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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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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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家的所有东西以肉体享受为最终目的,对这些修行者而言,云家就是标准的邪魔外道。

    云琅悄悄地测度,他此时在司马迁的心中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模样,或许早就长了尾巴跟尖耳朵,皮肤也很可能是恶心的绿色……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不是让一个人变得高尚,而是将他拖入平庸,跟所有平庸的人站在同一个阵营里,一起抗争智者的统治。

第一零七章强项令() 
第一零七章强项令

    自从司马迁认为吃云家的东西是一种修行之后,他就吃的又快又多……

    大清早都要用叫花鸡漱口的人,云琅已经没有话说了。

    读书人痴起来很可爱,云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一个食品供应者变成了一个满怀恶意的魔鬼。

    吃魔鬼的东西饱肚子,再把魔鬼丢到墙外边,这就是司马迁如今正在做的事情。

    眼看着司马迁把一块蒸煮的酥烂的带把肘子吃完,云琅叹息一声道:“早上不用这么吃吧?”

    司马迁冷笑一声,瞅瞅云琅跟他父亲司马谈碗里的小米粥继续拿起一只猪蹄撕咬起来。

    司马谈敲破一个煮鸡蛋,剥掉壳,先是在鸡蛋上咬了一个小平台,然后就把云家秘制的豆腐乳抹了一点在上面,最后愉快的咬了一口,和着一口小米粥一起咽下肚子,那份潇洒的模样让云琅觉得自己亏大了。

    中尉府大牢一般只关押犯官,自从出了韩安国被狱卒羞辱之事后,大汉国关押犯官的监牢就直接变成了中尉府大牢,在这里,被皇帝打入监牢的官员一般会受到一点点的优待,至少不会出现韩安国那种生不如死的状况。

    穿过长长的,昏暗的甬道,就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天井,每隔三天,犯官们就会有一个在天井里溜腿的机会。

    没人愿意放弃这难得的见天日的机会,在监牢中,暗无天日这句话绝对不是拿来说说的,而是事实。

    云琅要在监牢里面居住六十天,因为是皇帝亲自下的令,少一天的可能都没有。

    司马谈因为新历法的事情被皇帝批为尸位其上,这事就很难说的清楚了,无论如何也要等皇帝再次想起他来,才能走出监牢。

    所以,他们堪称难兄难弟。

    同一天走进监牢,自然是同一天去天井放风。

    还以为天井应该是一个风景绝佳的好去处,因为,在大汉国,只要是有天井的人家,都会将这里拾掇一下,毕竟,这里是妇人孩童玩耍的地方,不会太寒酸。

    云琅来到天井之后才发现自己错的厉害,中尉府的天井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黄沙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装饰,那么,只能说那一缕从天井灌入的阳光了。

    司马谈推推发愣的云琅笑道:“在监牢里有阳光,这就足够了。”

    云琅愕然。

    司马谈笑道:“某家也不是第一次进监牢了。”

    云琅失笑道:“能把太史令这个官职干的进监狱,您也算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了。”

    司马谈笑道:“如果某家愿意跟着陛下的想法走,不说那些陛下不爱听的话,自然会平安无事,既然某家是陛下的臣子,就要尽到臣子的职责。

    太史所值不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本就缥缈难以测度,如果再虚言媚上,要太史令作甚?”

    云琅笑着摇头,这该是一个读书人的坚持,或者说他想在皇帝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为此,他宁愿坐牢,也不愿意随波逐流。

    “咦?司马兄,你为何也进来了?”

    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司马谈回首望去,只见一个身披葛衣,长发披面的中年汉子,赤着脚坐在墙根晒太阳,见司马谈看他并不起身,而是招招手笑道:“来这里,来这里,这里的位置好,能多晒一会太阳。”

    司马谈疑惑的走近两步,直到那个汉子撩开覆面的长发,这才惊叫一声道:“雪林兄,你为何不在阳陵邑任上处置公务,来此中尉府何事?”

    雪林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读书读傻了?我在中尉府自然是被打入大牢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司马谈三步并做两步快速来到葛衣人面前,蹲下来,仔细的瞅瞅老友,才叹息一声道:“总是不安稳啊。”

    雪林兄将司马谈扯到墙根坐下淡淡的道:“没办法,某家是县令,治下还有一万六千七百八十四户百姓,我如果不帮他们出声,也就没人出声了。”

    司马谈痛苦的拍拍脑门道:“这一次你又得罪谁了?”

    “南宫公主!”

    “啊?南宫侯张坐?南宫侯为人历来小心,从听说有跋扈之事,你如何会得罪他?”

    雪林兄冷哼一声道:“自从昨年开始,也不知怎么的,长安城的贵人们就喜欢上了在河道上架设水磨。

    用此物来磨碎麦子,最终获得面粉,虽然磨一次麦子,只需一钱,却架不住磨面的人多,水磨日夜不停,但凡有一点收息就是纯利。

    阳陵邑南边有一条不大的河流名曰——章水,现如今,章水之上已经有水磨六十二架。

    每建造一座水磨,就需要拦河筑坝一次,以加快水流速度好让水磨的叶片转动起来干活。

    区区四十里的溪流,就被拦截六十二次,如果遇到枯水之时,他们还要关闭闸门蓄水,春耕之时,下游乡民急需河水灌养禾苗,这时候恰恰是河水枯竭之时,那些贵人们不理睬百姓的恳求,不但不放水,反而关闸蓄水,仅仅属于南宫公主家的水磨就有四十七座之多。

    百姓告到县里,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商谈……”

    雪林兄长笑一声道:“如果商谈管用,某家何至于来到中尉府大牢?

    嘿嘿,商谈无果之下,某家派人一夜之间拆毁了五十一座私家水磨,勒令其余官家水磨开闸放水。”

    司马谈惊叫道:“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公务啊!”

    雪林兄摸摸鼻子笑道:“如果我还打断了南宫公主家恶奴的腿你觉得如何?”

    司马谈皱眉道:“即便是如此,以陛下之英明叱责或许有之,也不会将你下狱啊。”

    雪林兄长叹一口气道:“如果陛下仅仅是叱责应某,应某也就认了,毕竟,某家做事还是急切了一些。

    可是,陛下要我向公主磕头认错,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应某自付做事无差大节,而春苗焦渴还容不得应某从容行事,某家是陛下的臣子,以天子礼服侍陛下乃是应有之义。

    南宫已经下嫁张坐,难道也要某家以天子礼服侍张氏妇人吗?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陛下可以不计较,某家身为汉家人臣却不能不计较,此事断无退让的余地。

    某家不肯退让,哪怕被人按着脖子低头也不成!”

    司马谈靠着应雪林坐了下来,摊开腿舒服的晒着太阳,也学着应雪林的模样解开长发覆盖在脸上,懒懒的道:“那就坐牢吧!”

    应雪林吧嗒一下嘴巴对司马谈道:“如果有一壶酒,某家即便是再坐三月的牢也不在乎。”

    司马谈大笑,指着躲得远远地云琅道:“云氏子,你想躲到哪里去?你造的水磨害人不浅,难道不该弄一壶酒来犒劳一下被你害惨的某人?”

    云琅尴尬的朝应雪林拱拱手道:“给县尊添麻烦了。”

    应雪林大笑道:“今日算是找到根苗了,水磨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却不该被滥用,要你一壶酒老弥补一下老夫,也不为过。”

    从听见水车惹祸之后,云琅就不愿意跟这个与水磨有关的人多打交道,毕竟,这位是大汉国第一个因为水磨拓展被皇帝弄进监牢的人。

    听他说了过程,云琅对于胡乱建造水磨作坊对农田水利造成的伤害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这世间万物的发展都应该有一个度,如果超越了这个度,好事转瞬间就会变成坏事。

    从监牢里提出一个篮子,里面不但有一壶酒,还有六七个黄澄澄的梨子,这些东西都是张连派人送来的,这时候全便宜这位强项令了。

第一零八章监牢里的好人() 
第一零八章监牢里的好人

    云琅以前对于大汉国的文官体系并不熟悉,唯一长期接触的文官就是张汤。

    张汤为人狷介,只要不牵涉刑案,与他谈话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

    史书上东方朔此人滑稽古怪,可是云琅见到的是那个还没有被皇帝打击的千疮百孔并且自暴自弃的东方朔。

    如今的他各种雄心勃勃,无论如何也让人欢喜不起来。

    而且,东方朔这种官场新人,跟应雪林这种老道的官吏比起来到底缺少了一些治世的能力,办起事来到处透着小气。

    问过张连之后才知道,应雪林此人之所以会强行住进监牢,唯一的原因就是要皇帝下定决心,管束一下长安三辅皇亲国戚们。

    如果皇亲国戚们过于强势,对于关中那些柔弱的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龙子龙孙们想要操弄那些升斗小民,升斗小民哪来的抵抗之力?唯有任人鱼肉的份。

    他不出监狱,案子就没有办法了结,南宫侯不能继续在章水上重新恢复他家的水磨,而别的皇亲国戚以及勋贵们都在等皇帝下令,准备看看皇帝如何处置应雪林,再决定自家到底是继续修建水磨还是拆除水磨。

    张连说皇帝似乎很为难,宰相薛泽倾向于制定一条专门针对水磨的律法,有条件的开放水磨建造事宜。

    大司农却认为,任何妨害农田水利的事情都应该全力禁止,从源头上解决这一伤农之事。

    事实上,不论皇帝如何处置应雪林,最后的胜利者都是这位强项令。

    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对他而言,要嘛收获名望,要嘛名望,官职一起收获。

    对于大汉国人来说,只有通过地方举荐或者朝廷查访贤能才能完成从百姓到官吏的转变。

    有了名望的应雪林,即便是不再做官,他的子侄辈也能通过长辈的获得的名望,轻而易举的成为大汉国新一代的官吏。

    所以说,对于一个官吏来说,一生中能有一件可以提升名望的事件,绝对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有了司马谈相伴在监狱的应雪林心情大好,而有了应雪林陪伴在监狱的司马谈更是早就忘记了这是在监狱。

    无论如何,一个有美食,有老友,还有儿子伺候的地方,跟家里有多大的区别?

    官员的朋友很多,很多时候,犯官的朋友更多,才经历了一次放风的云琅,很快就发现,他需要让家里送来更多的食物跟美酒。

    张汤的脸黑的如同锅底,眼看着一大群犯官在他的监牢里面谈古论今,喝酒作赋,欢快的如同在宴饮,他就忍不住对云琅咆哮。

    “这里是监牢,不是你家后院!”

    “唯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云琅醉醺醺的回答道。

    张汤其实想不明白,一群马上就要大难临头的犯官,如今也参加了云琅组织的酒宴,即便是背后被杀威棒打的乱七八糟的,却能一边大口食肉,大口喝酒,放肆起来甚至超越了在监牢之外。

    这里面不乏真正要被发配远方,或者等待明年秋天砍头的人。

    云琅递给张汤一个酒碗笑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快乐就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张汤喝了一碗酒,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瞅着热闹的监牢摇摇头,然后就把酒碗还给云琅,转身离去了。

    天底下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刘彻,即便是发生在监牢里,他该知道的也总是会知道的。

    夜幕中的建章宫如同一头噬人的猛兽静静的蹲在黑暗中,大殿的门打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如同猛兽张大的血盆大口。

    一身黑衣的刘彻坐在一张锦榻上,面前依旧堆满了简牍,他疲惫的丢下最后一卷竹简,就将头靠在巨大的软枕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秀丽的宫女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安定了心神之后,刘彻闭着眼睛道:“隋越,念吧!”

    宦官隋越从梁柱下走出来,瞅了一眼宫女,宫女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倒退着离开了建章宫。

    “辰时,有黑衣人进薛泽府上,从偏门而入,停留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后从后门离开,最终回到了南宫侯府,绣衣使者依旧守在南宫侯府门口,只要那个黑衣人不再遮面,就会认出此人是谁。”

    “同样是辰时,大将军府有一快马离开侯府,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间就奔赴上林苑,不知去了云氏还是长门宫,明日另有密奏说明。”

    “九月十六日,匈奴使者一行两百四十四人携西华公主主仆三人以及六十二名胡姬已经出了函谷关,行走的是赵地,应该从代郡进入胡地。

    匈奴使者将庸在函谷关秘密的寻找过医者,听医者事后回禀,匈奴使者队伍中,已经有大半染上了脏病,其中以将庸的病情最为沉重,下体已经彻底糜烂……医者以柴胡,干草调和为主药覆盖伤口,医者说,痊愈无望。”

    “午时,云琅在中尉府大牢设宴款待犯官,张汤怒不可遏,前去阻止,却不知为何,又退回来了,酒宴依旧。”

    “未时两刻,长平公主出长平侯府拜会岸头侯,听绣衣使者说,长公主此行,是为了霍去病的婚事,两家已经商议完毕,等待千秋节之后,将为霍去病行大婚之礼。”

    “北大营张涵楚密奏曰:昭阳侯韩古取北大营新到甲胄一十一副与亲卫,换下一十一副旧甲胄,亲兵首领韩阳又私自取军中新式三棱破甲锥二十四枚,用来替换他旧有的羽箭。”

    “细柳营孙受密奏曰:细柳营军粮已经亏欠七日,军卒日日以米糠度日,依旧不见好转……”

    刘彻听完密奏,挥挥手,隋越就再一次隐入黑暗,刘彻清脆的鼓掌声在大殿中响起,顷刻间灯山上昏暗的的灯光就光明大作,一队舞女拖着长长的舞袖就行云流水一般的走进来,齐齐的施礼之后,没有音乐的舞蹈就款款舞动,她们的脚步轻盈,步履矫健,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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