南鸿烈》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如此煌煌巨著,就目前而言,云琅根本就没资格看。
当初在阳陵邑弄出豆腐的时候,都被长平怀疑他是不是淮南国来的奸细,而那个时候,《淮南鸿烈》还没有正式成书。
长平的来信中,没有回答云琅关于白登山的疑问,却重点讲述了《淮南鸿烈》这本书,甚至在绢书中抄录了一部分作为佐证。
从她的行文中,云琅能感受到无穷的怨气,以及无可奈何地自苦。
就云琅看来,《淮南子》本身就是一部经历了数千年考验依旧光芒万丈的著作。
如果没有《淮南子》这部书,淮南王刘安不过是大汉众多被刘彻干掉的藩王之一,或许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点痕迹,绝对不会如此的详细。
不过啊,云琅总觉得这关他屁事!
人只要开始考虑事情,时间就过得飞快,樱红柳绿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太傻,云琅就准备出去走走。
今日是受降城开城的日子,有很多依旧穿着皮袄的商人会来到受降城做交易。
这些商人大部分来自遥远的西域,是一群极为勇敢的人,只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有好的货物,他们不远千里也要来。
眼瞅着高大的骆驼走进受降城,云琅总觉得自己在历史的空间里胡乱的飞窜,没有半点的定性。
骆驼客们一个个身材高大,魁伟有力,他们的武器装备也是极好的,只是因为接受了检查,他们的武器都被军兵收起来了,即便如此,这些手上捣鼓着花棒招揽客人的胡人们依旧笑容满面。
赵破奴蹲在一个高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骆驼客,弩弓就在手边,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杀的气势。
见云琅过来了,就对云琅道:“这些人你可以认为他们是客商,也可以认为他们是强盗!”
“怎么说?”
“遇到我受降城这样的城池,他们就是温顺的羔羊,争取以货易货赚取利润。
如果遇到弱小的城寨,只要是他们能打过的,他们就会立刻化身为强盗,屠城灭户是家常便饭。”
云琅瞅了一眼那些胡人拿出来的皮货,就笑道:“这些人其实呢就是匈奴人的探子。”
赵破奴眼睛快要竖起来了,咬牙道:“怎么说?”
“黑羔皮啊……”
赵破奴吸一口气道:“什么时候动手?”
云琅冷笑一声道:“动什么手,现在能争取一刻时间就是一刻时间,等到阿襄带着大军来了,我们才能动手。”
“那怎么办?我们的城头就站了那么几个人,会被他们窥破虚实的。”
“看不破的,去病马上就要回城了,你派人去告诉去病,从正门来,然后你穿上铠甲带领将士们从河边城门出去,再从正门绕回来,你回来之后,阿敢再去,最后我来,务必要给这些人制造我军兵强马壮的模样。”
赵破奴稍微一想就挑起大拇指道:“转四圈之后,我们就平白多出一千兵马来,高!”
云琅用手揉揉面孔道:“投机取巧而已,不值一提,快去吧,让将士们最好换一下衣衫,我们一个个穿的特点鲜明一点。”
赵破奴迅速远去,云琅依旧坐在高处俯视着在街道上耍着花棒,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招揽那些羌人妇人的胡商。
“这些人的眼珠居然是绿的……”
苏稚不知什么出现在云琅的背后,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云琅的耳朵后面,弄得他心猿意马的。
“好多红头发的,刚才赵破奴放这些人进来就是准备找机会伏杀的为何不动手了?”
云琅听苏稚这样说回过头奇怪的看着苏稚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是啊,是啊,我麾下的妇人说来了一群杂色毛发的怪人,还说他们手里有一种味道很好闻的药,是妇人最喜欢的,是闺中至宝。要我一定要给她们弄一些,准备生孩子之后用。
你们不是要动手么?快啊!我等着拿药呢。”
云琅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道:“你要我帮你抢劫?”
苏稚给了云琅一个白眼道:“毛发花里胡哨的,眼睛绿莹莹的跟狼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麾下的妇人们说了,这些人其实就是强盗,抢劫强盗有什么不成的?”
云琅指着那些胡商道:“你看,人家在缴税呢,唔还是金币啊,既然交了税,那就是合法商人,再去抢劫就过分了,以后会没有胡人敢来跟我们做生意的。”
苏稚见云琅他们不抢劫了,就有些失望,摊开手道:“那你给我点东西,我跟他们去换哪种很好闻的药。”
“仓库里堆了一仓库的毛衣,你就用那东西去交换。”
“毛衣不值钱的……”
“那是你认为,你可以跟胡商开高价!”
“好吧。”苏稚气呼呼的走了。
霍去病进城的时候,云琅明显的发现那些胡人在窥伺甲士,以至于连做生意都忘记了,让苏稚趁机占了好大的便宜。
当三百骑兵回城之后,云琅发现那些胡商眼中明显有了喜悦之色。
不过,这样的喜悦并没有保持多久,一炷香过后,城头传来号角声,又有一支骑兵进城了,李敢一身锁子甲坐在马上威风不可一世!
苏稚麾下的妇人拿手捏一下那个跑神的胡商大声道:“我们要那种香香的药。”
胡人回过神来,撇着奇怪的腔调道:“美丽的姑娘,乳香还是有的,我们带来了很多……”
这一次那群妇人就没有多少便宜可占了,谈论起价格来,非常的辛苦。
等赵破奴带着大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那些胡商已经对这座城池的城防没有什么兴致了。
开始认真做生意,很明显,受降城的毛衣引起了他们新的兴趣。
云琅懒得换铠甲,批了一件披风就带着将士们绕城半圈又回到了正门。
马蹄特特,大军来到胡商的面前,云琅停下马蹄,看着为首的胡人道:“你们来自哪里?”
第一二三章都是美丽惹得祸()
第一二三章都是美丽惹得祸
“最贵的城主,您的仆人来自于辉煌的帕提亚城,乃是我伟大的葛塔尔泽斯王麾下的臣民。
听闻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新崛起了一座雄伟光辉的城市,您卑微的仆人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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