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得投机,王允命人在堂中点上画烛,留下女使进酒供食。说道:“教坊之乐,不足供奉;偶有家伎,敢使承应。”
董卓乃是好色之徒,自然答应:“甚妙”
王允教放下帘栊,笙簧缭绕,簇捧貂蝉舞于帘外。
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貂蝉一曲舞罢,董卓让她近前来,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再拜。卓见貂蝉颜色美丽,便问:“此女何人?”
“歌伎貂蝉也。”
“能唱否?”
王允又让貂蝉执檀板低讴一曲。正是:“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
董卓称赏不已。王允命貂蝉把盏。董卓擎杯问道:“青春几何?”
“贱妾年方二八。”貂蝉回答之余,暗把董卓和吕布做了个比较,两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真神仙中人也!”董卓大笑。
王允知道,这个时候该他出场了,当即说道:“允欲将此女献上太师,未审肯容纳否?”
“如此见惠,何以报德?”董卓心中受用无比,可嘴上还是谦让,这几年他入了朝堂,一改在边疆之地的粗鄙,不过是为了让这些士族高看他一眼。
“此女得侍太师,其福不浅。”王允一锤定音。
稍后,王允即命备毡车,先将貂蝉送到相府。董卓有了美人,也准备起身告辞。王允亲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后辞回。
董卓在长安的府邸很大,虽宽大不如皇宫,但若论繁华,胜过未央宫远矣。
王允乘马而行,不到半路,只见两行红灯照道,吕布骑马执戟而来,正与王允撞见,便勒住马,一把揪住衣襟,厉声喝道:“司徒既以貂蝉许我,今又送与太师,何相戏耶?”
吕布心中是动了真怒,他两世为人,何曾被人家这么戏耍过,他如今要借助董卓的势力,所以对董卓还算尊敬,可一个区区王允,即便打杀了,他也自有说道。
王允被吕布这么一喝,几乎当场晕厥,稍微清醒过来,才解释道:“温侯,此非说话处,且请到草舍去。”
吕布也想听听他嘴里有什么解释,于是放下王允,骑马跟随王允来到王府。
下马进入后堂,王允命人奉茶,坐下之后,故作疑惑地问道:“将军何故怪老夫?”
“有人报我,说你把毡车送貂蝉入相府,是何意故?”吕布说话时青筋暴露,活像一头勐兽。
王允反而笑道:“将军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老夫说:‘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允因此准备小宴等候。太师饮酒中间,说:‘我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我恐你言未准,特来相求,并请一见。’老夫不敢有违,随引貂蝉出拜公公。太师曰:‘今日良辰,吾即当取此女回去,配与奉先。’将军试思: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
王允这一席话说得吕布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致歉:“司徒少罪。布一时错见,来日自当负荆。”
王允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小女颇有妆奁,待过将军府下,便当送至。”
吕布再三拜谢,然后兴高采烈地策马而去,准备做他的新郎官。
王允与董卓二人如此戏耍吕布,似乎都低估了吕布此人的危险性,而吕布天真善良,真以为王允和董卓是为了拉拢他,一时间也没怀疑,若是他日醒悟过来,却不知是何光景。(。。)
第217章 吕布之怒()
吕布当晚回去后,一夜未睡,第二天,他在府中打听,绝不闻音耗。径入堂中,寻问诸侍妾。侍妾对曰:“夜来太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
吕布潜入董卓卧房后窥探。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忽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极长大,头戴束发冠;偷眼视之,正是吕布。貂蝉故蹙双眉,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眼泪。吕布窥视良久,乃出;少顷,又入。董卓己坐于中堂,见布来,问曰:“外面无事乎?”
吕布心中大怒,董卓竟敢私纳貂蝉,要么是董卓见色起意,要么就是王允欺骗了他,如今这一切的关隘都在貂蝉身上,他要是不弄明白,心中绝不得劲,所以忍住怒气,回答道:“无事。”
董卓正在吃饭,他站立一旁,偷目窃望,见绣帘内一女子往来观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他心知是貂蝉,神魂飘荡。董卓见他如此光景,心中疑忌,说道:“奉先无事且退。”吕布怏怏不乐地出去了。
董卓自纳貂蝉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董卓偶染小疾,貂蝉衣不解带,曲意逢迎,董卓心中意喜。
吕布假意入内问安,其实为了面见貂蝉,问个清楚,正值董卓酣睡。貂蝉于床后探半身望见吕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挥泪不止。
吕布心碎,已然明了,心中已有对策,董卓朦胧双目,见吕布注视床后,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见貂蝉立于床后。董卓大怒,呵斥道:“汝敢戏吾爱姬耶!”唤左右逐出,今后不许入堂。吕布怒恨而归。
吕布以为貂蝉被董卓强占,心中大怒,可事已至此,他必须立刻想个对策。西凉军最精锐的士兵都掌握在董卓的亲信手中,即便他悄悄杀了董卓,这些人也不会听从他的调遣,这二十万西凉军已经被吕布视为囊中之物,所以为了一个董卓放弃大业十分不值。
可貂蝉又让他心中焦虑,貂蝉每日以泪洗面,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十分难受,只希望早日把她救出苦海。
他如今孑然一身,没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他虽然勇武冠绝天下,但智谋却是不足,心中一动,把主意打到了王允身上,于是策马直接去了王允府上。
吕布兴冲冲地去见王允,却被王允的门子告知王允染了恶疾,闭门谢客,吕布悻悻而归。
董卓有了美人相伴,已经对朝堂中的事务兴趣乏乏,加上他只是在大朝会的时候才来长安,其余时间都躲在邬,既然已经纳了没人,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下令回到了邬。
百官送别董卓,吕布看到貂蝉坐在车上,频频回望,虚掩其面,如痛哭之状,心中十分焦急,却又束手无策,他缓辔于土冈之上,眼望车尘,叹惜痛恨。
就在他叹息之时,背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温侯何不从太师去,乃在此遥望而发叹?”
吕布一看,却是王允,他正愁找不到此人呢,此时见到他,正想问计策,随即又想到貂蝉,一时间悲从中来。
二人见礼之后,王允说道:“老夫日来因染微恙,闭门不出,故久未得与将军一见。今日太师驾归坞,只得扶病出送,却喜得晤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
“正为公女耳。”
王允佯装震惊,问道:“许多时尚未与将军耶?”
吕布悲戚地答道:“老贼自宠幸久矣!”
王允再次装作震惊地说道:“不信有此事!”
吕布看了他一样,随即将前事一一告他。王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语;良久,乃言道:“不意太师作此禽兽之行!”因挽布手说道:“且到寒舍商议。”
吕布见他颇为诚挚,也没有怀疑,径直随他去了府上。
王允把他请入密室,奉上美酒佳肴,吕布心中思念貂蝉,无意美酒美食,可临了又忍不住酒入愁肠,向王允吐露心中的悲苦。
王允见时机一到,趁机说道:“太师淫吾之女,夺将军之妻,诚为天下耻笑。非笑太师,笑允与将军耳!然允老迈无能之辈,不足为道;可惜将军盖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
被他这么一说,吕布心中越发恼怒。
可随机脑子里一片清明,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王允,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假意怒斥道:“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王允急忙用手遮住他的嘴,说道:“将军勿言,恐累及老夫。”
吕布却是越发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继续发作:“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以将军之才,诚非董太师所可限制。”王允也附和地说道。
“吾欲杀此老贼,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
王允微笑地说道:“将军自姓吕,太师自姓董。夺将军之妻之时,岂有父子情耶?”“非司徒言,布几自误!”
王允他其意已决,便说道:“将军若扶汉室,乃忠臣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
吕布心中再无疑虑,已将王允的心思试探得一清二楚,于是说道:“布意已决,司徒勿疑。”
“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祸。”王允依旧有些担心。
吕布知道王允还是没相信他,趁机拔出带刀,刺臂出血为誓。王允跪谢道:“汉祀不斩,皆出将军之赐也。切勿泄漏!临期有计,自当相报。”
盟誓之后,吕布回到家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他虽然智谋不足,可前世一直有范增这个谋主陪伴在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
今日再把王允一女许二夫的事情联想起来,他怎么不明白王允这是借他吕布这把刀除掉董卓呢。
区区一个董卓吕布杀之轻而易举,可董卓却不能死在他手里,必须死在王允手里,如此一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只会便宜了他一个人。
“二十万西凉军,某志在必得,世人皆以为我吕布有勇无谋,呵呵,这一回,我便让世人看个清楚。”(。。)
第218章 渔翁之谋()
吕布思来想去,要想实现他渔翁得利的计策,有一个人至关重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乡李肃。
李肃乃是跟随董卓起家的老臣子了,虽然这几年不得重用,可他在西凉军中却素有威望。
吕布要想在西凉军中立足,在董卓死后,以义子的身份继承董卓的一切,那么李肃就是关键的一枚棋子。
试想董卓一死,西凉军必定称为王允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时候,他吕布挺身而出,为父报仇,对二十万西凉军有活命之恩,再加上他武力震慑,若是能够提前拉拢一批心腹,岂能掌握不住二十万西凉军?
至于李儒,为了保全董卓的家眷亲属,李儒也会支持吕布,因为只有他吕布才能护得董卓的家眷完整无缺。
西凉军中也不是没有山头的,最嫡系的就是董卓的西凉系,而西凉系又分为内外两系,内系主要是董卓的弟弟董昱和侄子董璜,女婿牛辅以及女婿李儒,这是最嫡系的力量。
外系就是董越、胡轸、段煨所部,这三人和牛辅乃是董卓最开始的班底。
其次就是后来从外系之中崛起的李郭汜张济樊稠这些西凉军中的宿将,这些人是西凉军的中坚,但同时又是他吕布的绊脚石,尤其是李郭汜二人,他若是要收西凉军为己用,这两人必须以雷霆之势除去,震慑人心。
最后就是像徐荣吕布这种在洛阳收编的军队,徐荣统帅实力很强,可以以为臂助,是他吕布可以拉拢的力量。
还有一人也值得拉拢,此人就是段煨,段煨乃是凉州三明段颖的族人,出身高贵,对董卓有些看不上,但董卓看上了他的才能,依旧重用他,当然有一层意思也是为了做给凉州人看的。
张济樊稠二人可以留着,毕竟此二人也是沙场宿将,在大棒和萝卜的作用下,他不信这两人不归附。
至于牛辅,董越,董昱,董璜这些董卓的亲属,是他的大旗,这些人没有他太大的能力,但却是必须留下的存在。
而胡轸此人就有些不好办了,杀了吧影响不好,拉拢吧,此人又桀骜不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阴了他。
把董卓手下的将领筛了个遍,吕布命人请来李肃,李肃是他的同乡,又是当初劝降他的人,如今不得董卓重用,正好为他所用。
李肃来了之后,吕布屏退左右,只剩下他二人时,说道:“李肃,你可是为我保了一桩好姻缘啊。”
“将军!”李肃这些时日过得胆战心惊,他万万没想到王允竟然玩火,把他也给算计进去了,此时吕布一语道破,由不得他不心惊,若是秋后算账,他凶多吉少。
“哼!”吕布一声冷哼打断了他,说道:“昔日你说布使杀丁建阳而投董卓;今卓上欺天子,下虐生灵,罪恶贯盈,人神共愤。公可传天子诏往坞,宣卓入朝,伏兵诛之,力扶汉室,共作忠臣。尊意若何?”
李肃咋听之下,心中惊惧,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哪敢不应:“我亦欲除此贼久矣,恨无同心者耳。今将军若此,是天赐也,肃岂敢有二心!”遂折箭为誓。
两人站在了同一条船上,吕布这才敞开心扉说道:“我欲收二十万西凉军为己用,事成之后,保举你做将军,统帅一部,位列九卿之位,你可愿助我?”
“肃谨遵将军吩咐。”
“嗯。”吕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司徒王允想让我与董卓鹬蚌相争,可他却做不成这个渔翁,你把董卓召入朝廷之后,王允会派伏兵杀出,届时我要你率领麾下所有将士,在外面接应,一旦董卓被杀,你速速杀入朝堂,与我一起诛杀王允,为董卓报仇,我乃是董卓义子,再威逼圣上,顺势接收西凉军,保全董卓家眷,相信西凉军旧部也会拥立我。”
“而你也要劝说昔日同僚为我所用,尤其是张济樊稠段煨三人,至于徐荣,我会亲自去说服他,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半分,我们九原儿郎能否一举成名天下知,就看这一回了,你明白吗?”
李肃被他的计划震惊得无以复加,心中奉若神明,可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将军,董卓本身武艺不弱,麾下甲士也不是无能之辈,将军不出手,王允那些兵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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