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倒是很多,朝中五位宰相,两位李姓皇子以及他们的子女们,武家诸王,洛阳城内的达官贵戚,尽皆到场。
这些人当然是冲着张家兄弟的面子来的。
不过,张氏兄弟很给面子的,对李迥秀执礼甚恭,口称“阿父”。李迥秀也就凡事往好处想,把这些人当成是看自己的面子参加婚礼,殷勤招待。
忽然,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裹儿妹妹,你听我说啊,当初我是被那道士下了药,才胡言乱语的。这这就跟醉话差不多,当不得真的!”
“得了吧,高阳郡王,什么醉话?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依我看啊,那就全是你的心里话!嘿嘿,裹儿妹妹,高阳郡王靠不住,不如考虑考虑我吧?你看看这个簪子怎么样?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花了一千多贯呢。”
“拉倒吧,一千贯钱你也拿得出手?裹儿妹妹,咱们不谈钱,忒俗!哥哥我给你练一趟拳怎么样?”
“拳练的再好,也是武夫而已,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安乐公主,我在龙门有处别业,咱们哪天一起去看看?”
一群公子哥,包括高阳郡王武崇训在内,在李裹儿旁边聒噪不休,不断地打击情敌,表现自己。
“都别说了!”李裹儿终于忍不住了,秀手一挥,道:“吵什么吵?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人我是一个也看不上,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武崇训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对李裹儿伏低做小,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冷笑道:“都看不上?难不成你真想嫁那什么崔耕崔二郎?”
“我我就是要嫁崔耕,又怎么了?”
李裹儿一个个指过去,道:“你武崇训就不用说了,我就算做姑子去,也不会嫁你至于你武连福,一千贯钱的簪子,就吹嘘半天,人家崔二郎可是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三件奇珍异宝,你拿什么跟人家比?还有你,武浪,现在还逞匹夫之勇呢,人家崔二郎都屡立战功了。最可笑的是你武书成,一个龙门别业是有啥可看的,别忘了崔耕可是扬州园林的祖宗”
她伶牙俐齿口舌便给,很快就把这几个公子哥说得低下头去。
李迥秀见状,可看不下去了。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他娶了韦阿臧之后,就算彻底绑在了二张的战车上了。
而二张,则是崔耕的死对头!
李迥秀心中暗想,如果李裹儿倾心崔耕,真成了李显的乘龙快婿的话。那李显登基之后,恐怕无论二张还是我都没好果子吃。
什么?崔耕已有二妻,不可能另娶李裹儿?拉倒吧。我可以为了荣华富贵休妻另娶,崔耕为什么不能?
想到这里,他面色肃然地来到这桌面前,道:“裹儿,你说的那些话太过无礼,快给这几位公子道歉!哼,什么嫁崔耕,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裹儿知道他是今天的新郎官儿,世人所不齿的李迥秀,怒道:“你凭什么管我?裹儿是你叫的吗?”
“凭什么?”李迥秀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地道;“你的母亲韦氏,、拜阿臧为姐姐。本官既娶了阿臧,就是你的姨夫,如何管你不得?”
“呃”
李裹儿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顿时一阵语塞。
李迥秀得理不饶人,继续道:“那崔耕得罪了张氏兄弟,被明升暗降,发配到成均监去了,前途尽毁,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李裹儿其实也只是对崔耕略有好感而已,不过,一来,李显有把她许配给崔耕的意思,二来,身边的苍蝇太多。所以,她时不时地拿崔耕当挡箭牌。
但是,被李炯秀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道:“什么叫前途尽毁?崔二郎能人所不能,说不定她就可以在成均监另辟蹊径,立下大功呢。”
“那怎么可能?”李迥秀冲着四下里一挥手,道:“你看看,姨夫我大婚,朝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包括令尊当朝太子。俗话说道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倒要看看,谁敢去帮崔耕的忙?”
李裹儿忽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在崔耕和二张之间,两不相帮,顿时小脸一垮。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一个人来,兴奋地道:“还有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没来,她有可能帮二郎。”
太平公主?
一想到这个老情人,李迥秀就不由得一阵面容扭曲,道:“太平公主虽然和本官有些误会,但是”
“太平公主到!”
李迥秀的话还没说完呢,忽然远方有人高声唱名。
他顿时心神一震,得意道:“裹儿,看到了吧?太平公主再跟本官有误会,也得给我面子参加这场婚礼。”
“我”李裹儿被他堵了了哑口无言,都要哭出来了。
李迥秀见状,就更得意了,道:“来人,随本官一起去迎一下太平公主。”
“不准去!”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李迥秀扭头一看,正是韦阿臧,赶紧解释道:“人家能来总是好意,咱们总得尽尽礼数不是?”
“哼,好意?我可没感觉出来。”韦阿臧寒声道:“你就在坐着,我倒要看看这位太平公主,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好吧!”
李迥秀不敢执拗,乖乖的和她站到一块儿。
功夫不大,在四名俊男的簇拥中,太平公主李令月,一袭宫装,庄重肃穆又不失娇、艳妩媚,缓缓走入了厅内。
李迥秀略嫌尴尬的一笑,道:“多谢公主不计前嫌参加在下的婚礼,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咱们还是”
“二郎,是你!”
他话刚说到这,李裹儿已经从四名俊男中,认出了崔耕。
她自幼娇生惯养,今天被李迥秀训斥了一顿,感觉满腹委屈,顿时紧跑几步向前,扑入崔耕的怀里,道:“呜呜呜,二郎,你可来了,他欺负我,你得给我报仇啊!”
温香软玉在怀,崔耕被抱了个莫名其妙,道:“裹儿,你说谁欺负你了?”
李裹儿仿佛找着靠山似的,一指李迥秀,道:“是他!”
扑哧
太平公主李令月终于忍俊不禁,微微一乐,意味深长地道:“看来过去的事儿,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的呢。”
第524章 谁人诗才长()
十年前,武则天欲登基为帝,令太平公主改嫁定王武攸暨。为了这场婚事顺利达成,直接下旨令武攸暨的原配自尽。
十年后,武则天宠信二张,令李迥秀改娶韦阿臧。为了这桩婚事,强压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认了一个“兄弟之契”,利诱李迥秀休妻。
毫无疑问,在圣眷上,双方势均力敌!
更关键的是,如果说李迥秀和韦阿臧通奸是被迫的话,那这场婚礼,他就是半推半就了。
完全可以说,今天既是韦阿臧抢了太平公主的男人,又是李迥秀背叛了太平公主!
现在太平公主带着二张的大仇敌崔耕前来,到底想干什么,那还用问吗?
几乎所有人都望向这边,且看双方如何斗法。
张氏兄弟紧走几步向前,和韦阿臧、李迥秀并排而立。
张昌宗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给崔著作啊,不,是应该崔司业请帖吧?你怎么腆着脸,主动来了呢?”
崔耕耸了耸肩道:“本官只是为了陪伴太平公主而来,却不是庆贺什么李迥秀的新婚之喜的。所以,这什么请帖嘛自然是不需要!”
“陪伴公主?”
“当然哩。”太平公主李令月轻轻往崔耕这边靠了靠,抓住他的手,道:“二郎是特意陪本公主来的,非但是他,这几个崔湜、崔涤、崔液,也是特意陪本公主来的呢。”
即便在胡风较盛的大唐(武周)年间,太平公主这个动作,也太过暧昧了,足以证明一个事实——太平公主已经将这四名俊男,都收为入幕之宾。
崔湜、崔涤、崔液个顶个的丰神俊朗,风度翩翩,论相貌绝不在李迥秀之下。另外,人家年轻啊,崔湜二十三,崔涤是十九,崔液才十七,简直是一掐都能流出水来,这岂是年过三巡的李迥秀能比得了的?
最关键的是,还有崔耕啊!
崔耕跟李炯秀和崔家三兄弟比起来,相貌是稍微差了一些,但名气可比他们大得多了。就算抛开名声不谈,这不还有李裹儿衬托吗?
好么,大唐第一美女对崔耕投怀送抱,崔耕只是太平公主入幕之宾中的一个,那岂不是说明人家太公主,才是大周最有魅力的女人?
韦阿臧看了看身旁的李迥秀,再看看太平公主身边的四人,顿觉相形见绌,意兴阑珊。
李迥秀本来对做张家的赘婿,就是一肚子委屈,再被韦阿臧这么一瞧,顿时满面羞红,直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羞到极处,就是怒!此时的他,丝毫不顾念当初与太平公主的鱼水欢情,只想反唇相讥,狠狠地羞辱这个昔日的枕边人。
不过,已经有人比李迥秀更愤怒,先开口了,他就是张昌宗。
开玩笑,自己母亲的婚礼,岂容太平公主如此嚣张?
他眼珠一转,“啧啧”连声道:“公主身边有崔家四兄弟侍奉,真是不知羡煞天下多少女子啊!不过么,可惜,有些美中不足啊”
太平公主道:“什么美中不足?”
“本官虽然与崔著作有颇多误会之处,但我承认其人颇为不凡。不过,奈何他是有妇之夫啊!另外三人,虽然未婚,但这等美少年,在洛阳城随便一划拉,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实在算不得什么。”
“哦?是吗?那可不见得。”崔耕哈哈大笑,道:“事实上,崔湜、崔涤、崔液这三位兄弟,论才学只在本官之上,不在本官之下哩。”
他这话可不仅仅是为太平公主充场面,而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崔湜后来官居大唐宰相之职,这里面虽然有太平公主的因素,但太平公主的面首多了,怎么就他一个人能升任宰相?人家自有其独到之处。
崔涤更不用说了,大名鼎鼎地“崔九”是也,人情练达,语言诙谐,上至唐玄宗,下至杜甫这种文人雅士,都愿意与之倾心结交。
就是崔液也不简单啊,因为他小名叫“海子”,人送外号“龟龙”。有文集十卷传于后世,论文才绝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这三兄弟现在明珠蒙尘,唯有崔耕知道他们的厉害,其他人可就不甚了了了。
尤其是张昌宗,暗暗寻思,什么?崔家三兄弟的才学不在崔耕之下?吹牛吧。要说论才学,天下比得上崔耕的,不能说没有,但要说都姓崔,还都与崔耕交好,甚至都愿意做太平公主的面首,那怎么可能?
他眼珠一转,道:“哦?是吗?本官却是不信!俗话说道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现在正是本官之母大婚之时,观此情此景,几位可敢赋诗一首,让在场的众贤达品鉴品鉴?”
“这”
崔耕现在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想瞌睡遇到枕头来形容了,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饿了三天三夜,忽然间,有只鸭子,自己捡了柴火,把自己烤熟了,再主动摇摇晃晃地送货上门!
他面容扭曲,强忍笑意,道:“张常侍,你确定要他们兄弟做诗?”
张昌宗见崔耕这副表情,却误会了,得意道:“怎么?莫非崔著作不敢?”
“倒不是不敢,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光这三人做诗,恐怕有人看不出好来,不如找人跟他们比一比?”
“本官正有此意!”
崔涤笑嘻嘻地插话,道:“听说张常侍手下,以宋之问的文才为第一。您该不会是准备让他上吧?嗯,这位宋大学士喜欢为您捧溺器,他做是诗,想必风味不同寻常哩,哈哈!”
宋之问为了巴结张氏兄弟,主动给张昌宗倒夜壶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
崔涤此言一出,人们虽然碍于二张的面子,不敢哈哈大笑,但看向宋之问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鄙薄之意。
张昌宗原本还真打算让宋之问出马,不过一看这形势,马上就改变了主意——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不是相差太大的话,还不是靠在场之人的品评?大家都鄙视宋之问,若是拍他上场,这场斗诗还没比,自己这边就先输了三分。
想到这里,他说道:“兵对兵将对将,既然崔家三兄弟与太平公主的关系不一般,本官这边出面的,当然是“阿父”李迥秀了。”
李迥秀人品俊秀、才学敏捷,尤其善饮。他饮酒后文思泉涌,诗作篇篇上乘,有天下第一等风流人物的雅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平步青云,三十多岁,就官居凤阁侍郎,位高权重。
在张昌宗的想法里,让李迥秀出场,自己这边就赢定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事实上,李迥秀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当即,他大呼一声,道:“拿酒来!”
张昌宗将一盏酒献上,道:“是,阿父,请!”
李迥秀又道:“再拿大杯来!”
张易之捧上一大杯酒,道:“您喝我这杯!”
李迥秀擦了擦嘴唇,非常豪迈地道:“好酒,不过,还不够!”
韦阿臧就是喜欢李迥秀这副“斗酒诗百篇”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又有些痴迷,亲自将一坛酒捧上,道:“夫君,请!”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李迥秀特意在“贤内助”上加重了语气,当然是为了刺激太平公主这个“不贤”的内助了。
他就势斜瞥了太平公主一眼,发现佳人果然微微色变,顿时心中一阵畅快,昂起头来,将一坛酒一饮而尽。然后,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请听好了:金榜岧峣云里开,玉箫参差天际回。莫惊侧弁还归路,只为平阳歌舞催!”
“好,好诗啊!”
张氏兄弟只待李迥秀的话音刚落,就齐声叫好。
他们这么卖力气了,大家也不能不给他们面子啊,再说了人家李迥秀这首诗的确不错,全场顿时叫好声如雷。
“嗯,这首诗的确不错!”
“笑话,李侍郎的诗作,能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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